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月色白如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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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书抿紧唇,将从认识秦墨了,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过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思维非常缜密,行为谨慎,常常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他的每一个举动似乎都有着极其详细的计划,高瞻远虑,现在做的看似毫无作用、甚至无法理解的一件事,却常常会在很久之后起到重要作用。

    纵观前史,江小书实在不能相信他现在所作所为是因为过于得意而嚣张妄为。

    萧逸云道,“那么他在长门作出如此猖獗之事,又是想作何企图?”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江小书默默腹诽,道,“徒儿不知道。”

    萧逸云看了他一眼,闭上眼,轻轻揉了揉眉心。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想,但这一猜测既毫无根据,又荒诞乖谬,更无法说出来请他人帮忙查证,只能靠自己调查实证。

    “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余的都交给我来处理。”萧逸云沉声道,“你只需瞒好妖血的事,一切都会无恙。”

    再次被拨出核心之外,江小书难免有些失落。他小声“哦”了声,退出门外。

    他离开后,萧逸云把玩了手里的茶杯一会儿,闭了闭眼,神情再次变得森寒冷漠起来,他随手将茶杯往地上一掷。茶杯顿时四分五裂,发出声清脆的锐响。

    而下一秒,内室窗户轻轻一响,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地,不带任何感情地道,“门主。”

    萧逸云却一眼也不瞧他们,冷淡的面容深处甚至藏着丝若有若无的厌恶。

    ——这是上任三门主从自己所有弟子中挑选出的,除了萧逸云外最优秀的两人,留给他作了暗侍。他们所行所为都直属于萧逸云调遣,除了他,谁不会听从。

    可尽管是当初力排众议要留下他的三门主,尽心尽力教他刀法的三门主,想必心底却也没有对萧逸云完全信任。这留给他的两人说是暗侍,行的倒不如说是“监视”一职——监视他是否有陷入被长情操控的前兆,好提早作出应对。

    作出什么应对呢?自然是斩草除根,把一切威胁都消灭在“萌芽”状态了吧。

    萧逸云想起上一世的结局,宁无意可不就是钻得这一空子么?而自己若不是一时犹豫心软,又怎会落得那个下场!

    朝昔相伴数十年的时光,幼时一起学艺修行的同门.......竟还比不上一场花言巧语的蛊惑。

    萧逸云时常觉得,自己对萧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锐利好用的刀剑。当他有用时,便留着他为门所用,可一旦出现他或许会反噬的传言——仅仅是传言,那些曾经站在他身后,被他所保护的人,竟就全部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唯恐不能第一个将他置于死地。

    从前的萧逸云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不说,只冷眼看着这一场俗世。他无欲无求,只有心底会偶尔生出阵悲凉,心想人活一世,简直就像场闹剧。

    ........在这世上,或许没有一个愿意全身全心信任自己的人吧?

    萧逸云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寒声道,“去查查长门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动作小点。”

    而另一边,萧门长门。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明明是太阳正好的下午,这里却还要依靠点着红烛照明。

    秦墨了斜斜撑着头,姿态慵懒地靠在木桌上,漫不经心地一遍遍摩挲着象征门主身份的玉牌。

    ......终究是落到自己手里了,秦墨了抿着唇低低地笑,我想要得到的每一样东西,无论命运给不给,最终还不是都会得到?

    上好的玉质小牌,握在手里冰凉冰凉的。他勾着红绳缓缓在眼前晃动,目光落在自己空落落的手指上,心里很为遗憾地喟叹,果然是差了些什么啊......等再过些时候,把这些小牌子都集齐了套在手上玩,想必会十分有趣。

    “墨了........!”

    秦墨了正兀自出神,坐在他对面的五门主终于忍不住出声。他看着秦墨了恍若无人地玩着玉牌,又毫无缘由地低低发笑,神情冷漠而阴鸷,简直就像个疯癫已久的神经病。

    秦墨了一下子回过神来,收起笑容,又恢复成他平常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随意地将玉牌往桌面上一扔,磕出一声轻响,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哎,你!”五门主登时大惊,“这可是玉牌啊!怎可这样养对待!”

    他连忙把玉牌捡起来,用手绢仔细擦拭包好,又对光好生查看一番,才吁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啊,甚至明争暗斗几十年,你、你也忒不识好歹。”

    秦墨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微笑着在闪烁的烛光下审视着自己的手指,蔑视地想,不识好歹?不识好歹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更何况,门主玉牌这种玩意,他也并非第一次碰了。

    秦墨了眯着眼睛笑了笑,道,“何止是明争暗斗,想必是还要付出性命吧?许多许多的.......性命。”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不付出代价得到的。重要的是,付出代价的人,不是我啊。”

    五门主哽了哽,他分明比秦墨了年长许多,但在交谈时却常常感到一种来自本能的压迫。他司天命,有一定通天只能,也正因为此,他似乎能够在秦墨了身上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种混杂着无数冤怨,不甘恶毒的血腥味。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看起来弱柳扶风,长袖善舞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绝对没有他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为了权利,秦墨了开出的那诱人的价码,五门主这条狡猾的鱼儿,徘徊再三后还是忍不住咬了钩。

    五门主道,“你白天在萧逸云面前那么做,他必定不会轻易就让你承位。”

    秦墨了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又如何?”

    五门主微微讶然,道,“你就不怕他真的查出你谋杀同门,和弑师的证据?”

    秦墨了慵懒道,“让他查去吧。就算查出来,到时候‘那件事’一出,他也奈何不了咱们了。”

    五门主默然,静了半响,低声说,“......你就如此有把握?齐楚死了之后,齐家那小子就跟疯了样查你,据说从前和你妹妹有过交集的人都不见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秦墨了低声叹道,“对他我倒是没想到,从前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小傻子,到现在......竟也会如此心狠手辣。可见人变得坏了,都是被逼的。”他微微笑了起来,道,“不过你放心,我早就将无虞藏到一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去了,他是万万找不到的。”

    五门主长长地吁了口气。

    “真是难为他了,”他道,“洛阳王府都乱成那样子了,还能抽出精力来和咱们作对。”

    秦墨了轻笑道,“何止一个王府,整个洛阳都在和他作对哩.......”

    五门主微微一怔,看着秦墨了轻描淡写的神情,心中感到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惊讶敬佩的心情。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仅在青楼当过半年小倌的人,是如何把住各个深府世家的弱点命脉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再串接起无数暗线,令整个洛阳都几乎落在自己手掌心的。

    他同那些人做交易的筹码......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