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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缙被贬,高炽心中甚是感伤,这日杨士奇在文华殿教习高炽《大学衍义》,高炽唉声叹气:“先生,自古明君皆识忠臣,父皇雄才伟略,确是一代圣主,可为何被奸人蒙蔽,累得解先生远去交趾呢?”士奇赶忙劝道:“殿下,自古宦海沉浮,大绅他才高八斗,平日里又与太子交好,难免被奸人记恨。陛下虽为圣主,也有被贼人蒙蔽的时候。殿下只管做好分内之事,事事仔细便好,切勿被奸人所害。”朱高炽对杨士奇拱手说道:“先生教诲,高炽牢记在心。这些年来,先生日日为本宫打算,真是辛苦先生了。本宫在京师郊外为先生备下了一套宅院,供先生休养之用,请先生笑纳。”杨士奇笑笑,“臣谢过殿下,只是这宅院臣万万不能要。”高炽不解:“先生……”“殿下细细思量,臣若住进这宅院,陛下及朝中之人就认定臣是殿下的党羽,不仅会被汉王一党所记恨,而且日后臣说及殿下的情况,陛下定会认为臣私心于殿下,如此一来,臣就无法尽心于太子殿下了。殿下宅心仁厚,将来必为一代英主,臣愿尽心竭力,助太子殿下荣登大统。”高炽听了杨士奇的话,大为感动,起身后退三步,对着杨士奇深深施了一礼,“高炽能得先生,乃此生之大幸。”
杨士奇忙制止高炽,“殿下使不得,臣尽心于太子殿下乃是分内之事。”于是君臣紧紧握住双方的手,相视笑了。
解缙被贬交趾,朱高煦异常高兴,这日朱高煦回到长春宫又对韦凤娘提及解缙被贬一事,“解缙那老东西终于被贬走了,且留他几年老命,他日一旦得到机会,定要这老家伙死得难看。”韦凤娘一脸媚笑,“恭喜殿下除了解缙,可殿下还需想办法将太子一党彻底清除,只要太子身边没了这些文臣谋划,太子被废便指日可待了。”朱高煦说道:“别急,机会要慢慢等。”韦凤娘突然问道:“殿下,你说那杨士奇是不是太子一党?他日日去文华殿教太子治国之事,难免勾结在一起。”“他是太子讲官,去文华殿教太子治国,乃是父皇的旨意,他二人未必会勾结。早就派人打探了,这杨士奇好似还在观望,并未站到哪一边。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欲送杨士奇京郊的一套宅院,杨士奇没要。这还看不出来,定是他见咱们势大,不甘心侍奉太子。”韦凤娘抚弄着手中的罗帕,说道:“也或许这杨士奇不肯趟这趟浑水。可他那表妹柳如愿与张若兰走得可近呢。”朱高煦一脸不屑,“一妇人兴不起多大风浪,只是柳如愿不要惹,高燧他俩不会碍事,毕竟储君之位轮不到他老三。杨士奇何等精明之人,到时候自会告知他表妹明哲保身。杨士奇深得父皇信任,且先不要招惹他,若是能将他拉到咱们这边岂不更好?”韦凤娘赞道:“还是殿下精明,不知比那太子强上多少。父皇若立殿下为储君,真是大明之幸。”朱高煦听了此话得意地笑了。
西蕃地区屡出事端。这日夜里,朱棣将几位辅臣召到龙床旁商议。朱棣说道:“西蕃近些时日不得安宁,尤其是乌斯藏地区。”杨荣将一张地图递与朱棣,说道:“乌斯藏虽地域广阔,但人口庞杂,领主众多,且多为教众。既然多为教众,陛下便需先收归民心,待民心所向,再将领主们封王厚待,何愁乌斯藏地区不稳。”杨士奇说道:“听闻乌斯藏有位番僧名叫哈立麻,四岁时便出了家,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他精通佛法,在乌斯藏颇具号召力。陛下若得此人,便可得乌斯藏民心。”朱棣听杨士奇如此说,赶忙说道:“朕也听闻过此人。既然精通佛法,不如将他请到南京来,为太祖皇帝与孝慈高皇后做法事来荐福。”杨荣赞道:“陛下高明,如此一来,既得了哈立麻,又收了天下民心。”朱棣笑了笑吩咐道:“传朕旨意,封哈立麻为尚师,召哈立麻即刻入京,在南京灵谷寺为太祖高皇帝与孝慈高皇后做大道场荐福。”杨士奇说道:“是,陛下。除了封领主为王,收归哈立麻,陛下还需用‘茶马古道’加强中原与西蕃联系。‘茶马古道’乃是中原与西蕃的重要通道,茶马互市,不仅促进两地交流,更能各取所需,使民富足。”朱棣捋着胡须,边听边点着头,“士奇说的极是,用中原的茶叶换西蕃的马匹,茶马互市,不仅稳定西蕃,还能让大明军中多了西蕃的优良战马,就这么定了。”说完,朱棣侧身倚在了龙枕上,杨荣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明日……”杨荣正说着话,只见疲惫至极的朱棣已躺在龙床上睡着了。杨士奇与杨荣见朱棣睡去,便相视笑笑,悄声退出了乾清宫,回了文渊阁。
朱棣将西籓的领主们分别封为阐化王、赞善王、护教王、阐教王、辅教王。哈立麻也来到南京,受到朱棣热情的接待。哈立麻在南京灵谷寺为永乐皇帝的父皇与“母后”——太祖高皇帝与孝慈高皇后做大道场荐福。在荐福的这些日子里,南京异常热闹。可就在热闹的南京,深感孤独的朱棣,换上青袍,在夜里来到了喈凤宫。
朱棣跪在碽妃的画像前,说道:“母妃,外面真热闹,可越是热闹,儿臣便越发思念母妃。儿臣让哈立麻为父皇与马皇后荐福,却不能让哈立麻给母妃荐福,儿臣对不起母妃。为了稳定西蕃,收归天下民心,儿臣别无选择,请母妃原谅。既然哈立麻为父皇与马皇后荐福,那儿臣便跪在这为母妃荐福。”说完,朱棣拿起佛经,跪在地上用心诵读。朱棣托着疲惫的身子跪在地上诵读了半夜的佛经,聊表自己对碽妃的歉疚,他希望用自己虔诚的祝愿,让母妃安息。
马煜见跪在地上的朱棣,边颂佛经边揉着跪疼的双膝,便悄悄退出喈凤宫,来到了坤宁宫,马煜对令仪说道:“娘娘,陛下在喈凤宫跪了半夜了。”令仪当然明白朱棣的苦衷,叹了口气说道:“随本宫去喈凤宫。”
令仪拿着一件斗篷推开了喈凤宫的门,只见朱棣还是跪在地上,一边颂佛经一边揉着跪疼的双膝,令仪走上前去,将斗篷披在朱棣身上,朱棣回头见是令仪,并未说话,令仪也未说一句话,跪在了朱棣的身边,抬头看了看碽妃的画像,伏在地上磕了一头,然后起身将手伏在朱棣的胳膊上,“陛下,夜深了,妾扶陛下回乾清宫歇息。”朱棣点点头,正欲起身,可跪了半夜的朱棣双膝都已僵住,令仪赶忙用力扶起朱棣,朱棣支撑着、摇摇晃晃地走着,令仪便在一边搀扶着,一路将朱棣送回了乾清宫。
朱棣对西籓的打算果然没有白费,西籓地区果然民心所向。
这日午后,杨士奇在文渊阁当值,突然马煜前来,向士奇施礼说道:“杨先生,陛下请您到奉天殿一叙。”杨士奇拱手说了句“有劳马公公。”便随马煜一同来到奉天殿。士奇走进奉天殿,朱棣赶忙说道:“快赐座。”“谢陛下。”待杨士奇坐下,朱棣笑笑问道:“士奇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士奇赶忙起身,“陛下恕罪,臣愚昧。”朱棣赶忙说道:“快坐下,自是好事了。太医来报,赵王妃有孕两月有余。戴太医说是位皇孙,朕已命戴太医给如愿安着胎,直至顺利生产。皇孙的名字朕已想好,皇孙就叫瞻坺如何?”士奇大喜,赶忙起身拜谢,“臣谢陛下隆恩,这戴太医可是陛下贴身御医,旁人千金都求不来他瞧上一次病,如今陛下让戴太医为赵王妃安胎,赵王妃刚有孕陛下便赐了皇孙的名,这盛宠可谓无人能及,赵王妃真是有福气。臣再拜以谢陛下。”朱棣笑着说道:“她的福气还多着呢。朕已下旨,如愿父亲赐封为伯爵,如愿母亲罗氏赐封为夫人,待如愿生产之时,便准罗夫人入宫照顾。今日朕准你去万安宫看看你妹子,你就在万安宫用晚膳,快去吧。”杨士奇喜出望外,谢过朱棣,便径直去了万安宫。
柳如愿接到朱棣口谕,精心在万安宫亲自备膳,然后便早早带着梅英在万安宫外等候。如愿在万安宫门前来回踱着步,“父皇赐哥哥来万安宫用晚膳,怎的现在还不到?”“娘娘别急,现在还早。”如愿又张望着,“好不容易能与哥哥团聚一次,晚来一刻,便少了一刻时候说话。如何不急?”梅英笑着拉过如愿,“娘娘一早便为老爷准备甜点、清茶,还为这晚膳备了一天……”突然如愿高兴地说道:“你看,那不是哥哥?”梅英看去,也欣喜地说道:“是啊,是老爷。”如愿与梅英快步迎了上去。如愿见表哥来到面前,不知说什么好,眼泪已充满眼眶。杨士奇赶忙给如愿施礼,“给赵王妃请安。”如愿见状,泪水夺眶而出,赶忙搀扶自己的哥哥,“哥哥快别这样。”士奇说道:“娘娘,君臣有别,礼数不可废。”梅英见状忙将二人搀扶,“老爷,娘娘为老爷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清茶、甜点,咱们进去再叙?”如愿赶忙说道:“如愿糊涂,竟忘了请哥哥进来。”于是三人入了万安宫。
入了万安宫,如愿问道:“哥哥还好?”“还好,你可还好?赵王殿下对你如何?”如愿抚弄着手中的罗帕,“好,赵王殿下待我甚好,只是如愿时常梦到西杨府。”杨士奇叹了口气,“哥哥在府中也念着你,哥哥只盼着我的如愿事事如愿,一切安好。”如愿哽咽着说道:“如愿也是。哥哥没来时,如愿想了万般话语要诉与哥哥,可如今哥哥就在面前,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臣何曾不是?娘娘有孕在身,别哭泣了,当心伤到皇嗣。”二人正说着,赵王朱高燧走进来,对杨士奇拱手说道:“听闻哥哥来万安宫用晚膳,本王便赶回来了。”杨士奇赶忙起身,“臣谢过赵王殿下。”朱高燧转身看见一边哭泣的如愿,说道:“如愿日日都说思念家里,今日见到哥哥前来,竟喜极而泣了。待你生产之时父皇会准母亲入宫的。”如愿点点头,“是啊,皇恩浩荡。”朱高燧见如愿神态悲伤,赶忙走上前去相劝:“哥哥好不容易才来咱们万安宫用膳,快别哭泣了,还不好生招待哥哥?”如愿点头说道:“殿下陪哥哥在此歇息会儿,妾与梅英去准备。”说着,如愿便携着梅英出去了。
杨士奇在万安宫用了膳后便要回府,如愿万般不舍,送至了宫门口,杨士奇回身对如愿说道:“宫中人心险恶,切勿与人结怨。好生照顾自己,只要你安好,哥哥便放心了。”如愿一把拉住士奇的手,哽咽着说道:“朝中人心何尝不险恶?哥哥切要小心谨慎,好生照顾自己。只要哥哥安好,如愿便安心了。还有,劳烦哥哥告诉外公与父亲母亲,如愿都好,让他们放心。你们都要好生照顾好自己。”杨士奇紧紧攥了攥如愿的手,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身向朱高燧拱手说道:“请殿下切莫忘了当初的誓言,殿下答应臣的事情,望殿下用此生兑现。”朱高燧拱手说道:“哥哥尽管放心,高燧至死不忘,今生若有悖此誓,天怒人怨,不得善终。”杨士奇再向朱高燧拱了拱手,转身便要出宫。高燧赶忙吩咐道:“赵安,将哥哥送到西杨府,路上仔细些。”于是赵安便送杨士奇回府了。
如愿望着士奇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朱高燧这才说道:“如愿,待生产之时,母亲与哥哥自会来万安宫探望你,母亲还能入宫照顾你。现在你有孕在身,身子最要紧,在这当心受了凉,咱们回去吧。”如愿点了点头,高燧便扶着如愿回房休息了。
朱高炽一直宿在郭咏絮的房中,郭咏絮的盛宠在东宫无人能及,宫中更有传言,郭才人极有可能取太子妃而代之。国香一日去浣衣局取太子妃的衣物,便听到两名浣衣局的婢女在悄声谈论,一婢女说道:“太子妃出身卑贱,只是普通民户之女,而郭才人乃是开国功臣武定侯郭英的孙女,家中势力极大,且在东宫如此得宠,若不是太子妃诞下皇太孙,恐怕早已被废。可是那郭才人如今也诞下了皇孙,你说太子妃还能撑多久?”另一婢女说道:“我听公公们说,陛下最喜皇太孙了,陛下在时,太子妃自然还是太子妃,怕就怕一旦太子即位,会立郭才人为后。”国香听到此处,大声喝道:“好没深浅的奴婢,竟敢妄议娘娘。”两婢女见是国香,赶忙下跪求饶:“国香姐姐饶命......”国香走上前来,“今日暂且饶过你们,日后不许说这种子虚乌有之事。”两奴婢连忙说道:“谢国香姐,我们再也不说了。”
国香拿了衣物回到慈庆宫,将在浣衣局听到的,据实以告张若兰,张若兰紧锁着双眉,“闲言不必理会。本宫若无过,太子殿下是不会废了本宫的。”国香说道:“只是那郭才人确实快成了专房之宠了。”“本宫又如之奈何?这世间男子谁不爱年轻貌美的女子。连那李太白都说‘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东宫的侍妾这么多,本宫何尝想与旁人共侍一夫?可本宫为太子殿下嫡妻,必须娴雅大度,护得东宫上下和睦,保得太子殿下平安。”正说着,瞻基走进房门,“母妃,儿臣今日将书都读好了。想念母妃,来看看母妃。”张若兰一把将瞻基抱在怀中,放声痛哭:“瞻基,幸好本宫有你。”
宫中的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郭咏絮的耳中。郭咏絮出身名门,自然不把张若兰放在眼中,长此以往,太子妃与郭才人自然就生了嫌隙,面和心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