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雪之中

无奈执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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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上得山来,已经是风雪漫天,黄伟清只觉得寒风刮来,刺肌透骨,身子异常冰凉。他转头问道:“水姑娘,你冷不冷?”水牧笛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你自己都快冷死了,还怪我作什么?这也真怪,虽然以前也是冷的,但却不像今年,这么大的风雪我还才见过一次呢。你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

    黄伟清道:“这风雪这么大,前面白茫茫一片,你能找的到上山的路吗?”水牧笛道:“应该能,以前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封山,要到封山时候恐怕还得半个月吧。咱们先去躲一躲,等风雪小了再走好了。”黄伟清忍不住咳嗽好一阵,水牧笛急道:“你还好吗?要不要紧?”黄伟清笑道:“没什么干碍,反正都是要死的,多咳嗽两声算什么?”水牧笛脸上一冷,道:“你还是怪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么?”

    黄伟清笑道:“我怪你做什么?若刚才再客栈时候我说出来,无云二师兄一定不会让我上山来的。”水牧笛道:“你还是为了那个范银铃吗?想来当初在金狐岭上她拼死缠住我师姐她们让你跑了,你现在也拼命来给她殉葬,真是两个傻瓜。”黄伟清嘻嘻一笑,身体突然抽痛了起来,作势往后仰倒而去。见此,水牧笛忙扶稳,道:“我们去躲一躲吧。”黄伟清哈气道:“这个地方,去哪里多?”现在他全身冰凉,如坠冰窖,丝毫不得力气。

    在水牧笛的搀扶下,两人来到一个雪洞里面,钻将进去,果然暖和不少。黄伟清伸了伸身子,道:“怎么还有这么个地方,真是奇妙?”水牧笛将他身上的雪掸了去,道:“天顶山上常年积雪,在这会儿子天气经常大雪封山,上不得下去又难。你且等等,我去生个火来。”她身子一缩,灵活的朝洞内钻取,不多时,拿着两小捆干木柴和火石出来。

    黄伟清笑道:“想不到这里东西一应俱全,快发些火来。”水牧笛将柴散在地上,握着两块火石,面露难色,道:“这个怎么弄?以前都是师姐她们做的,我倒是不会了。”黄伟清‘啊’的一声,道:“你这不行,还得有易燃东西来做引子,不然这干柴也难用的。”他借着微微透过的光芒,向四周扫视,扯出地上的茅草道:“自己坐下的东西都忘了。”他递过去一把,将自己坐的地方的茅草整了整,道:“把茅草放在木柴下面,然后用火石靠近点燃茅草,就行了。”他哈哈一笑:“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当初和银铃去小渡村的路上她教给我的,想不到今天还用上了。”水牧笛笑道:“你真聪明呢。”

    这两人,一个是酸酸的书生,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大宗子弟,竟对这样的小事都能够沾沾自喜。

    好一会儿,火也总算是点燃了,熏烟升起,两人对立而坐,沉默了好一会儿。水牧笛心里还是在纠结,要不要放黄伟清走,她深知冰雪宗的手段,黄伟清上去绝对是十死无生。抬眼望去,却见黄伟清手上托着下巴,嘴角却不时笑出声音来,痴痴地眼神不知望着哪里。

    他道:“你笑什么?命都快没了,还笑得出来?”黄伟清没有听到,不时又好像想到什么,眉头紧皱了起来,旋即锁拧,最后眼角一红,竟不自觉趟下泪来。水牧笛又问道:“你为什么又要哭?”

    外面冷风从遮盖洞口的草蓬中漏了一丝进来,黄伟清经受,脑子一下又清醒了许多,便道:“没什么。”水牧笛将那草蓬漏口遮上,笑道:“你不会以为咱们要一直被困在这儿吧?”黄伟清笑道:“怎么会呢?且不说这风霜不停,但我相信你也有办法的。”水牧笛‘嘤咛’一声,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黄伟清坦然道:“怕。哪里有人不怕死?”水牧笛问道:“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黄伟清道:“傻丫头,我怎么知道,我又还没死,到时候我死一次再来告诉你吧。”水牧笛见黄伟清叫自己‘傻丫头’,心里不知为何一阵高兴,便道:“死有什么好的?既然你怕死,很多人都怕死,你就不要上山去了吧。”

    黄伟清道:“那可不行,银铃在你们冰雪宗,如果我不去,她岂不是……唉,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我一定得去一趟,虽死无悔了。”

    她低下头,不知为何心中一酸,蚊声道:“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这样去送命。”黄伟清见她神情突然变得落落然,问道:“你怎么了?你快要回到你自己家了,不高兴么?”水牧笛低声道:“没什么。”也不理会他。

    黄伟清哈哈两声,接着又咳了一会儿,看水牧笛时,朦朦胧胧中,只见她樱唇微张,低眉敛眼,美目如三月里的春光,泛着让人流连忘返的青春气息,平额如镜面般光洁,琼鼻似玉般瑰耀,两颊带着似存非存的冷傲,又有含苞待放的娇羞可爱,忍不住说道:“雪洞佳人藏,仙子也羞将。玉面若粉光,姿容不二想。盈盈生莲步,悠悠岁月长。”旋即神色哀恸,低声道:“何日复今日,纵死亦非妄。”

    水牧笛听他这么念,前面没听到,只听得‘何日复今日,纵死亦非妄’,也不懂什么意思,便问道:“你在说什么诗?”黄伟清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前人无聊时候抒发自己的感慨罢了。”水牧笛突然站了起来,笑道:“正好无聊,你教我写诗吧?我刚才听你念了一首,也不懂什么意思,你跟我说说吧。我只听到最后两句,叫做‘何日复今日,纵死亦非妄’到底什么意思?”

    黄伟清无奈摇头,也不隐瞒,说道:“什么日子像今日那么……一样。”他本来想说‘难过’的,但又忍住了,继续道:“就是让我慷慨赴死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事情。”

    “赴死?”她惊道。

    黄伟清解释道:“听诗你要听得出感情,慷慨赴死是一种从容,像我今日一样,神清气爽,咳咳,还不好么?人生之中难得的事情总共就没几件,今日碰到了,我岂能不高兴?”

    水牧笛抱怨的道:“你还神清气爽,你不是说怕死么?还怎么高兴地去赴死?”黄伟清笑道:“俗语有说: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大山,我之死,自认为是重于大山的,所以很高兴。”水牧笛冷道:“你为她去赴死,她未必能够知晓,又有什么意义呢?”

    “唉。”黄伟清叹气,旋即笑道:“说这个干嘛?反正现在无事,你不是说要让我教你念诗吗?”

    “恩。”她似乎也不愿多说,点了点头。黄伟清看了她一眼,心里突然生出许多感慨,道:如果她不是冰雪宗的弟子就好了,或许我还可以教她真正的读一阵子书呢。

    ……

    “黄伟清,黄伟清,你们在哪?”茫茫风雪中,无云踏上山来,一路上大声呼喊着,可这天地呼啸之中,声音哪里能够传的出去。他手中提了一把刀,仍然不停的呼喊。在雪洞中的两人相互交谈着,黄伟清先是给她讲了什么是诗,诗的韵律格调内容等等:“所谓‘作诗讲究意境,意到则心到。若情意为真,便是不要了格律,也可自成一派。”

    水牧笛听得呆呆的,黄伟清引经据典,款款道来,而水牧笛津津有味,不时欢喜的鼓掌……

    无云一路上去,身上抖满了雪花,他加快脚步也找不到他们,于是冒险去冰雪宗宗门前一探,只见山门半闭,只有两个老婆子在扫雪,再没有半丝人气息,似乎两人的回去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凡响。心道:黄伟清看起来气息奄奄,怎么可能走这么快,我暂且在此等一等吧,不过好歹不能让冰雪宗的人发现了。不对,他们莫不是被风雪卷走了?或者是在雪地里面撑不住,倒了去。想到此,他心里大惊,自语道:“我还是回去看看,说不得能够碰到。”

    闪身离了开去,山门里继而又转出一个中年女人,一身素色大衣,往外面巡视一遭,却没发现什么,又进去了。

    却说无云一路下来,恰好碰到凌三赛带人上来了,十几个,他们都着棕灰色的厚大衣,均是百达会的人,一人手中各拿着武器,或长或短。凌三赛见到无云,喜道:“云二哥,怎么样?你追到他们没有?”无云摇头,道:“我一路到了山门,却发现那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看来,他们还没有上山去。”

    其中一个跟来的人道:“今年的雪来的很急,现在更是猛的很,会不会被在迷失了方向?或者说……你看这么大的风雪,咱们走起来都十分苦难,恐怕他们……”

    “别乱说……”凌三赛喝住,向无云道:“云二哥,我已经上报荀大哥和蔡长老了,他们都说会帮你的,不可让冰雪宗小瞧了咱们,要不咱们现在再去找找吧。”无云看了看他身后的人,眼眶一湿,跪了下来。众人大惊,齐声叫道:“这是何意?”无云朗声道:“诸位兄弟,这等天气,还麻烦你们出来,实在惭愧。但今日之事,事关我三师妹的性命,我袭无云在此,多谢了!来日诸位有何吩咐,万死不辞。”

    “云二哥,你说的哪里话?”有人扶起他,道:“我们这些人均是蒙受了荀大哥恩德,早已经将性命都交于了他,您于他又有大恩,要是万死不辞,当是我们才对。”

    “对啊,云二哥,我们叫你一声二哥,自然不是空口叫出来的,你平日里待我们兄弟都十分好,人又豪气干云,义气为重,是我们兄弟敬重的英雄人物,我们能为你做事,自然义不容辞的。”

    “对的。”有人道:“云二哥,今日我们但凭你吩咐。”

    无云拱手喜道:“多谢诸位兄弟了。”

    凌三赛道:“既是兄弟,就不必多说。依我看,我们现在兵分三路,合围着去寻找,或许还来得及。”

    “好。”众人应允。

    无云道:“既然这样,你,你,你,跟着我,我们五人从东面过去。你们五人。”他指着后面的人道:“跟着二管事去西面。其他人从中间去,环绕着行动,地毯式搜索。”

    “是。”

    凌三赛道:“找到人了千万客气点,把他们留下来,不可太过用强。对了,这里有不少雪洞,你们到处看看,说不定他们在雪洞里面,好了,大家出发吧。”

    “是。”三队人马,各自去了。

    ……

    “你刚才所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你絮叨了几句,感觉写的很好。”水牧笛托着下巴,问道。黄伟清拨弄着火堆,笑道:“这句诗……”他略有迟疑。水牧笛问道:“快说说吧。”黄伟清道:“这句诗的意思是:就算这天地存在很久远,但它们终究会有消失的时候,但我这一腔痴恨,却没有个消亡的期限,绵绵不绝,永无止休。这句诗,是一位姓白的诗人描述一个国主和她的妃子之间的爱与恨,总之。”他哽咽了起来:“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懂的。”

    水牧笛眼神突然变得哀怨,道:“你懂吗?”

    黄伟清默然,好久才道:“我想我还不懂,我应该只是:天长地久永无尽,无时方很来不知。”水牧笛道:“真的么?”她似乎懂了。黄伟清见他如此,又勾起自己心中那些怅然茫荡之感,便‘唉’了一声,道:“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么?你还不懂。”

    水牧笛道:“我不懂,或许我真的不懂吧。黄伟清,要不我们走吧?”黄伟清道:“去哪里?我们不去冰雪宗去哪儿?”

    “我们逃走,我带你逃走,然后你就不用死了。”

    黄伟清笑道:“逃?往哪里逃?又没人抓我们,我是自愿的。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也不必这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你就当做不认识我了,不然你要是被你师父她们惩罚,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水牧笛嘴唇一抿,似乎很是冒火,冷道:“我们走吧。”黄伟清知道她是生气了,但不知道她为何生气,也站起身来,跟她出去了,此时风霜小了些,水牧笛走在黄伟清后面,两人一路往山上去了。

    两人刚走,雪洞内就闪出一个人影,正是展冰馨,她冷冷看着两人离去,道:“好啊,水牧笛,这下我看宗主还怎么袒护你,你竟然还想帮这小子逃走,还要和他一起逃走,这次你死定了!”不一会儿,她也悄悄出了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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