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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和二房的梁子由来已久。
二爷李唯启的生母柳氏,原是沈姨奶奶的陪房。祖父和祖母感情很好,沈姨奶奶有孕后,怕祖父冷落,就想方设法把柳氏送到了李煜身边。只是沈姨奶奶还在月子里,心力不济,一时疏忽,柳氏居然很快就有了身孕,只是生下李唯启就血崩死了,至于是真血崩还是沈姨奶奶另有手段,李殊慈就不得而知了。
李唯启没了生母,依附沈姨奶奶而活,性格怯懦,对李唯承马首是瞻。吴氏出身商户,什么泼皮耍烂的事没见过,最看不上大房明明心里揣着一坨狗屎,面上还要装的光风霁月的。
大房时不时的就想从她手里抠银子。李唯承在外为官,难免要使银子周转,常常给二房空中画饼。李唯启对大房一直唯唯诺诺,吴氏刚嫁进来时还没摸清状况,还给大房几分面子,填补进去不少。
时间长了,吴氏知道大房压根没想让他们上一条船,李唯启又是个不硬气的,李唯承就算做了天大的官也未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以后分家单过,他们的日子即便不那么风光也坏不到哪里去,商户怎么了,铜臭怎么了,日子过的滋润才是实实在在的。
吴氏心里对大房的怨怼直接从三分蹭蹭涨到了十分,简直有破罐子破摔的势头。逮到机会便要给大房下下脸面。正因为如此,之前李姝玉才会那般“不懂事”,跟李姝雯抢东西,下周氏的脸面。
李姝宁倒觉得,吴氏虽然市侩,人也不那么体面,却还是有几分真性情的。
周氏眼睛盯着那张雪白的信笺,双手止不住有些颤抖,李姝乔站在一旁也正巧能看得到,眉目如画的小脸更加白了几分,李姝雯见母亲和大姐的神色不对,便凑上去看。
李姝雯眼睛越瞪越大,压抑着声音喊了一句,“母亲!”
周氏听得这一声,回过神来。李唯承在任上纳了姨娘,生下龙凤胎不说,孩子都已经四岁了!她居然什么都不不知道!她是他的发妻,他居然瞒着她瞒的这样死!
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兰氏贤良淑德,恭谨温良,为李家生儿育女,理应为抬为良妾,开宗祠,上族谱。
贤良淑德,恭谨温良,为李家生儿育女!难道她不贤良淑德,不恭谨温良?难道她没为李家生儿育女?!
开宗祠上族谱?!
李殊慈眼睁睁的看着周氏由震惊,到悲痛,再到逐渐的平静。就在李殊慈觉得她会支持不住而萎靡的时候,周氏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的对老夫人说道:“母亲,上族谱的事情,还是等大郎带两个孩子回来之后再行定夺吧!”
这就是要行拖字诀了,等李唯承带着兰氏和一子一女回了上京,回到她周氏手里的时候,此事由得谁还不一定呢!
老夫人的目光在周氏的脸上转了一圈,点点头,“理应如此。”
周氏见老夫人答应了,欠了欠身道:“媳妇这就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带着李姝乔和李姝雯姐妹俩出去了。李殊慈见她的脊背僵硬,显见是在硬撑着,却也让李殊慈深深的感到了周氏的坚韧和隐忍。
难怪从前她会败的那么彻底。
李殊慈从前对沈姨奶奶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即便是嫡出,即便是良妾,也没有资格让嫡子嫡女日日去给她问安的道理。
现在李殊慈从周氏这里看到了沈姨奶奶的厉害,周氏出身忠勇伯府,家产鄙薄,是沈姨奶奶越过老夫人的手,得到李煜的许可,亲自选的儿媳妇。
大伯父李唯承看似极有心胸,处处体谅避让,实则暗藏祸心,大伯母周氏也颇有心计。二伯父本就是沈姨奶奶的陪房所生,胆小怕事,耳根子软,一向以大伯父马首是瞻,二伯母吴氏尖酸刻薄,最会见风使舵。
李殊慈捏紧手心,她迟早要将李家和沈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撕撸开,一把火烧个干净!
众人散了,李殊慈照常多留一会陪老夫人说话儿。
沈嘉怡的病时好时坏拖拉了一个来月,才刚好利索。
罪魁祸首自然是那盆重瓣扶桑无疑,沈尚书上了折子说明原委,很是表达了一番孙女不能入宫的遗憾和对皇室的愧疚。
“祖母,没想到嘉怡表姐竟然是因为我送的花得了病,耽误了入宫,孙女心中愧疚,如今嘉怡表姐已经大好了,孙女想备上礼去看看嘉怡表姐。”在外人看来,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毕竟花是李殊慈“好心”送的,沈嘉怡是秀女,事情捅道了煦文帝跟前,不大不小也得走走场面。而且沈家和李家几代姻亲,倒忽略了嫡庶,时来常往。
可李殊慈还没等踏上尚书府,便接到了安阳长公主的帖子。
安阳长公主是煦文帝的同胞亲妹,也是是关系最近最好的一位公主,只是年纪尚轻便守了寡。
安阳长公主和李殊慈一样,十分喜欢奇花异草,听说沈嘉怡因为一盆重瓣扶桑发了敏症,便生出了想瞧一瞧这花的想法,可沈家的两株都被太医用来研制解毒的药丸,已经将花朵采下用掉了,安阳只好来找李殊慈,问那重瓣扶桑还有没有。
李殊慈看了安阳的帖子,哭笑不得。其实这重瓣扶桑并不难培育,只要知道了方法,是很容易成活的,不过多费些心思罢了。吩咐蓝心抱上两株重瓣扶桑,带上木云去了公主府。
雪心和蓝心很是乖巧伶俐。再青鸽手下调教了月余,很得李殊慈的心。
李殊慈下了马车,早有嬷嬷等在公主府门前,笑着迎上来:“姑娘慢些,公主正在兰亭歇着呢。”
蓝心将一个小荷包塞道嬷嬷手里,“这位嬷嬷贵姓?我初来乍到,怕坏了府上规矩,请嬷嬷提点我。”
李殊慈笑着走在前面,对蓝心的机灵很是满意。
待行到花园阴凉处,杜嬷嬷已经跟蓝心熟悉起来,笑道:“李姑娘稍等,我去跟公主通禀一声。”
李殊慈见眼前一大片人工开凿的湖泊,竟是从外河引进的活水,一道长廊直通碧湖中央,一座三层的兰亭伫立在那里,湖水荡漾,湖的周围是各处的假山楼阁,若身处亭中,公主府的景色定然一览无遗。想必长公主就是在那里等着她了。
不一会,杜嬷嬷便回来了,果然是将李殊慈往那个方向引。
到了兰亭近处,居然十分宽阔,并没有对联,只有上面牌匾写着,“斜月楼堂碧波处”。登上三层,安阳长公主侧躺在榻上,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常软褂长裙,腰间垂着一方无暇玉璧,头上松松的挽着流仙髻,只带了一直寻常的乌木簪子,眉如远山,眼波横转。
传言安阳长公主“宛如天上人”是不假的。只是安阳长公主不仅食人间烟火,还食的有声有色。
“臣女给长公主请安。”李殊慈规规矩矩的行礼。
风吹过湖面,安阳长公主的神情也灵动起来,伸手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阿慈如今可真真是出落了。”
李殊慈的外祖母俞老夫人出身武宁候府,与太后很是有一点交情。自己又身为太子太傅的嫡长女,自然是常入宫中的。与安阳长公主也算熟识。何况,上一世,因为沈渊的缘故,她和安阳相交慎密,安阳虽与她年纪相差十几岁,却颇付真心与她相交,她一直对安阳心有愧疚:“阿慈如何也是及不上公主万分之一的神韵。”
安阳咯咯笑起来,“你这丫头,许久未见你,倒收了皮猴子的脾性,文绉绉起来了?”
听她这样说,李殊慈也笑起来,朝蓝心招了招手,蓝心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两株扶桑放到石桌上,上一世她和安阳便是从扶桑开始了一段缘分,如今亦是!
这两株扶桑花枝修长,碧翠的花茎高高挺起,花朵开的异常大,重重叠叠的粉红花瓣如美人的裙衫。安阳不禁站起身,轻轻用手抚摸着赞叹不已。
“阿慈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爱些奇花异草。这扶桑的培育方法,是跟一位大夏的匠人学的,掌握了方法倒不是很难培育,公主喜欢就好。”
安阳长公主盯着花儿看了半晌,突然笑盈盈的问道:“你们府上的公子可办完了文会了?”
李殊慈被她问的一怔,府上到了年纪办文会的公子就李峥一位。答道:“并没有。”
安阳突然笑起来:“你的流芳会可也没办呢吧?“
李殊慈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摇摇头:“没……”
安阳狡黠一笑,“不如将流芳会和文会并到一起去。正好趁着百花盛放之时‘作养文气’,你看可好?”
李殊慈有些头疼,她知道安阳长公主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看年轻的公子和闺秀们聚在一起斗文斗诗斗才华,还有勾心斗角。看别人斗得你死我活,于她便是逗乐子了。
李殊慈硬着头皮道:“这个……阿慈年纪小,怕照顾不周……”
安阳上前坐到李殊慈旁边的石凳上,拍拍她的手,“怕什么!有我呢,何况,你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就算招待不周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