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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与繁华的不夜城相比，万丈高的黑塔顶层隔绝了一切喧嚣，空荡荡，漆黑又安静。
神殿最深处的房间里，莫语一动不动地跪着，他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看似平静的他，实际上陷入了混乱纷杂的梦境里。
他的梦并不连贯，一会儿梦见流云在半路被暗杀，一会儿梦见自己在碎石纷飞的黑塔废墟里用身体护着流云。出现得最多的是一个英俊的白发男人，那男人骑着一只黑龙，率领军队抵御血族大军，画面一转，那男人顶着满身血污，冲到了他面前。在被长剑刺进胸口时，莫语猛地惊醒。
四周依旧伸手不见五指，莫语捂着被刺的地方，冷汗顺着额前流下。
“莉莉丝陛下……这是你给我的提示吗？”
没有回应。
黑暗里只有莫语压=抑的喘=气声。
不是梦。
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
是无数个未来中，最可能发生的结局。
莫语朝着黑暗深处，轻声道：“陛下……我该怎么做……”
如果是往常，流云肯定会笑他，这点小事还问陛下，自己不会做决定？
但如今，流云离开了，他这一次离开，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流云会在半路被暗杀，这是关于流云的，其中一个不祥的未来。
莫语静静地跪在原地，神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侍从，要是他离开了，那谁来守护莉莉丝？
关不紧的侧门无声开启，纱幔随风飞舞。
黑暗深处依旧寂静无声，莉莉丝已经沉睡了，没法再给他任何提示。莫语关好侧门，回到原地继续跪下。然而那扇门关不紧，再一次被风吹开，纱幔舞动得越发激烈，仿佛是一只只手招呼他快点过去。
莫语站在门边，门外是滚滚云海，距离地面万丈之遥。
“流云……”莫语深深吸了口气，从那扇敞开的侧门一跃而下。漆黑的羽翼从长袍下舒展开，劲风吹开莫语的兜帽，一头漆黑的秀发随风舞动。
黑塔顶层，一个人影沉默地望着越来越远的莫语，直到莫语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夜空，那人才走出立柱，走进通往神殿的走廊。
长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门，神殿深处的大门依旧遥不可及。那人停住脚步，抬头环顾四周。
“呵，走了那么久，原来还是在入口啊。”大长老拉下兜帽，朝神殿深处道，“莉莉丝陛下，除了流云和莫语，你就不让任何人接近吗？”
走廊里只有风吹过的呜呜声。
大长老在走廊里单膝跪下，朗声道：“报，萨莉芬多已被调往镇守帝都，接任沙城的是来自帝都的龙骑将军——柯雷。”
顿了顿，大长老纠正道：“不，应该是曾经的龙骑将军，呵！”
汇报完，大长老起身离去。沉睡中的莉莉丝根本没法听取他的汇报，不过大长老相信，以莉莉丝的能力，肯定早就知道柯雷调任的事情。
柯雷这家伙，比萨莉芬多还麻烦呀！
通天塔没有门，守护者费加罗也没有花心思去装门。
门户大开的通天塔人人可进，但方圆十里，草木不生，无人敢靠近。
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通天塔，今日终于迎来了唯一一个客人。
莫语走进巨塔，站在盘旋而上的楼梯口前。
“费加罗！”莫语道，“我知道你在。”
“呵！”死神费加罗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真是讽刺，纯血血族只关心怎么上去天上月，而你这恶魔混血儿，却在关心他们的王什么时候回来……你走吧，德古拉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莫语站着没动，半晌，才试探地问：“要是……圣子要上天上月呢？”
“神之领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费加罗道，“就算我批准通行，他也未必能平安上去。”
莫语：“那你……”
费加罗：“不批。”
莫语：“……”
“嘿！”费加罗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了。
交涉不成，莫语只好离开通天塔。他一路往边境飞，在天险狭缝外围有一道巨大的围墙，围墙长达万里，每隔一段便有帝*驻扎。
飞过天险狭缝，莫语改变了方向，他不想惊动帝*，巨型围墙一端延伸入海，他打算从海路直接绕过去。临近港口时，他收起翅膀下地，拿出行囊，随手摘了几把杂草塞进去，让背包看起来胀鼓鼓，像是装满了东西。他在风沙里走着，灰头土脸，看去像个流浪的旅人。
临近港口，围墙附近多了许多房屋，那些没有身份登记证的人，被赶往围墙外不允许进城，渐渐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围墙外部唯一的小村落。
莫语来过几次，村民都认识他了。耕地的耕地，聊天的聊天，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打闹，莫语来到井边，自顾打水喝。
“大哥哥！”几个小孩儿围上来，抱着莫语的大腿，“你又来啦！”
莫语摸摸他们的脑袋，笑道：“是啊，入海打点猎物。”
“哎，小年轻，我看你还是早点定居下来吧！”大叔抱起自己的儿子，朝他笑道，“狭缝那边就是血族的地盘，小心人家吃了你哦！”
“就是啊，不如来咱这吧！空房子还多着呢！”周围的人附和。
“漂亮的姑娘也多着呢！”说话的是村长的女儿，有着一头火红秀发的姑娘，她大大方方地调侃道，“莫语，你来住吧！我嫁你！”
众：“吁~~~~”
那姑娘叉腰瞪眼：“怎么！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
周围的村民起哄，莫语闷声不响，脸上发烫。他不善言辞，遇上这种场面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那姑娘总是调侃他，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莫语从斗篷里拿出几朵花儿分给小孩，还剩一朵红色的，他送给了那姑娘。
莫语觉得，红花的颜色很漂亮，像那姑娘的秀发似的。
那姑娘从花里抖出几粒种子，笑嘻嘻道：“莫语，谢谢你的礼物，这种子我就种在村口，开花的时候，要过来看看哦！”
莫语应道：“好。”
莫语喝完水，又打了一桶，洗了把脸。抬起头时，对上一道陌生的视线。
包着头巾的英俊男人正坐屋顶上，啃着一块硬馍馍。他身穿粗布衣，腰间绑着汗巾，咋一看仿佛是村子里的人。莫语见到那男人时，却宛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
那男人啃完馍馍，拍拍手，拿起锤子继续敲敲打打，擦汗时，头巾的边沿露出了几缕雪白的发丝。
莫语擦干脸，戴上兜帽，走出一段路，偷偷地回头看，正好那屋顶上的男人也正看着他。
“柯雷……”莫语喃喃地，念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清晨，天刚蒙蒙亮，兽族的商队便开始拔营出发。
同事a醉酒吐了一晚，才睡下没多久，就被兽族公主芙蕾雅拍醒。
同事a头晕脑胀，抱着奥德的大腿不肯起来。
芙蕾雅作势又要拍他，奥德连忙道：“别别别，他醉了，让他多睡一会。”
芙蕾雅道：“你们还想不想跟我的队伍进城呀？”
奥德：“想！”
芙蕾雅：“那还不赶紧起来！早上人少，要不然排队到晚上都进不去呀！”
同事a被她吵得头疼欲裂，纳闷道：“你也喝了酒，怎么就不见醉呢？”
芙蕾雅道：“这点酒能醉人吗？”
同事a赌气道：“能！”
芙蕾雅无奈道：“这点酒就不行了，你还是男人吗？”
同事a把脸埋在毯子里，自暴自弃道：“不是！才不是！”
不是男人的同事a被奥德套上裙子时，还一脸茫然。
“这是……干什么？”
“打扮呀！要不然我们怎么进城哦！”
贴着络腮胡的奥德身穿兽族的服饰，脸上纹着图腾。就连玛利亚也包起了精灵耳，身上画满了兽族图腾。
当艾克斯和周扬进来时，同事a几乎没有认出他们。艾克斯打扮成满脸胡渣的兽族大叔，而周扬佝偻着腰，竟然成了拄拐杖的老头儿。
“别动！就差你了！”奥德给同事a套上长袜，挂上铃铛。
“不要！”同事a恼火道，“把这身裙子给老子脱了！”
奥德哈哈大笑：“刚刚是谁说自己不是男人的啊？”
同事a：“……”
抗议无效，体柔易推的同事a硬是被打扮成兽族少女，戴上假发，化了个妆，带出去时，连芙蕾雅都看呆了。
同事a脸红红，提着裙子不知所措。
芙蕾雅拍下他的手，帮他整好裙摆，严肃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侍女，你跟着我，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不要说话，不要扯下脖子上的蝴蝶结，听懂没有？”
打扮成兽族侍女的同事a不说话时，还真像个高挑的漂亮女孩儿，但是他一开口，便是标准的男低音。周扬拄着拐杖，望着他嘿嘿怪笑，想方设法地逗他说话。奥德一拍周扬的后脑勺，哼唧道：“不许欺负他！”
进关卡时大家都很紧张，同事a低眉顺目地跟在芙蕾雅身后，怯生生的样子引来不少口哨声。
“上报是三十七个入关。”关卡警卫点了点人数，“怎么少了三个？”
“路上死了。”芙蕾雅面不改色，才不会告诉他，人数都是虚报的呢。
关卡警卫在芙蕾雅的通行证上盖章，道：“商贸期是十五天，期限过后请自觉出城。”
“知道了！”
“进去吧。”
人进去了，但货物还得检查。众人的武器跟兽族兵器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地装在同个大箱子里。
守卫检查时，扫描的仪器忽然响了起来。
“奥利哈根！检测到星矿奥利哈根！”
警卫纷纷涌上，举起武器，包围了芙蕾雅的商队。
一个兽族老头走出队伍，举手：“那个……是我的东西。”
“是什么武器？！”
“不是武器……”
“呵，明明是一把长剑，还说不是武器？！”警卫给他看仪器显示的扫描图。
那老头看了眼扫描图，摇摇头：“哎，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吧。”
“行，其他人退后。”警卫队队长指着芙蕾雅，“尤其是你！”
芙蕾雅示意队员们后退，自己也老老实实地远远站着。
周扬拄着拐杖的手直发抖。
奥利哈根……竟然是星矿奥利哈根！
传说比星尘沙更坚硬的天外矿物，来自神之领域的超级金属！
那仪器的扫描图案，分明就是艾克斯的佩剑！
兽族老头伸手进箱子掏掏，竟然真的掏出了艾克斯的佩剑，但眨眼，那佩剑像面条般软了下去，那老头甩了甩，朝警卫们嘿嘿一笑：“是生矿，刚开始塑型，还没完全凝固呢！”
“生矿？”警卫队长用仪器扫了扫，确实，那软趴趴的矿物散发出与奥利哈根相似的图谱，但并不是星矿奥利哈根。
奥利哈根打造的兵器只能一次成型，而生矿非常软，刚打造的兵器得放置一段时间，硬化了才能用。
“生矿塑型时会产生奥利哈根相同的物质，但硬化后那物质就挥发了。”兽族老头道，“我是炼金术师，比你们更了解物质的成分。”
警卫队又扫描了一遍箱子，终于放行。商队缓缓前行，兽族老头翘腿坐在箱子上，把玩着渐渐硬化的长剑，自嘲地摇摇头道：“呵！浪费了一块生矿啊！小子们，你们说该怎么赔偿我啊？”
生矿塑形后便无法改变形状，逐渐硬化的长剑与艾克斯的佩剑一模一样，但懂行的人一摸便知道，两把剑其实是不同物质打造而成。
艾克斯的佩剑如今正包裹在磁沙里，等商队到达驻扎区时，那兽族老头便挖出长剑，丢给艾克斯，冷冷道：“没想到竟然奥利哈根打造的，幸好我带了磁沙和生矿，小子，你很幸运，带好你的剑，赶紧滚吧！”
芙蕾雅也一改往日热情，寒声道：“这把剑是谁给你的？是莉莉丝吗？”
听见母亲的名字，艾克斯本是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
芙蕾雅牵住同事a，喊住正欲离去的众人：“喂！算了，你们还是留下来吧。”
“公主！”那兽族老头低声道，“那是血族领袖莉莉丝的佩剑，留着他们太危险了！”
芙蕾雅摇摇头：“别担心，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