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身死魂转唯爱永恒

六安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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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遥站了很久,然后转头去车里拿了半路上置的元宝蜡烛香,走到不远处,那里有四座坟,两座是她太姥姥父母的,另两座听太姥姥说是那个人的父母的,四老之坟并排,且都面向那棵树,似乎也在静静等待。

    年年回来,金遥都陪太姥姥来祭,今年,此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去了,太姥姥已永远归来。

    林宣看着她的身影心中震憾,自己的父母的坟竟一直是她在维护拜祭。

    祭完四老,她再去北面山坡上,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坟,也直面爱情树的方向,那是她的太姥爷的坟。他知道太姥姥终有一天,会回到那里,他以他的方式,生前死后,都守望着她。

    这坟也不算孤零零吧,因为它身边有个衣冠冢。太姥姥出嫁前,自己给自己立了个衣冠冢,金遥想这冢里葬着她的心。

    太姥爷死后,让把他葬在这冢旁边。

    金遥一到他坟前,就扑过去,抱着那碑哭得很是凄凉,如果别人看见,估计会以为新丧的不是她太姥姥,而是太姥爷了。

    其实她与太姥爷相处的时光不长,但却是年少感情最纯真的时光,她永远记得,四岁那年,宜家从城里回来要接她进城玩几天,他拄着拐杖哭得像个小孩,还跟着车走了很远。

    他死的时候出殡,小孩是不能近的,金遥的姨妈本来把她带到其他房屋去避开的,一不小心,她就跑了出来。

    听说那时,抬棺的时候,突然一阵阴风,怎么都抬不动,她一跑过来时,那棺材就抬起来了。太姥姥说:“让她跟着吧。”

    出殡回来后,宜家提心吊胆,因为她听村里迷信老人说过,有些老人过世,因舍不得最爱的小孩,会把小孩一起带走。

    她太姥姥说:“放心吧,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至少是懂他的。

    而且也是爱的吧,金遥记得当年他下葬后,她抚着这石碑说:“老头啊,若有来生,别这么傻了。”然后呜呜哭了起来说:“若有来生,换我守着你吧。”

    纠缠了一生,用简单的爱与不爱来概括相互之间感情实在太过肤浅苍白!

    金遥哭饱后在太姥爷的坟前,一边烧纸钱,一边哭诉:“我送太姥姥回来了,骨灰洒在那棵爱情树下,没葬在您身边这个衣冠冢里,我知道您不会怪她的,其实,她放不下的早已不是爱情,而是那份执念,那份想知道那人到底去哪了,有没有好好活着的执念。她其实一直懂你的。”

    一直静静站她身后不说话的林宣,突然蹲她旁边,拿起一叠纸钱帮烧着问:“你妈妈恨那个人,怪那人害了你太姥姥和太姥爷一辈子。你也恨他吗?”

    金遥:“不恨。这件事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在我心里,他们三个人,都是可怜人。”

    林宣低低重复道:“可怜人。”

    金遥也没在意他,因为泪眼朦胧,也因为悲伤。

    拜祭完,天也黑了。

    他问:“连夜回双生城去吗?”

    金遥想到要连夜过那段遇匪徒的路段就发冷,试探着问:“能明天,白天再走吗?”

    他说:“可以。”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金遥便带他回太姥姥最初的家去。

    那是太姥姥与那人缘起的地方,即使风雪摧残,但那两家人,都尽量将那个地方好好保护着,屋子没法完整保存,但依老样式建了两个花园房子,比邻而居,即使已很多年没人住,但都会翻新,保存。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一切,都为了给他指引着,家的方向。

    人世间有一种痛,更甚于生离死别:那就是你的至亲至爱在最好的年华里面,突然消失,从此音讯全无。这种痛叫:生死不明。

    对于那个凭空消失的人,这两家人至死都不能释怀。

    人可以消失,但爱永恒。

    晚上,一人一间房,金遥当然会睡不着。一看窗外,廊上,飞檐下,林宣站在那里,明月清冷的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寒风轻轻扬起他的短发,伟岸的背影在无垠的苍穹之下,显得那样的苍凉寂寞。

    她心一痛,想:我不要让他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里。

    就披衣出去,站他身旁。现在,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好美的夜空啊,天青星皎,明月清朗。

    他正看着前面的方向,那边有很多对金遥意义非凡的地方:那人的家,爱情树,现在那树也是太姥姥的归宿了,还有太姥爷的坟,四老的坟,都在那个方向。

    她问:“你睡不着吗?”

    他点了点头。

    她抬头望着月光,唱起小时候,太姥姥教她的歌谣:

    北风飘飘雪纷纷,花落花开又一年,

    阿妈又在村头望,满脸皱纹发苍苍。

    我劝阿妈回家吧,她说昨夜梦见儿归还,再等等,再等等。

    阿妈阿妈回家吧,天冷雪滑风刺骨。

    年年月月,月年年,你已等了一年又一年。

    劝尽天下千万儿,珍重自身心怀孝道。

    不论富与贫,莫忘亲恩,莫忘亲恩。

    常回家吧,常回家,家有老父与慈母。

    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她望着远方,轻悠地唱着,寒风将她声音飘向很远很远,她没注意到,林宣的身体轻轻颤抖,一行热泪缓缓滑落。

    唱完之后,金遥伸出手去,轻轻接着寒风飘过的一片落叶,手包着放到嘴边轻轻一吻,然后再摊开掌心,让其随风洒落,她满含深情地对着前方的“亲人们”说:“晚安。”

    第二天一早就启程,金遥坚持坐在前面,没过那段遇匪的路,她觉得还是离他近一点好。

    傍晚,当车远远开过那段路时,她紧崩着的神经终于松开,浑身一软,好累哦。原来心累才是真的累啊。

    她依然坐在前面,突然觉得,只要静静坐在他身边就好。即使不说话,那也是很美妙的感觉。

    她享受着这种感觉,偶尔偷看他一眼。就如情窦初开一样。长途的难熬和枯燥都不见了,反而变得有趣起来。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走。

    车突然吱一声急刹!把她从复杂的小心思中惊醒过来,看了下前面,天已黑全了!心肝一颤,不会又遇土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