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搜神记卷十七(2)

干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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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丘魅物

    魏黄初中,顿丘界有人骑马夜行,见道中有一物,大如兔,两眼如镜,跳跃马前,令不得前。人遂惊惧,堕马。魅便就地捉之。惊怖,暴死,良久得苏。苏,已失魅,不知所在。乃更上马,前行数里,逢一人,相问讯已,因说:“向者事变如此,今相得为伴,甚欢。”人曰:“我独行,得君为伴,快不可言。君马行疾,且前,我在后相随也。”遂共行。语曰:“向者物何如,乃令君怖惧耶?”对曰:“其身如兔,两眼如镜,形甚可恶。”伴曰:“试顾视我耶。”人顾视之,犹复是也。魅便跳上马。人遂坠地,怖死。家人怪马独归,即行推索,乃于道边得之。宿昔乃苏,说状如是。

    【译文】

    曹魏黄初年间,顿丘县边境上有个人骑马赶夜路,看见路当中有一样东西,有兔子那样大,两只眼睛像镜子一样明亮,它突然跳到马的前面,使马没法再向前走了。这人下了一跳,惊惧中从马上摔了下来。鬼魅便把他从地上捉起来,这人又惊又怕,居然一下子昏死过去了。过了好久他才苏醒过来,这时,鬼魅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它去了什么地方。他于是又骑上马,向前走了几里,遇到一个人,他们互相问候完毕,他便说:“刚才我碰到了那样的怪事,现在能和你作伴一起走,我太高兴了。”那人说:“我一个人走路,能和您作伴,我也相当高兴。您的马走得快,那你就在前面走吧,我在后面跟着你。”于是他们就结伴而行。那人问他:“刚才你遇到的怪物是什么样的?竟让您如此害怕呢?”他回答说:“那东西的身体像兔子,两只眼睛像镜子,样子很可怕。”这伙伴说:“那你试着回头看看我。”他回头一看,就是刚才那个怪物。那精怪跳上了马,这人摔在地上,吓得昏死过去了。他家的人很奇怪这马怎么独自回来,就去寻找,这才在路边找到了他。过了一夜,这人才慢慢苏醒过来,他描述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庙神度朔君

    袁绍字本初,在冀州。有神出河东,号度朔君,百姓共为立庙。庙有主簿,大福。陈留蔡庸为清河太守,过谒庙。有子名道,亡已三十年。度朔君为庸设酒曰:“贵子昔来,欲相见。”须臾子来。度朔君自云父祖昔作兖州。

    有一士姓苏,母病,往祷。主簿云:“君逢天士,留待。”闻西北有鼓声,而君至。须臾,一客来,着皂角单衣,头上五色毛,长数寸。去后,复一人,着白布单衣,高冠,冠似鱼头,谓君曰:“昔临庐山,共食白李,忆之未久,已三千岁。日月易得,使人怅然。”去后,君谓士曰:“先来,南海君也。”士是书生,君明通“五经”,善《礼记》,与士论礼,士不如也。士乞救母病。君曰:“卿所居东,有故桥,坏久之,此桥乡人所行,卿能复桥,便差①。”

    曹公讨袁谭,使人从庙换千疋绢,君不与。曹公遣张郃毁庙。未至百里,君遣兵数万,方道而来。郃未达二里,云雾绕郃军,不知庙处。君语主簿:“曹公气盛,宜避之。”

    后苏并邻家有神下,识君声,云:“昔移入湖,阔绝三年。”乃遣人与曹公相闻:“欲修故庙,地衰不中居,欲寄住。”公曰:“甚善。”治城北楼以居之。数日,曹公猎得物,大如麑②,大足,色白如雪,毛软滑可爱。公以摩面,莫能名也。夜闻楼上哭云:“小儿出行不还。”公拊掌曰:“此物合衰也。”晨将数百犬,绕楼下,犬得气,冲突内外。见有物大如驴,自投楼下,犬杀之,庙神乃绝。

    【注释】

    ①差(chi):病愈。

    ②麑(jǐ):哺乳动物的一属,像鹿,腿细而有力,善于跳跃,皮很软可以制革。

    【译文】

    袁绍,字本初,占据冀州。有一个神物在河东出现,号称度朔君,河东的百姓共同给它建了一座神庙。庙里设有主簿,前来祭祀的人非常多。清河郡太守蔡庸是陈留人,他也来神庙朝拜。蔡庸有一个儿子名叫蔡道,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度朔君在庙里摆酒宴招待蔡庸,并对蔡庸说:“你儿子早就到这里来了,他想见你。”果然,没过多久,蔡庸的儿子就来了。度朔君自称,他的父亲和祖父以前住在兖州。

    有一个姓苏的秀才,因为母亲生病而来神庙为母亲祝祷。神庙的主簿对他说:“度朔君正在拜会天神,请稍等一会儿。”紧接着,西北方向传来一阵鼓声,度朔君来了。不久,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身穿黑色单衣,头上的头发有五种颜色,长约三寸。黑衣客人走后,又来了一个身穿白布单衣的人,这个人头上戴着一顶高帽,帽子的形状很像鱼头。他对度朔君说:“我们以前到庐山吃白李,回想起来好像也没几天,转眼之间就是三千多年了。时光一去不复还,真令人惆怅。”这个客人走后,度朔君对苏秀才说:“刚才来的那个人是南海神君。”度朔君熟读五经,对《礼记》很精通,苏秀才虽然也是读书人,但与度朔君讨论礼仪时,苏秀才自愧不如。苏秀才请求度朔君给母亲治病,度朔君对他说:“你家东边有一座旧桥,年代久远、疏于修理,乡里的人每天都要在桥上行走,如果你能把这座桥修好,你母亲的病也就好了。”

    曹操征伐袁谭时,派人到神庙换取一千匹绢,度朔君不愿意换给他。曹操就派张邰带兵去拆神庙,离神庙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度朔君也派了几万神兵迎面赶来。当张邰距离神庙只有两里路远的时候,一团云雾将张邰的军队包围起来,使他们无法找到神庙的位置。度朔君对主簿说:“曹操来势凶猛,应该避开他。”

    后来,苏秀才的邻居家中来了一个神,从声音判断这个神应该就是度朔君。度朔君对苏秀才说:“自从迁入湖中后,与你分别已经三年了。”于是,他派人去和曹操商量:“我想修复原来的那间神庙,但那个神庙现在衰败不堪已无法居住,因此想换一个寄居的地方。”曹操回答说:“可以。”于是就把城北的一座楼给他居了。过了几天,曹操带人去郊外打猎,捕获了一只与幼鹿差不多大的怪物。这个怪物的脚很大,周身雪白,毛油光水滑,惹人怜爱,曹操用它来擦脸,没有人能说出这个怪物的名字。晚上,听到楼上有人哭着说:“小儿外出后一直没有回来。”曹操拍着巴掌说:“看来这个怪物气数该尽了。”第二天一早,曹操就带着几百只狗围聚在楼下,狗闻到气味,就四处奔跑寻找。一个像驴一般大的怪物突然从楼上狂奔下来,群狗一拥而上咬死了它。庙神就灭绝了。

    筋竹长人

    临川陈臣家大富。永初元年,臣在斋中坐,其宅内有一町筋竹,白日忽见一人,长丈余,面如方相,从竹中出,径语陈臣:“我在家多年,汝不知;今辞汝去,当令汝知之。”去一月许日,家大失火,奴婢顿死。一年中,便大贫。

    【译文】

    临川郡陈臣的家里很富裕。永初元年,陈臣坐在屋中,他家屋子里种了一畦筋竹,白天忽然看见一个人,高一丈多,面孔像驱疫辟邪的神方相,很可怕,他从筋竹林中走出来,径直对陈臣说:“我在你家待了好多年,你却一直不知道,如今我要离开了,应该让你知道我。”这人走后一月左右的某一天,陈家发生大火灾,奴婢一下子都被烧死了。不到一年,陈家便非常贫穷了。

    釜中白头公

    东莱有一家姓陈,家百余口,朝炊,釜不沸。举甑①看之,忽有一白头公从釜中出。便诣师卜。卜云:“此大怪,应灭门。便归,大作械。械成,使置门壁下,坚闭门在内,有马骑麾盖来扣门者,慎勿应。”

    乃归,合手伐得百余械,置门屋下。果有人至,呼,不应。主帅大怒,令缘门入,从人窥门内,见大小械百余,出门还说如此。帅大惶惋②,语左右云:“教速来,不速来,遂无一人当去,何以解罪也?从此北行可八十里,有一百三口,取以当之。”

    后十日,此家死亡都尽。此家亦姓陈云。

    【注释】

    ①甑(zèng):古代蒸饭的一种瓦器。

    ②惶惋:惶惑惋惜。

    【译文】

    东莱郡有一户姓陈的人家,全家上下有一百多口人。一天早上做饭,锅中的水怎么也烧不开,把甑子抬开,只见一个白头公公一下子从锅里冒了出来。陈家便去请巫师占卜,巫师说:“这个白头公公是一个大怪物,要让你们全家灭绝。你们赶紧回去大力制造防身的器械,器械制成后,放在门内的屋子下面,然后紧闭大门,全家人都待在家里,如果有车马仪仗来敲门,千万不要搭理。”

    陈家人回去之后,马上召集众人齐心协力制成了一百多件武器,并把这些武器全都放在门内的屋子下面。不久,果然有车马依仗来到门外,喊叫开门,无人答应。带队的主帅勃然大怒,命令手下的人翻墙进去。随从的人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屋内摆放着大大小小一百多件武器,便急忙向主帅报告。主帅听了惶恐不已,训斥身边的人说:“叫你们尽早过来,你们就是不听,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够去抵挡,用什么方法来开释罪过呢?从这里往北,大约八十里路远的地方,有户一百零三口的人家,就拿他们家来抵挡吧。”

    十多天后,那一大家子人全都死了,据说,那家也姓陈。

    服留鸟

    晋惠帝永康元年,京师得异鸟,莫能名。赵王伦使人持出,周旋城邑匝以问人。即日,宫西有一小儿见之,遂自言曰:“服留鸟。”持者还白伦。伦使更求,又见之。乃将入宫。密笼鸟,并闭小儿于户中。明日往视,悉不复见。

    【译文】

    西晋惠帝永康元年,京城有人捉到了一只奇异的鸟,没有人能说出鸟的名字。赵王司马伦派人拿着鸟到城里四处向人打听。当天,皇宫西边有一个小孩见到这只鸟后,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服留鸟。”拿鸟的人回宫把这件事报告给司马伦。司马伦叫他再去找那个小孩。这人找到小孩并把他带进宫。司马伦叫人把鸟关进密笼里,然后把小孩关在房子里。第二天早上,小孩和鸟都不见了。

    蛇入人脑

    秦瞻,居曲阿彭皇野,忽有物如蛇,突入其脑中。蛇来,先闻臭气,便于鼻中入,盘其头中。觉哄哄。仅闻其脑闲食声咂咂①。数日而出。去,寻复来。取手巾缚鼻口,亦被入。积年无他病,唯患头重。

    【注释】

    ①咂咂:象声词,嘴在吮吸时发出的响声。

    【译文】

    秦瞻住在曲阿县彭皇野外,忽然有个像蛇一样的东西,突然钻进他的脑袋。这条蛇刚来的时候,先闻闻味道,接着便从秦瞻的鼻孔中钻了进去,盘绕在他的头颅中。他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只听见那蛇在脑子里咂咂咂的吃食声,过了几天,这蛇钻出来爬走了。又过了不久,蛇又回来了,秦瞻立刻用手巾缚住鼻子和嘴巴,但还是让蛇钻了进去。这样过了好几年,他也没有其他毛病,只是觉得头很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