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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周扬睁开眼，入目所及是一片黑暗。
不仅黑，而且还很热，仿佛是在火堆里捂着似的。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主角大大把他丢进了火窑子么？！
周扬大喊：“艾克斯！你把我关到什么地方了？”
没有回应，也不知艾克斯到底在不在。周扬一伸手，哐当一声打翻了杯子。他猛地站起来，又是一连串的“哐哐”，“啪啪”……
随着虚拟头盔落下，周扬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光。
那是月光，清冷的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房间。杯子摔了，可乐洒了，烟灰缸掉了，键盘鼠标挂在半空……
是的，这里才是现实世界，没有艾克斯，没有奥德和同事a，周扬本应该坐在电脑前，戴着虚拟头盔玩游戏。
头盔是随游戏赠送，能百分百模拟出真实的游戏环境。然而那些都是假的……通通都是不存在的。
周扬面对着漆黑的电脑，思绪还沉浸在游戏中，发了一会儿呆，拿着烟去阳台。
远处的大厦，住宅，全都黑漆漆，只有亮着灯的车子穿梭在路上，像一条条光带，流光四溢。
“嗨！小周！”倚在阳台纳凉的邻居扇着蒲扇跟他打招呼，“没想到全市大停电啊！这天气没空调真是要命啊！”
“呵呵，可能是哪里的电路检修吧？”周扬叼着烟，心里却想，突然停电，还没来得及存档，重新进游戏还会在原来的地方吗？
随即，周扬突然想起，死亡模式是没有存档的……
“嘿，才不是呢！”邻居神秘兮兮地点开朋友圈，给他看图片，“据说是天雷劈中了大厦，导致全市电路异常哟！”
照片里，钢化玻璃覆盖的大厦宛如利剑直刺天空，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大厦顶端，照亮了整个夜空。
周扬抬头看看天，夜色清朗，只有一轮明月孤零零地悬挂着。
没有雷云，闪电是从哪儿落下的？
周扬在阳台站了一会，进屋泡方便面。他的生活非常简单，饿了吃，吃饱了玩，玩累了睡。游戏是他的娱乐同时也是他的工作。卖账号，刷装备，写攻略，运气好时一天能收入几百块钱，小日子过得倒还凑合。
房间里热得像蒸笼，周扬抹了把汗，顺口道：“哎，好热，我们去喝酒吧？”
没人应。
那个爱喝酒的奥德，醉蒜头的艾克斯……出生入死的伙伴们并不在这个世界。
周扬自嘲地摇摇头，三两口扒拉完面，带着钱包出门了。
s市临海，夜里风大，出来纳凉的人三五成群，聊天的聊天，带孩子的带孩子，成双成对的情侣手牵手地有说有笑。
周扬坐在休闲椅上，拿着冰冻啤酒看着路上人来人往。
忽然，他听到身边有人喊：“艾克斯！”
周扬微微一震，顺着声音看去，然而在看清那几个孩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又恢复成淡然。
那几个小孩正讨论数学题，他们说的艾克斯，其实是代表未知数的字母x而已。
喝空三罐啤酒，周扬站起来时一阵眩晕，他跌回椅子上，晕沉沉地晃晃脑袋，打算等酒劲儿过了再回家。手机响起，他看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
“喂，周扬吗？”
“……你是？”周扬听着耳熟，但一下子没想起是谁。
“我是一起玩游戏的那个重剑无锋啦！”
“哦！原来是你啊！”周扬现实里朋友不多，游戏里朋友倒是不少。陈剑锋既是游戏玩家，同时也是游戏公司的策划，这回来找周扬是邀请他给一款游戏做独家评测。
陈剑锋神秘兮兮道：“我们公司争取到一款游戏的优先代理，老总希望投放点评测视频，你看看有没兴趣接这活儿？”
周扬作为资深玩家，出过几套游戏评测，人气还是蛮高的。既然好友邀请，周扬爽快道：“没问题！是什么游戏啊？”
“《黑暗血源blood—sp》！”
sp版本可以视为特别制作的游戏版本，周扬惊喜道：“哇！sp？主角是谁？”
陈剑锋道：“sp的自由度很高，没有固定主角，据说玩家是随机分配成一个npc，没准你进去后会变成杰克呢哈哈哈！”
周扬一阵恍惚，这不是他正在玩的特殊模式吗？
陈剑锋道：“明天来公司签个协议吧？”
周扬笑道：“明天周末哦，管合同的妹子还上班么？”
陈剑锋拍脑袋：“对哦！真是加班加懵了，那周一吧？”
周扬答应下来，收起手机，闭眼坐在长椅上。他喝醉酒不吵不闹，就是眼皮耷拉着想睡觉。他在自己睡着之前迅速回到宿舍，倒进床里昏睡过去，连什么时候来电的都不知道。他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睁眼一看，灯亮着，空调开着，风扇也开着。电脑的电源也没关，一切维持着停电之前的状态。
周扬爬起来洗澡，洗完澡给自己泡了杯茶，又顺手泡了碗方便面，坐在电脑前，又开始了一天的游戏生活。
死亡模式没有存档，周扬不确定自己回到游戏，是不是一切重新开始。
【检测到游戏异常退出，是否继续？】
启动游戏，带上头盔时，眼前弹出这么一行大字。
嗯，继续，当然继续！
周扬正寻找确定按钮，大字淡去，又一行字浮现出来：【数据读取中……】
【读取完毕】
【进入游戏……】
【祝您游戏愉快！】
最后一行字消失，画面恢复成一片漆黑。
看不见东西，也听不见声音。
周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进了游戏，一抬手，啪地拍了对方一巴掌。
随着对方支起身，被挡住的光线渗了进来。树洞并不大，躺一个人绰绰有余，但躺两个男人则显得非常拥挤。艾克斯睡眼朦胧地顶着个巴掌印，等看清周扬后，那眼神由茫然变得凶狠，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却又极力压抑着，以至于喘气喘得像在低声哭泣。
哎呀不好，主角大大生气了？！
周扬拼命回忆剧情。
与主角大大的未来女朋友太过亲密√
上线后无端端地霸占了主角大大的床（树）位（洞）√
还一巴掌拍醒了主角大大√
主角大大有起床气√
“对……对不起……”周扬知错了，低声下气道，“下次不会了……”
上线地点他没法选择，但刷好感度的机会总得要让给主角大大不是？
艾克斯没吭声，眼角湿湿的，像是不开心的大狗狗。
“那个……疼么？”
“……”摇摇头。
“哎，乖……”周扬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摸摸大狗狗的头毛，探出脑袋往外看，“璎珞呢？”
艾克斯：“……”
周扬：“啊不不不……奥德他们呢？”
艾克斯：“不在。”
周扬：“哈？那……这儿只有你一个？”
艾克斯：“嗯。”
周扬：“你一直睡在这里？”
艾克斯：“嗯。”
周扬心里直惭愧，原来主角大大专门跑来树洞里休息，结果还是被他打扰了。
“抱歉……”周扬见主角大大臭着脸没啥反应，心血来潮地用手指挠挠对方下巴，然后惊喜地发现主角大大耷拉着脑袋，耳朵慢慢地变红了。
周扬下线之前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上线后失血的状态还在。他软趴趴地钻出树洞，被主角大大搬到了背上。
艾克斯道：“抓紧。”
周扬扶着他的双肩道：“紧了。”
艾克斯：“再紧点！”
周扬索性圈住对方的脖子，脸贴脸道：“好了！”
深山老林里没有路，杂草遍地，说不定一脚踩下去就掉泥沼了。若是周扬一个人肯定不敢到处乱走，但艾克斯就不同，他在林子中穿梭，轻轻松松地如履平地。周扬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低头把脸埋进了艾克斯的颈窝。
树洞距离营地很远，周扬的脸都快被风吹僵的时候，听见艾克斯说：“到了。”
营地里安安静静，尚未熄灭的火堆里有火星飘出，锅架好了，食物也准备好了，新鲜的野果散落在火堆旁边，帐篷还在，但里面空无一人。
“奇怪，他们都去哪了？”周扬钻进帐篷，摸了摸毯子，凉的，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周扬找到削了一半的苹果和奥德私藏的一瓶烈酒。仿佛他们刚刚还在搭建帐篷，同事a削苹果，奥德偷懒喝小酒。
“喂——有人吗——奥德！那谁！帕拉图！”
没有人应，周扬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见有打斗的痕迹，可奥德他们确实离开了，并且走得非常匆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身为异种的奥德和帕拉图同时撤离呢？
周扬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埋头苦想。这一路的剧情是全新的，没有任何攻略参考。系统也没有来提示，一切由玩家自行体验。
艾克斯蹲在草丛里，目光专注地盯着地面。周扬走过去，蹲在他旁边道：“发现什么了？”
艾克斯天生对血液异常敏感，指着地面道：“有人受伤了。”
地面上满是杂草，在艾克斯的指点下周扬终于看清杂草上的零星血迹。他们沿着血迹一路前进，来到之前打水的小溪边。
小溪并不宽，水面上还露出了许多石头，可以踩着过去。
艾克斯半蹲下来，示意周扬上车。
醉蒜头的主角大大就是这点好，办事从来不拐弯抹角，想要干啥就干啥，不开心也会非常直接地表达出来。例如周扬拒绝他的那一刻，艾克斯默默地直起腰，不开心地将一粒小石头踢进小溪里。
周扬哄道：“好了好了，来背来背！”
艾克斯如愿将周扬搬到了背上，周扬笑着摇摇头：“背着个大男人也不嫌不累？”
艾克斯道：“喜欢。”
周扬忍不住撩撩对方的下巴，打趣道：“嗯，喜欢，你就喜欢我哦！”
艾克斯一语不发，耳朵又开始慢慢变红了。
过了小溪还没停，艾克斯驮着周扬一路狂奔。周扬四下看了眼，拍坐骑道：“错了！错了！不是这边！”
艾克斯脚步没停，说话不带气喘：“是这边。”
“落日之都不是这个方向！”
“我知道。”
“那你……”
艾克斯望着林子深处，神色严峻道：“血的味道。”
穿过深林，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在前方七八十米开外，有一座类似神庙的残破遗迹。和普通的神庙不同，这座遗迹上刻满了古老的图腾，却没有任何祭拜的东西。整座神庙其实是一座空壳，墙面华丽，但里面空荡荡，也不知盖这么一座玩意有什么用。
艾克斯速度不减，直朝遗迹奔去。遗迹附近没有树木，只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的顶端刻着时钟模样的花纹，乍一看很有钟楼的感觉。
遗迹破破烂烂，仅仅是一处废弃的场景而已。
但遗迹往前，是游戏中堪称绞杀之地的狂风峡谷。峡谷中心的风压能将一切闯入者扯成碎片，是连飞鸟都不敢碰触的死亡绝地。
艾克斯出遗迹后脚步不停，竟然朝着峡谷中心直奔而去。
风压明显增强，周扬一开口，灌了一肚子风，他把脸埋进艾克斯的颈窝，闷声闷气地提醒：“前面是狂风峡谷啊！”
峡谷吹起的风沙漫天，几米开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峡谷附近没有草木，就算有满地的血迹，在风沙吹拂下早无影无踪了。
艾克斯把周扬往上托了托，语气坚定道：“在前面。”
周扬抬头往前看，视力所及全是漫天狂沙，奥德他们跑来狂风峡谷干什么？
艾克斯：“相信我。”
“嗯！”周扬环紧胳膊，紧紧搂着艾克斯。
狂风越往前越强，艾克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举步难行。风太大，站立都成问题。他拔剑插在地里，拄着长剑一步一挪地往前移动。
在前方不远，有个人缩成一团地蹲在地上，在飓风里一动不动。
周扬看不清到底是谁，不过从体型来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有本事待在狂风里的，除了奥德和帕拉图，周扬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喂——”周扬大叫，拼命地朝那人挥手，“喂——帕拉图——奥德——”
“不！不是他们！”艾克斯停住脚步，“你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