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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惦记着的苏琬,全然不知许尚书府发生了什么事。
她今日并未去参加许长瑞与玲慧郡主的婚宴。靖安王府先前送来的婚宴请帖,早已被她塞到旮旯底下,不知忘到哪儿去了。
此刻,她正在苏珩的指点下,调整射箭的姿势。
咻——
站稳了脚步后,苏琬利落放箭。羽箭稳当地定在箭靶红心中央,那巨大的力道撼得箭靶晃动了几下,险些往后倒去。
“琬琬的箭术愈发出色了,都快要超越我了。”苏珩在旁看着她,不由笑着道。
苏琬放下手中的弓箭,回头莞尔道:“是大哥教得好。”
这时,墨衣脚步匆忙地从前院进来,带来了一个消息:“大公子,姑娘,宫里来人了。”她稍微缓了缓气,神色凝重道,“说是陈妃娘娘邀姑娘明日进宫赏花。”
“陈妃?”
苏琬与苏珩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
苏珩眉头轻皱,道:“陈妃是柳继后与卫王妃的表姐妹关系,我们苏家向来与她没有来往。琬琬,她为何突然要邀你进宫?”
苏琬摇头,又看向墨衣:“墨衣,陈妃娘娘派来的人可有说,她还邀请了哪些人吗?”
墨衣道:“那位宫人并没有说。”
苏珩思索片刻,便作出了决定:“琬琬,明日我陪你一同进宫。”
陈妃位列四妃之一,与柳继后是表姐妹的关系。她因生下九皇子沈禹与仗着柳继后荣宠的缘故,晋升妃位,在后宫亦占据一席之地。柳家破落,柳继后虽然失势,但并未牵及陈妃。后位悬空,她反而成为了皇后的热门人选之一。
端郡王府与陈妃一方向来毫无交集,她突然传召苏琬入宫,只怕此行并不简单。
墨衣忙道:“公子,可陈妃娘娘遣来的宫人说,娘娘只邀了姑娘一人,恐怕……”
苏珩神色犹豫:“可……”
“大哥,你不必担心。”苏琬劝慰道,“宫里这么多人看着,想必陈妃也不会对我说些什么。我前去邀约,也正好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会我也会将此事告之娘亲,你就放心吧。”
苏珩迟疑片刻,终是点点头,道:“那琬琬,你得小心。”
*
秦王的马车长驱直入,最后停在了宫门之前。
片刻之后,沈桓踏入宣正殿中,将一卷卷轴扔到了案桌上,面无表情道:“皇上十万火急宣召儿臣进宫,是所为何事?”
案桌之后,面色萎靡的凌帝咳嗽几声,在内侍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他看向沈桓,声音颇弱道::“桓儿,听说昨日你大闹了许尚书嫡幼子与靖安王府郡主的婚宴?”
沈桓挑眉,反问道:“哦?可那道圣旨不是皇上半个月前亲手交到儿臣手上的吗?只是当时儿臣公务繁忙,一时忘了这事,昨日亡羊补牢,不正是给许尚书府与靖安王府喜上添喜么?”
“你……”凌帝一时语塞,他叹一口气道,“靖安王府的事情,朕知道你心中有怨,但你也不必做得太过。”
“皇上忌惮靖安王府的势力,既然用本王作为对付靖安王的幌子,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给自己找掩饰的藉口?”沈桓冷笑出声,“皇上打的如意算盘,可真是好。”
凌帝僵着的脸露出苍白的病态,他道:“桓儿,朕没有这般想。咳咳,朕只是希望你能够……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看着他难受的模样,沈桓只是容色冷漠地背过身去,道:“既然没有什么要事,皇上还是好生歇着吧。”
正要离开时,另一名内侍匆匆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皇上,户部尚书康经赋求见。门卫说康大人看着容色紧张,似乎有什么大事急于求见。”
凌帝艰难地止住了咳嗽,轻声问道:“康大人既然急于求见,他就没透露发生了什么事情?”
“康大人一个字都没说。”内侍的语气重点放在了“一个字”上面。
凌帝听到了略作沉吟边说:“请康大人进来吧,只怕出了遮掩不了的大事。”
内侍不再多问,亲自出门将户部尚书康经赋迎进门。户部中人平常有事情也最喜欢斤斤较量和磨牙,户部尚书康经赋自然是个中翘楚。
可此时的康经赋却一丁点磨洋工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进门后直接跪在凌帝面前,开口说:“皇上,兹事体大,还请皇上下令让诸位宫人内侍避让一二。”
凌帝本就猜测户部尚书此时来访必定是大事,此时眉头一蹙,多年来的默契让内侍不用凌帝的命令就立刻带着满室的宫人鱼贯而出。
凌帝方才道:“康大人有话可以直说了。”
没想到康经赋竟然取下自己的官帽放置在一旁,随即用力在地面上一叩首,以沉重的语气说:“皇上,今早府库当值的官员例行检查户部银库,准备封库之时,却发现里面的珠宝钱财竟然不翼而飞。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凌帝的神色变得凝重,他抿紧嘴唇,尽管带着病态,但此时他眉宇间透出的威严,却令人心生畏惧:“康大人,对窃贼是何人可有眉目了?”
“臣无能,尚且没有眉目。”康经赋一叩首,神色慌张道,“但内库被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若不严令彻查,迅速捉捕贼人,只怕令皇上颜面无光。”
一旁的沈桓闻言,忍不住冷笑:“康大人可真是会推卸责任,分明是你无能失职,却将责任推到了皇上的颜面上,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康经赋方才发现沈桓竟也在殿中,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将头垂得更低,冷汗涔涔:“臣自知失职,并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等找到窃贼后,臣必定亲自向皇上请罪。”
沈桓并没理会他,而是淡声吩咐身后的宁晋:“宁晋,去查查今日上京城中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宁晋应了一声,退出宣正殿。约莫两柱香的时间,他回到殿中,很快传回了今天街道附近发生的大事:“启禀皇上与王爷,今日上京北市有几间相连的铺子发生大火,烧死了十几名掌柜和伙计,从棺材店抬出长长一串棺材到西市摆得满地都是。”
“还有其他事情?”凌帝闻言眉心紧蹙,他又细心地询问了一句,宁晋只摇头。
“看来只能是这件事情了。烧死人的店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凌帝掩着毫无血色的嘴唇,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宁晋立刻回答道:“启禀皇上,那几间铺子是几个相熟的夷族人半年以前在上京中购置的,奴婢从巡街使口中打听到,夷族人说发生大火,他们家财尽没,在上京过不下去了。夷族人也讲究个落叶归根,打算过了头七就带着亲眷的遗体扶灵回乡了。”
凌帝下意识看向沈桓,却见他满目寒霜。
“哼!回乡?”沈桓冷笑了一声,他看也不看凌帝的眼睛,朗声说,“传旨禁卫军,包围这些夷族人的房屋,把他们停灵的棺材通通解开……等等,将他们买过的墓地也挖了,只是十几口棺材绝对装不下着大批宝物,一定还有被他们借机掩埋起来,等待以后找机会运走的。本王倒要看看,那群异族之人,要耍什么花样!”
“这……皇上……”康经赋无措地望向凌帝,在得到凌帝颔首示意后才飞快下去传令。
殿内的烛火发出“啪啪”的爆响,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
他望着沈桓仿佛石雕一般冰冷的背影,蠕动苍白的嘴唇唤了他一声:“桓儿……”
“既然无事,本王先行告退了,皇上好生歇息,免得病情加重。”
不等他作出回应,沈桓已领着宁晋抬步出了宣正殿。
凌帝看着空空荡荡宣政殿,颓然地瘫在了紫檀木的雕花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般。
*
沈桓踏出宣正殿,早在殿外等候宁泽赶紧迎了上前,道:“王爷,陈妃今日邀了苏姑娘进宫。”
沈桓一怔,脚步顿住,看向了宁泽:“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宁泽忙道,“同受邀的还有几位姑娘,似乎都是两品以上官员府中的嫡小姐。”
沈桓脸色一变,眉眼之间隐隐有了怒色:“为何现在告诉本王?!”
宁泽一噎:“王爷,属下……”
沈桓也没听他废话,瞬即调转方向,大步往陈妃的宫殿而去。
*
芳菲殿,正是陈妃居住的地方。
苏琬还是第一次踏入此处,在宫人的引领下,她顺利来到芳菲殿的后花园中。
“苏姑娘,这边请。”
还未走近,便听见前方的凉亭中传来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苏琬一眼便看到亭子内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她身穿一袭玄紫撒花禙子宫装,外披粉橙底锦缎碧霞罗,显得雍容华贵,容光四映。
苏琬还是初次见到这位陈妃。
她的身边围绕着几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都是苏琬只有过一面之缘或根本没有接触过的贵女。此时他们正在谈笑风生,气氛甚是融洽。
见到宫人领着苏琬走了进来,那些官家小姐均停止了说话,不约而同看向了她。
苏琬顿时感觉到自己被几道视线打量着。
她也不惧怕,径自走上前去,落落大方地行了礼:“苏琬见过陈妃娘娘。”
“这位就是端郡王府的苏姑娘?过来让我瞧瞧。”陈妃笑得慈爱,她将苏琬唤到跟前,牵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道,“果然生得出尘脱俗。”
与苏琬说了几句客套话,陈妃突然话锋一转,笑吟吟地问道:“不知苏家姑娘,可许了人家?”
苏琬一怔,心中诧异不已,似乎有些明白这陈妃传她进宫的意图。但此时却是无法逃避了,她垂下眼眸,平静道:“回娘娘,臣女并未定亲。”
“既然还未定亲,那就再好不过了。”陈妃笑得更加温柔近人,“不如就由本宫做主……”
“本王倒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妃子,什么时候可以做主郡王之女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