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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发亮的碎冰仿佛在他的眼里慢慢沉下去,怀瑾能感受到他在隐忍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可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她在心里苦笑,元晟,难道在你心里,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暮色四合时,军队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怀瑾走入赵铭营中,却听赵铭先对她道;“公主来得正好,下官正有事想找公主商议。”
她诧异道;“赵统领找我有事吗?”
“这一代可能有魏国人混入,伺机劫持人犯,你要小心。”
听他这样说,怀瑾便问;“你发现可疑人了吗?”
赵铭道;“虽然没发现可疑人,但下官以为,还是由我亲自看着元晟更妥当,公主若和囚犯在一起,可能会有危险。”
怀瑾的心提了起来,她垂下眸子,沉思片刻,在抬眼时,眼中多了一丝复杂与为难。
“公主难道不相信下官?”赵铭见她迟疑,心里忍不住想这位文谨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怀瑾叹了口气,“将军亲自看管,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当初殿下交代……不只是防着有人劫囚,也是防着犯人自己想不开,毕竟这个人的用处太大了。”
和你在一起他就能想开了?赵铭在心里嘀咕,但这位公主虽然没有暴露身份,却是三皇子任命的负责人,既然她坚持,自己也不便多言。“既然这样,公主一定要小心,万一真的有人劫囚……”
他故意一顿,似乎在试探怀瑾的心思。怀瑾淡淡接过他的话;“那只有将他就地处决了。他的伤害没痊愈,不是我的对手。”
“公主如此果断,下官就放心了。对了,公主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元晟身边的丫头,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她的存在影响不到元神个,我想将她放了,赵统领意下如何?”
赵铭回忆一下,那个跟着军队跑了一天的小丫头?他露出英俊潇洒的微笑,“既然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公主可不可以将她赏给下官?”
怀瑾一怔,随即微笑道;“这有何不可。”
回营的路上,怀瑾边走边想心事,眼前突然飞来一辆车,她立即闪到一边,推车从她身边擦过,只碰到她的袖子。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车上载满了鼓鼓囊囊的袋子,其中两个掉在地上,推车的人个子很高,戴着头巾,一脸络腮胡子,一副衙役打扮。他一边向怀瑾道歉,弯腰拿起地上的袋子,重新系好放回到车上。
洒在地上的是白色的米,此次出行士兵带的粮草都很少,军粮基本由沿途的驿馆供应。
“你是驿馆派来的人?”怀瑾问,只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样子似曾相识。
那人低下头,仿佛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笑了笑,说;“是啊,小的是奉命来送粮食的。”
怀瑾没再多问,让对方离开了,走回到自己的营地,还没走到自己的帐篷,就听到从另一个帐篷里传来争吵声。
她的营地有三个帐篷,元晟和她各住一个帐篷,红叶和倾雪一个,争吵声当然是从红叶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敢动我一下试试,你这个死奴才!”
怀瑾掀帘而入,只见倾雪抱着双臂站在红叶面前,声音带着讽刺,漂亮的小脸上沾着尘土,杏眼圆瞪,里面蕴满了泪水。她竭力做出嘲弄的表情,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
红叶气得浑身发抖,已经拔出剑,如果不是怀瑾及时出现,她恐怕真的会压抑不住愤怒一剑砍过去。
红叶杀意生出,对怀瑾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活都无所谓,让我一剑杀了她!”
怀瑾看到倾雪的脚镣已经被拴在了木桩上,不用问也能猜到两个人争吵的原因——无外乎就是倾雪想去看元晟,红叶不许。
她摇了摇头,对红叶说;“她是无足轻重,但赵铭要她,所以你不能动她。”
“什么?”倾雪瞪圆了眼睛,赵铭又是个什么鬼?
红叶也十分意外,“赵统领要她?”
怀瑾来到倾雪面前,拔剑斩断倾雪手铐脚镣上的锁链,说;“你随我来。”然后转身掀帘而出。
倾雪随怀瑾到了一片人少的空地上,怀瑾看着倾雪,压低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楚;“刚才我看到一个送粮的人,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翼州见过。”
“你说什么?”倾雪眼中的震撼无以复加,用片刻的时间消化了怀瑾的话,她喃喃问;“那个……叫赵铭的人是军官吗?他要审我?”
怀瑾看着远处,“我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那个人的。”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他们的速度还真快,一定是白天见到你,确定他就在军中。”
倾雪有些艰涩地说;“一定不是,你想多了……”
说完,她转过头,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怀瑾的双眼也一阵阵发酸,按下心口窒息的闷痛,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倾雪,“将这个藏在靴筒里,刀柄是灵活的,里面藏着两根麻醉针,关键时候都能派上有场。”
倾雪双手接过匕首,小心翼翼藏在靴筒里,怀瑾继续说;“我本想放你离开,我不知道赵铭是什么心思,如果他问你是元晟的什么人,你别告诉他你的身份。这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倾雪点头道;“我知道。”她抬起含泪的双眼看着怀瑾;“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再让我见师兄一面,求你了……”
怀瑾果断拒绝;“不行。”
怀瑾进入元晟帐中,看到元晟正在伏案写字。元晟听到有人走入,也抬起头,两人眸光相触,她微笑走上前,目光落在写满字迹的宣纸上,上面的字体很漂亮,又不失苍劲有力,大气昂扬,有一种纵横天下的豪情,美中不足的是……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写歪了,是因为她突然进来的缘故吗?
“最后一个字虽然写歪了,也比我写的好。”她叹息,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在八岁以后,我几乎从没练过字。我虽然被师父收养,前几年几乎被师父忘了,师父从没教过我什么,而我除了学武也无心做别的事。现在想练字也晚了,不管多努力,都不可能弥补过去的空白。”
她笑了笑,已经习惯了往事不经意间索绕心头带来的伤感,也习惯了她的沉默,不去看他的眼睛,径自找到药,倒入炉子里,生起火,开始煎药。
片刻后,她端着煎好的药回到他身边,将手中的碗递给他。他仍然无动于衷,她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说;“是不是除了凌倾雪,你不会喝任何人煎的药?可是我已经将倾雪送给赵铭了,你难道想断药绝食吗?”
话音落下,手中的药丸被元晟挥手打翻。她的双手站着药汁,衣服湿了一大片,紧贴着肌肤,冰冷的潮湿沁入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