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所谓师父

月色白如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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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天边孤寂地闪着几点孤星。

    寂静的萧门中,唯有留君苑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众多门徒聚集在大门口,噤若寒蝉地看着萧逸云大步走进来。

    他怀中抱着个浑身血污的人影,那人脑袋无力地往里歪着,脸庞挡在了萧逸云的阴影下。

    “茗之来了吗?”萧逸云步伐不停,脸上阴云密布,沉声问。

    门徒连忙答,“四门主今日出门,已经往回赶了,最多半个时辰就到。”

    萧逸云没有说话,抱着江小书的手臂又紧了紧,眉头深蹙。

    “铭儿呢!?”人群中突然冲出个人来,挡在萧逸云面前,齐楚焦急问,“铭儿在哪里?”

    萧逸云两手抱着江小书,在门前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踹开了门。他看也不看齐楚,径自把江小书轻轻放回床榻上,道,“我已经着人将他送回凝寒苑了。”

    齐楚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江小书,唯恐自己弟弟伤势更重,立刻转身赶去凝寒苑。

    门徒七手八脚地拿来各种草药,丹药,纱布,温热的清水。一个平常与江小书略微熟识的门徒轻步上前,伸手想解开江小书衣扣,给他清理伤口。

    萧逸云却摁住了他的手,摇头道,“你们出去。”

    门徒略微惊讶,“门主,您......”

    萧逸云眼底满是晦涩,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众人愣了愣,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低声答道,“是。”

    他们缓步轻声离开,最后带上门前,看见萧逸云亲自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给江小书清开额头伤口边的碎屑。

    啧啧,亲徒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众人嫉恨地想。

    一个时辰前,萧逸云在从长门主到凝寒苑的路经途中找到结界点,一剑劈开后,却发现其中的妖兽已死。但空气中的妖气却仍然浓厚无比,四周静的令人心慌。

    他高声唤江小书的名字,始终得不到半分回应,心中的不详感简直要逼得人发疯。

    那一刻,萧逸云是从未有过的懊悔,若是他之前能教江小书哪怕一两招的基础术法,也不会令他在独自碰上妖兽的时候,这样孤立无助。

    他绕过已经死透了的巨大妖兽,继续向草丛中寻找。突然间,萧逸云感受到一股巨大浓醇的妖气,隐隐地从低伏的草地中散发出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地激起身边落叶,以叶代刀甩了出去!

    “噌——”

    然而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从草丛中猛地窜出的一道白光,萧逸云略感错愕,再定眼一瞧,竟是长情!

    长情虚虚浮在空中,如有灵识般护着背后的江小书。

    萧逸云略感惊讶,想不到这连自己都时常控制不住的长情,竟会对江小书这般尽心尽力。

    他对长情微微探出手,低声道,“来。”

    长情犹豫地往后退了些许,然而萧逸云眼底晦涩越来越重,迫得它几乎低吟。长情挣扎着在江小书周身漂浮一周,终究乖乖回到了萧逸云手中。

    桌台上的烛火“噼啪”一闪,映在江小书干净脸庞上的光影晃了晃。

    萧逸云默默注视着他,手中的毛巾不经意间落到了地上。他看着眼前这个无知无觉昏睡着的少年,心中有无数不解。

    江小书不似上一世宁无意那般阴郁孤僻,问什么都不说,好似心中藏着千万事。但他带给萧逸云的迷惑却远不比宁无意少。

    他纤长的眼睫在烛光中动了动,好似蹁跹欲展的蝶翅。

    鬼使神差地,萧逸云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笼住了。

    不知是想触碰,还是想扼死这只蝶。

    “逸云。”门外响了响,四门主萧茗之的声音响起:“你在吗?”

    萧逸云手指一颤,猛然惊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去给萧茗之开门。

    马不停蹄奔波整日,萧茗之身为女子,难免面带倦容。她对萧逸云疲倦地笑了笑,“方才我还找错了地方,没想到人是在你房间里。”

    萧逸云倒是理所应当,语气淡淡地道,“自然是在我房间里。”

    萧茗之不置可否,坐到了萧逸云方才的位置上,查看江小书伤势。

    她一边瞧,一边托起江小书裹满绷带的右手,对萧逸云晃了晃,失笑道,“七门主,你这技艺不精啊。”

    萧逸云并不答话,只静静站到萧茗之身边,跟个督工似得,正色道,“你专心一些。”

    江小书有妖力护体,只是看着比较惨烈,真正危及性命的伤并无多少。

    只是没想到萧逸云这么重视,萧茗之无可奈何地笑着道,“好好好,我不同你讲话,专心看伤。”

    她替江小书包扎好各处伤口,伏在木桌上写药方子。萧茗之一边写,一边开口问,“你亲徒儿的身体里有股不明的灵力,你知道不知道?”

    萧逸云低低应了声,仔细地将江小书搁在外面的手收进被子里。

    “他有萧寒的第二魂。”

    “......第二魂?”萧茗之吸了口气,显然也是知道萧门的那些传言的:“那你.....那你还把他带在身边?萧岫能放过他?”

    萧逸云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轻蔑,“萧岫能拿我怎么样?况且,若我不收下他,这孩子早就被弄死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江小书映在暖黄光芒中柔和的面容,低声道,“......师姐。这么多年,我累了。他......和我很像。”

    这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萧茗之却奇异地听懂了他的话。

    她想起少年时萧逸云终日冰冷疏离的模样,永远独来独往,不发一言就能用表情拒人千里之外。

    他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便不忍让另一个相似的少年,也走上相同的路。

    萧茗之温和地笑起来,对萧逸云道,“遇见你,是这孩子的福气。”

    萧逸云在心中叹息,上一世的恩恩怨怨,这一世前几个月的磕磕绊绊,到底是福是祸,早就说不清了。

    萧茗之站起身,往木门的方向走去,道,“他伤势没什么大碍,你尽管放心。我待会儿出去的时候,顺道把药方交给你的门徒,其中有几味药要问长门主找,明日你着人去取吧。”

    萧逸云将她一直送到门口,道,“这几日门里不太平,多遣几个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萧茗之笑道,“我们四门的门徒也在殿外等着我哩。”

    萧逸云送走她,回到床榻前,盯着江小书看了几秒,开口道,“什么时候醒的?”

    江小书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滚了滚,还想接着装一下虚弱,结果萧逸云又道,“再不睁开眼,我就让门徒送药来了。”

    于是江小书这下演不下去了,他佯装着呻‖吟一声,可怜巴巴地睁开眼,眼泪汪汪地对萧逸云道,“呜,师父,徒儿的手好痛啊。”

    “......”

    萧逸云长长叹了口气,紧紧提了数个时辰的心,此时终于再次落回胸腔里。

    他又气又无奈地在江小书身边坐下,质问,“遇到危险,为什么不用聆声球?”

    江小书额头上缠着绷带,手上也缠着绷带,脸上还有各种擦伤。

    他却又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对萧逸云晃了晃爪爪,毫无脸面地再次重申一遍道,“师父,你这样,徒儿的心也要痛死了。”

    萧逸云残疾多年的面部神经简直都要被江小书气得好了。他伸手捉住江小书的爪子,塞回被子里,按好,“不要乱动。”

    “为什么不用聆声球?我整天让你挂在腰上,是好看的吗?”

    江小书委屈地说,“......我忘了。”他观察了一下萧逸云的面色,急忙补救,“我真的忘了,一遇到那东西我都快被吓死了,哪里还想得起来告诉你。”

    一个人孤落落惯了,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独自解决,习惯令他根本没有求救的下意识。

    萧逸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自然是明白江小书的,但这明白之中,又隐隐有一丝心酸。他静静望了江小书半响,直望得江小书都快被他盯得缩进被子里去了。

    良久,萧逸云无声地把江小书肩膀处的被角掖好,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道:

    “我说过,我是你师父。你要记得,无论你遇到任何棘手的事,都不用怕——告诉我,我会替你解决它。”

    作者有话要说:  萧逸云甩出去一把铁一样的叶子,长情“咻”地就从草丛里钻出来:

    主子!别开枪,是自己人!

    饱饱们晚安,吧唧!(这几天真的很晚了,没放假的学生党饱饱们一定要早点睡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