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朵簪花

项庭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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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不会冷的小女孩,她叫安织夏。

    没有人跟她玩,因为据说从她出生起,身边的亲人就一个个莫名死去。

    爹娘都死了,她后来一直跟着一个叫做“降母”婆婆的人生活。

    所谓“降母”,在许落想来,应该就是农村里的某个神婆,为了显示“神通”的权威性给自己想的一个神祗或封号,跟某某娘娘,某某仙尊附体是一个意思。

    很快,许落就见了这位降母婆婆。

    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白发和皱纹是多了些,瞳孔看起来也有些晦涩,但是整体还算干净、慈祥,或是为了保持神秘感,她从头到脚裹在一身黑衣里。

    “孩子不懂事,劳烦贵人了,老身这里谢过。”她的声音有些奇怪,但是许落也分不清是哪里怪,只当是自己见的人少的关系。

    神婆向许落躬身行了个礼之后,又向那个名叫安织夏的小女孩招了招手,“织夏,过来。”

    许落感觉小女孩应该是仰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不舍,但犹豫过后,终究还是放弃了说话,低头回到了神婆身边。

    “还不谢谢贵人?”神婆一手抚在安织夏头顶,往下压了压。

    安织夏就势向许落鞠了一个躬,“谢谢贵人。”

    许落听得出来,她现在的语气全然不似刚才,变得陌生和小心翼翼了许多。

    “相公,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

    岑溪儿已经发完了馒头,脸上犹存着几分怜悯与不忍,带着春生好不容易找到许落。

    “哎呀”,没等许落回话,岑溪儿看见了对面站着的安织夏和神婆,顿时有些自责道,“你们还没去领馒头吧?对不起,我都发光了。”

    说完,岑溪儿左右找了找,把一件旧衣服拿了出来,几步走到安织夏身边,把衣服塞在她手里,又向神婆说:“改改孩子就能穿的……她穿得太少了。还有,您老人家……”

    “多谢贵人,不过老身就不劳贵人担心了。我这里还有事。贵人慢走。”

    神婆打断了岑溪儿的话,稍稍欠身,然后转身拉着安织夏进了一处房子。

    岑溪儿愣了片刻,而后有些茫然的回到许落身边,“相公,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怎么会呢?”许落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走吧,我们回去。”

    事实上,就在刚刚,岑溪儿拿着衣服直走向织夏的时候,许落有注意到,那位降母神婆的眼神变了,她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拉着织夏避开的动作,但是因为岑溪儿浑然未觉,她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所以没能避开。

    “想是因为这世道处境吧,寻常人对他人多了几分疑心,也算正常。”

    “又或者,其实是善意?因为传说中织夏身上的不详,不愿别人遭殃?”

    回程的路上,许落找了一个附近的流民询问,得到了一些信息。

    原来这位降母婆婆在流民们中间,其实颇有声望,不单有神通可以沟通地府,而且多数人但有亲眷死去,都是由她负责处理尸体,超度亡魂。

    因此,流民们哪怕艰辛,仍会向她供奉一些吃用。她能养活自己和织夏,还有刚刚没去排队领馒头的原因,想来都在这里。

    小女孩织夏很可怜,但是这方圆数百里,包括眼前的这一块流民营地,与她一样可怜,甚至比她更可怜的人,并不少。许落没办法一一顾及,只能放下。

    反倒是岑溪儿,在路上听许落说了织夏的事情后,就一直不忍的念叨着。

    三人走到了临近村口的位置。

    “谁?出来。”春生突然站定,张弓搭箭,向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吼道。

    灌木丛摇晃了几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站了起来。

    “织夏。你怎么跟来了?”许落问了一句。

    安织夏没有说话,低头怯怯的迈步向着许落和岑溪儿走来。

    “织夏,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呀?还是想要什么?没事的,别怕,跟婶婶说。”岑溪儿比许落要温柔多了,俯下身子,细声细气的询问着。

    小女孩摇了摇头,走到两人身前站定,看了看许落,又看了看岑溪儿,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把一只脏兮兮的握着拳头的小手伸到了岑溪儿面前。

    小拳头紧攥着,小女孩仰着头,一双大眼睛诚挚的看在岑溪儿脸上。

    岑溪儿看了看许落,许落点了点头,示意她去接。

    岑溪儿伸出手,手掌摊开在小拳头下面。

    小拳头张开了,落下来一朵指甲大的簪花……落在岑溪儿掌心上。

    簪花本身也是一类头饰,但岑溪儿手上的却不是,它就是一小块儿残损的簪子配件,恰好做成了花朵模样。

    它应当是某个人坏掉的簪子上掉下来的,被安织夏捡到了,当作宝贝收藏,但看上面还有些斑驳锈迹,本身应当并不名贵——这是她给许落和岑溪儿的礼物,也许,也是她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她来之前或还把簪花洗了洗,此刻手上和簪花上面,都还有些水迹,可惜,也是脏的。

    岑溪儿却不在意,因为感动,一双眼睛有些发红,将安织夏小手握住了。

    “谢谢织夏的礼物,簪花好漂亮啊,婶婶回头找一个簪子镶上去,一定很好看。”

    “哎呀,瞧你这小手,怎么这么冰凉的?走,跟婶婶回家吃饭,再换一身衣裳。”

    安织夏把手抽了回去,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不知好歹。”春生在旁边嘀咕了一声。

    岑溪儿起身瞪他一眼,“说谁呢?把弓放下,你吓着织夏了。”

    春生缩了缩头没敢顶嘴。

    接着岑溪儿再劝,安织夏一样还是摇头。

    “算了,她今天也吃饱了,咱们又管不了她每天。”

    许落劝了岑溪儿一句,岑溪儿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丛刚冒绿芽的青草说:“织夏,你认识那个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知春草。”

    “对,婶婶家呢,养了兔子,兔子会吃知春草。所以,咱们这样好不好,你每天没事的时候就摘一捧知春草来给婶婶,送到家里来……”

    “兔子?”

    “对呀,兔子。”

    安织夏兴奋的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又赶紧摇头,指着村口正在巡逻的猎户,怯怯的道:“不能去……会被打死。”

    “婶婶说……不对”,岑溪儿指着许落说,“叔叔说你可以去,你就可以去。放心吧,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同织夏说好了,岑溪儿又起身拉着许落,有些撒娇道:“相公……你去跟村老们说说好不好,让织夏每天进来一次,我想……给她点吃的。”

    许落想了想,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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