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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脚,夜幕已然降临,季望舒上了马车,七七扑愣着翅膀飞进来,跑到角落很是惬意地趴下去。
因为天色过黑,所以马车行驶得并不快,等进了城以后,一行人径直先去了酒楼,简单用过晚膳之后回了客栈,季望舒将写好的手书封好递给边墨砚,边墨砚将手书放进胸襟转头吩咐,“青龙和我一起回京,玄武留下。”
青龙和玄武点头应下,季望舒也没有回绝,毕竟要带上秀娘母子,多一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边墨砚和青龙连夜策马离开,季望舒命白芍收拾好行李之后,又叫上秀娘母子二人,因着边墨砚的马车留下不曾带走,所以秀娘母子二人便坐了边墨砚留下的马车,一行人也连夜离开了靖州。
往靖州而来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速行驶,车厢里,长孙逊闭目养神。
忽听得前方传来马蹄落在地上发出的‘得得’声,武曲将缰绳一扬,马车往边让了些许,不过一会,就见对面有两骑飞奔过来,在那两骑由他们身边经过之时,右弼不由一怔,扼了缰绳掉头看着远去的二人,顺伯见他停下,便也跟着停了下来问,“那二人,你认识?”
右弼点头,策马奔至马车边道,“公子,刚刚过去的二人,是战北王世子及其随从,属下要跟过去吗?”
原本闭着在休息的长孙逊忽尔睁开双眼,原本压抑的心情莫名好了些,“不用,继续前行。”
公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愉悦,这些天以来,公子一直沉着脸不曾主动说过一个字,不但武曲和右弼感觉出公子的不悦,便是顺伯,也不敢轻易打扰心情不悦的公子,这突然间的,公子的心情,怎么就好了?
怀着纳闷,几人策马跟在马车边疾行。
就这样行了一个多时辰皇,又听见前方传来俊马奔驰的声音,右弼抬眼望过去,心中一惊却不敢确定,等到前方的马车又近了些许,他仔细看清楚了,便道:“公子,对面是季大姑娘的马车。”
长孙逊唇角不由勾出一抹虽浅却璀璨的笑意,他道,“停下,拦在路中间。”
马车停了下来,几个暗卫立在马车左右两边一字排开,将宽大的官道给生生拦住。
“姑娘,前面有人拦路。”驾车的白芍一扼缰绳,马车徐徐停下,白薇由车厢中出来坐在车辕上,手紧紧按着腰中的软剑,两眼却直直盯着对方。
对面既然拦路,想必来意不善。
“我们要先发制人吗?”白芍压低了声音问。
白薇轻轻摇头,对面人数众多,自己这边玄武得保护秀娘母子,在未知对面有何用意之间,能尽量避免打斗最好不过,毕竟,刀剑无眼,她们不怕,可不得不为秀娘母子考虑,秀娘母子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双方相距不过二十米,白薇白芍周身戒备地盯着对面,眼看着对面的车帘掀开,一个系着银狐皮大氅的男子下了马车,在他下了马车之后,马车周边骑在俊马上的随从们皆跳下了马背,可见对马中男子的尊敬之心。
看着那男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这边迈过来,白芍和白薇互望一眼,白芍唰一下抽出腰中软剑,指着前方正想询问,却听得一声鹰唳,七七已经由车厢中欢快地飞了出去,在男子头顶上方盘旋几下之后,七七便双冀一收,很是安静地停在了男子的肩膀上,七七停下之后,就如当初停在她们姑娘肩膀时一样,用小脑袋瓜亲昵地蹭着男子的脖颈,虽然男子的脖颈被银狐毛围得牢牢的,七七全蹭在狐狸毛上。
眼见七七这么热络,白芍和白薇心中明白,只怕这海冬青的主子,正是前方的男子。
车厢里,因为七七飞出去而掀开车帘的季望舒,也看到了这一幕,前面的男子,她曾见过一次,却是跟着华容之一起出现在无涯斋的少年。
七七既然和这少年这般热络,那么前生,自己是不是也认识这少年呢?
于脑海中搜寻一遍,却还是没有这少年的半点印象,季望舒不由轻轻咬唇。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前生有些事她明明都记得很清楚,可又有些事,她却一点印象都无,就如眼前,她心中可以肯定,前生定是认识这少年的,可如今却偏偏成了陌生人。
男子侧头,不知道对七七说了什么,七七双冀一展,又向她飞过来,在她头顶上盘旋飞舞,一边发出‘咕咕’声,小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她,又转过去看着长孙逊,尔后双冀一拍,又飞到长孙逊的肩膀上老老实实地呆着。
一人一鹰,就这么慢慢走过来,因为七七的原因,又因为自家姑娘没有出声,白芍和白薇便也放下了手中的软剑,由着长孙逊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走得不慢但也绝对不算快,就这样从容优雅的步履,却无端给人一种君临天下俯视苍生的感觉。
待走得近了,白芍和白薇才发现,少年的肤色过于苍白,和他脖颈间的银狐毛几可媲美,可是即便这样苍白的肤色,却无损少年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凛然,眉如远山,细细地斜飞入鬓,凤眸像浸在水晶中的黑宝石一般,眼角微微上挑,薄薄的唇,色淡似水。
少年一头黑发仅用一根上好的羊脂玉的玉簪束起,衬着身上的银狐皮大氅,再简单不过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彰显出一种无比尊贵雍容的气度。
长孙逊停在马车前,波光流转的凤眸温柔似水地静静看着季望舒,深遂黝黑的眸子,像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力,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那一团黝黑之中,季望舒也回望着他,只是娥眉轻锁,莫名的,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光让她不自在地蹙眉,这样暧昧的眼神,让她有一种无从逃避的拘束,所以,她不喜欢,因为无从掌控,所以才不喜欢。
可是,虽不喜欢这种无从掌控的感觉,对眼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少年,她也实在反感不起来,所以,她就那样坐车厢里,静静地看着长孙逊。
二人静静对视,白芍白薇莫名所以,只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隐有一种感觉,这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少年,似乎认识她家姑娘。
可是,即便认识她家姑娘,这大半夜的拦在这里又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正想着,却见少年左手轻抬,二人只觉一股看似毫无威胁的柔和之气袭向自己,还不等二婢来得及闪身避开,只觉身子一麻,二婢便被点了穴,由后面马车走过来的玄武见此正想动手,一股寒气袭来,他也被点了穴,而少年,就在二婢和玄武震惊的眼光,从容不迫的提脚自二婢身边走过,二婢虽不能转头,但却也能听到少年优雅无比地上马车的声音。
看着少年像自己行过来,季望舒却没半丝害怕或动容,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脸淡然地看着长孙逊,而长孙逊上了马车之后,朝着她缓缓伸出双手,嘴里低低的极为旖旎地唤道,“绾绾。”
因着他这一声唤,季望舒拢在袖中的手就是一缩,将原本要刺进长孙逊身体的针给收了回来,任由长孙逊将她搂进怀中,尔后又任由长孙逊将她抱起。
原本停在长孙逊肩膀上的七七早在长孙逊跳上马车之后就飞了起来,在马车四周盘旋飞舞,长孙逊抱着季望舒由马车间飞出,衣袖轻拂解开白芍白薇以及玄武三人的穴道,同时足尖轻点跃向自己的马车,白芍白薇看自家姑娘被他抱着,顿时大怒,抽出腰中软剑就要动手,却听得自家姑娘红唇轻启,“退下。”
二婢一愣,只好收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被少年给抱进了对面的马车,而七七,也一头跟着扎进车厢。
进了车厢,长孙逊温柔地将她放下,尔后坐在她边上侧着头看着她,因为离得太近,季望舒才发现,少年的双眸,其实是墨绿色,可这样的墨绿在他脸上,并不显诡异,反而愈显神秘和尊贵。
据她所知,五国之中没有哪一国的人会是墨绿色的眼瞳,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看出她眼中的猜测和探询,长孙逊却觉得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欢喜。
苦涩是因为她能记得华容之,却不记得他,欢喜是因为,自己这样,她并未反抗,显然,在她心底,虽忘了他,却还是发自心底的信任着他。
“绾绾,你忘了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就算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痴痴看着季望舒,声音很轻,却又无比的坚定。
前生自己这个小名,就她如今的记忆中,知道她这小名的人,屈指可数,可是那几个知道她小名的人当中,并没有眼前这个龙章凤姿的少年,他——究竟是谁?
“你是谁?”蹙眉看着长孙逊,眼中满是探究地问。
长孙逊微微浅笑,凤眸迎上她探究的眼光,“绾绾,我是长孙逊,燕梁康王府世子,亦是燕梁国师。”
燕梁国师?
那个据说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把控燕梁朝堂,权倾燕梁国的少年国师?
重生以来,她对五国都有调查过,可听得最多也最让她好奇的,便是眼前这位燕梁少年国师。
传闻这少年国师阴狠毒辣,以铁血手腕镇压了燕梁重臣,至于燕梁皇上,显然已经被架空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一国君王,但不管燕梁朝廷怎么看待这位少年国师,燕梁国的百姓,对这少年国师却敬若天神一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少年国师显然很有手段,不然也不会赢得燕梁民心所向。
“我和你,前生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短暂的惊讶过后,她便冷静下来,淡然问,此人既然知道她的小名,想必自己的重生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她可不信是上天动了一善之念,才让她重生在这个身子上。
早就预料到她会这般相问的长孙逊,凤眸微微一眯,却是没有回她,只整个人很是惬意地往后一靠,就那般慵懒地斜斜地靠着,眸光却是一直紧紧盯着季望舒,抿了抿唇,他眼中满是笑意地道,“绾绾——你确定要现在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他眼中意有所指,季望舒没来由地一窒,忽尔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要听到答案了。
“我要回京城。”她别开话题。
长孙逊沉声吩咐,“加速,回京。”
他话音一落,马车便动了起来,知道这少年不会让自己回自己的马车,季望舒倒也没说什么,她相信,白芍白薇玄武也会紧紧跟着。
马车飞速行驶,季望舒眸光一扫,这马车外观极不起眼,可这车厢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车厢是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塌上铺着柔软温暖的火狐皮制成的红毡毯,黄花梨木打造的小茶几,小茶几上放着一个浑然天成的羊脂玉打磨而成的棋盘,棋盘上,黑白二子显然也是用上好的玉打磨而成。
可以说,这车厢里所有一切,极尽奢华。
不过也不足为奇,以长孙逊权倾燕梁的身份来说,这点奢华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匆忙扫了一眼整个车厢,季望舒收回视线,又打量着身姿慵懒却又给人一种尊贵无比感觉的长孙逊,她心中忽尔一动,这长孙逊看起来如此年轻,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前生的自己,绝对要比他大!
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前生能和自己有什么不能说的关系?
想通这一点,季望舒好看的眉毛再次蹙起,心头暗有一丝恼怒,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少年将她引入误导的话而生气,亦或是因为她自己轻易被少年误导而生气!
“绾绾生气的时候,还是和前生一样。”突兀地,长孙逊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她抿了抿唇,前生她生气的样子是怎样的?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前生也没想过自己生气时是什么样子,可是这少年,字里行间无一不彰显着前生的她和他是多么的亲昵,让她将信将疑的同时又有一丝不自在。
纵然她实际年龄远超如今这个身体,可是面对一个对她而言是陌生人的少年,用这样亲昵的态度对待她,让她觉得别扭的同时,心底深处,却又莫名地信任着这少年。
想到初见七七时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七七边上那个她看不清容颜的白裳男子,会不会就是长孙逊?
“七七是你驯养的吗?”她眼角瞟了一眼老老实实趴在角落里闭着的眼七七。
七七耳朵很是灵敏,一听到七七二字,立马就睁开了圆溜溜的小眼珠,站了起来扑愣了几下翅膀。
长孙逊眼中笑意更浓,眸光流转看向七七,尔后又看向季望舒,身子忽地往前一仰,整个身子就这么凑到了季望舒的身前,一张俊脸离季望舒的脸只隔了一指宽的距离,近到季望舒能清楚地看到他浓密而又纤长的睫羽像一把小刷子一般,在他眼睑下投射出一点点阴影。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依稀感觉,长孙逊的心跳,似乎很不规律,又忽尔发现,长孙逊墨绿的双瞳,较之刚刚,似乎又更为绿了一些,由之前的墨绿转为现在的青绿色,像两颗极品祖母绿翡翠镶嵌在清彻的水晶之中。
这少年的眼瞳,颜色竟然还能转换的?
只不过稍稍的愕然,长孙逊淡薄似水的唇,就这么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又退了开去,身子往后一仰,一如他之前的姿势。
回过神的季望舒不由狠狠瞪向他,眼中似有一簇火苗。
不管前生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可今生自己完全不记得他!
更重要的是,今生的她,如今的年龄不过是九岁!这丫的怎么就能对一个才九岁的小姑娘下嘴?
一股子说不出的极为复杂的感觉缠绕心扉,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局势的她,只能狠狠瞪着那个笑得跟只狐狸似的长孙逊。
被她这么瞪着的长孙逊,眼中却有着一丝淡淡的满足,虽然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搂进怀中将她融进自己骨血的冲动,可是他很清楚,他若再动手,季望舒拢在袖子里的手,以及她手指尖捏着的银针,就会毫不犹豫地朝着他刺下。
虽然他不在乎被针扎进穴道的痛楚,可是他却不想惹怒对面他好不容易才寻回的他视若珍宝的女子!
“七七是你在漠北时救的。”他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薄唇,似在回味刚刚那**的滋味。
他这样看似轻佻的举动,让季望舒小脸忍不住微微一红。
明明应该生他的气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心底深处却有着一种不由自主的信任和放任,似乎——他这样的行为,对她而言,没什么不妥,又似乎——他这样看似轻佻的举止,其实她就已经习惯!
习惯?!
一想到这两个字眼,她身子就不由发麻,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温柔似水看着她的长孙逊,自己前生,究竟和他有怎样的牵扯?
“前生的事,你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你只要记住,这一生,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不管你愿不愿意。”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思,长孙逊温柔却又霸道的看着她。
“我前生——是怎么死的?”她很自动的忽略他温柔而又霸道的的宣言。
以白芍白薇和玄武三人的武功,他尚能不动声色就点了三人的穴道,一身功夫想必已出神入化至登封造极,这样一个武功莫不可测的人,若是怀着恶意而来,换做前生她还尚有自信,可换做今生,虽然自重生以来她就暗中苦甘修炼,就算这身子根骨奇佳,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子,可毕竟根基浅薄,离前生的她差得太远。
她从来不会做那意气之争无用之事,不管长孙逊说什么,那是他的事,和她无关,至于她要怎么做,亦是她的事,和长孙逊也无关。
她以为她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足以瞒过所有人,可是她却忽视了,长孙逊既然能知道前生她的小名,自是对她非常的了解,所以即便她掩饰得很好,也瞒不过对她了如指掌的长孙逊。
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置可否收进眼底,长孙逊却也没想过要她马上就接受他的宣言,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和信心,总有一天,绾绾会接受他的心意的!
只不过,对于绾绾忘了他他尚能接受,可是连她自己是怎么死的也给忘了,他心中却是不那么淡定从容了。
绾绾的死,是他心底不能愈合的伤口,这一年不管他怎么查,可终究查不出线索,原还指望着绾绾亲口告诉他,可没想到绾绾也不知道。
一想到杀了绾绾的人还在这世个活得好好的,一股戾气瞬息就散发出来。
浓重的戾气让季望舒心中一惊,却没有害怕。
这样浓重的戾气,她并不陌生,前生她弑父杀兄,血染秦古皇宫时,亦是这般。
“自你死后,我便开始追查你的死因,可是没有线索,你弟弟——”
“我还有弟弟?”季望舒拧眉,打断他的话,一脸讶然地看向他。
在她的记忆中,因为母后的死,她不惜弑父杀兄,她父皇那些个庶子庶女,那些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记得只留了几个妹妹的性命,至于皇兄皇弟,她可是一个都没留活口的。
见她一脸讶然,很明显把那个她视为珍宝的弟弟也给忘了,长孙逊没来由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原来自己不是她唯一忘了的人,她视若珍宝一般保护的亲弟弟也一并忘了!
心情好了很多的长孙逊唇角愉悦的翘起,点头道,“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如今的秦古君王,他说你是中毒而死,给你下毒的是你最信任的女相乔书容,可是她在给你下毒之后,便服毒自尽,我拷问了乔书容身边所有亲人和朋友,没一个知道乔书容为什么要下毒杀你的原因。”
他声音很淡,可惜眼里浓郁的戾气却彰显出他心底深处的愤怒。
虽然他只说了拷问,可是从他眼里的戾气,季望舒便知道那些被他拷问的人,想必都是受尽酷刑之后才命丧黄泉。
她没有觉得他滥杀无辜,换做是她,若当日没死,也一定会和他一样,将乔书容身边所有人都严刑拷打,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只是被乔书容连累的无辜之人,乔书容既然敢对她下手,就得承受身边所有亲朋为她所累的后果!
前生能得她信任的人,在她如今的记忆中,唯有三人,乔书容便是三人中的一个。
她贵为秦古嫡长公主,身边的陪读,自然身份也不会低到哪去。
乔书容,荣安侯府嫡次女,打小便和她同在母后的未央宫里一起长大,同吃同住同拜师习治国经纬之策,她和乔书容的感情,虽不是亲姐妹,却远胜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
五岁时,她父皇偏宠梅贵妃,母后为护保她,将年幼的她和乔书容一起送去了无名山,拜师天机老人门下,她出师回宫之后才得知母后已死,整个后宫已为梅贵妃的天下,是乔书容帮她查清了母后的死因,而她在母后死后,隐忍整整三年时间,在乔书容及另两个人的帮助下,才一点一点瓦解了梅贵妃的势力以及长乐侯梅府的兵权,血洗秦古皇室,成为秦古国第一个女帝。
她登基称帝之后,因为感念乔书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扶持之功,从而赐封荣安侯为世袭安国公,而乔书容,也被她赐封为秦古第一女相。
她和乔书容,同样拜在天机老人门,习武的同时又都跟着天机老人学了治国的经纬策略,而乔书容这些年的表现,她也清楚,乔书容足以胜任左相一职,是以不管朝中众臣如何反对,她一意孤行地赐封乔书容左相之职,而乔书容在成为左相之后的提出的治国策略,也让朝中那些反对的重臣不得不服。
她原本以为,有她这么一个铁血手腕的女帝,又有着乔书容这么一个怀柔手段的女相,秦古国会在她二人的掌管下欣欣向荣,走向巅峰的顶端,可最终,患难与共的姐妹情,最终还是没能敌过荣华富贵的腐蚀吗?
她实在想不出,乔书容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杀她这个女帝的原因!
虽为女帝,她的胸襟却远比秦古任何一个君王要宽广,不曾动过卸磨杀驴的念头不说,还唯才启用,视满朝重臣的反对于不顾重,亲赐乔书容为一品女相之职。
她只听闻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却没想到,她和乔书容渡过了共患难的生死飘浮的几年,却没能渡过共富贵!
虽然重生以后,她不是没设想过深得她三人信任的人,是哪一个对她暗下毒手,甚至也设想过是三人联手所为,可是当心底深处,她还是期冀着不会是乔书容,相对乔书容,她更相信是另两人下的手。
然而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此时的她,在得知前生她死的真凶是她以为最不可能的乔书容后,在得知乔书容已服毒自尽后,她心中,隐有一丝难过!
这丝难过,为前生的她自己,亦为乔书容。
看出她藏在心底的难过,长孙逊只静静地看着她,他能明白她为什么而难过,所以——才不会说任何的安抚之言,因为任何的安抚之言,在这一刻都只会让她更难过。
好在她并没有难过太久,很快她便振作了精神,看着他问,“我弟弟他,可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长孙逊眉毛一挑,不回她却道,“想知道,回秦古就知道了。”
他不想她留在西楚,他离开燕梁已经太久了,可放她一个人留在西楚,他又实在不放心。
倒不是关乎她的安危,他长孙逊想要保护的人,谁敢动手谁敢下手谁又能下手?
只是——一个平南王世子贺兰霁也就罢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战北王世子边墨砚,他又怎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群狼环伺的西楚!
若是绾绾不曾忘了他,他倒也不惧什么贺兰霁和边墨砚,可偏偏绾绾忘了他!
面对他的企图,季望舒只扔了一个淡淡的眼光给他,尔后便道,“我在西楚,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等做好了,就回秦古。”
长孙逊凤眸一闪,“你想重审陆府一案?为陆府正名?”
他调查得很清楚,绾绾如今名义上的父亲可不是什么慈父,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至于继母,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季府的老夫人,那就是个为老不仁的老虔婆,若非要留着老虔婆的命给绾绾自己报复折磨,他早就亲手血刃那老虔婆的项上人头了!
唯一让绾绾要留在西楚的理由,也就只有陆府之案了,不然绾绾也不用跑到这靖州来了。
绾绾既然见了夜郡影,想必也已知道晋忠王还活着的事了,嗯——晋忠王还活着,又曾师从陆太傅,绾绾她——心中忽尔有一个猜想,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季望舒,温柔无比地问,“绾绾,你该不会是借晋忠王之手,来个改朝换代吧?”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可是眸光中却是肯定的答案。
季望舒心中却讶然于他连晋忠王还活着的事都知道,真不知道这长孙逊,究竟还知道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我说是,你会如何?”将心中的讶然压下,她淡淡反问。
别以为她不知道长孙逊的狼子野心,燕梁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成为五国之中最强盛的大国,她可不信,长孙逊会心满意足,没有开疆扩土的念头。
若是没有,燕梁和西楚的边界,又岂会放置十万大军驻守!
面对她的反问,长孙逊勾辰浅笑,掩饰心中徐徐升起的失落和怅然。
绾绾终究是将他忘得彻底,才会这般相问,若她心中尚有一丝对他的印象,绾绾都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丝失落和怅然同样没能瞒过季望舒的双眸。
那一刻,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若然长孙逊如她所想一般,有着开疆扩土五国归一的野心,届时,她和长孙逊免不了要刀戈相向,她虽有那自信,可是现在的她,到底比不上前世,真和长孙逊对上,鹿死谁手,谁能知道!
她眼中的思量和警戒太过明显,长孙逊不由苦笑,一种无力这感油然而生!
他表现得难道还不够明显?
他表白的情意难道还不够深?
在她眼中,她以为他将这天下看得比她还重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绾绾,在你死后,我曾有一种冲动,让秦古国所有苍生为你殉葬,他们该庆幸,还有一个你视若珍宝的弟弟活着,否则,我定然会踏平秦古每一寸土地。”他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淡然的语气就像他说的不过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她却从他再次转换为墨绿的眼眸里,看到一股疯狂的、毁天灭地的戾气。
她清楚的感觉得出,他说的是认真的,他曾经动过那样的念头,那样疯狂的,便是她,在得知母后死后,她虽弑父杀兄,虽将一众兄弟姐妹杀得所剩无几,但最终还是留了几个妹妹的性命,不曾完全斩尽杀绝。
要怎样深重的感情,才会让他起了那样疯狂的念头!
忽尔,有一种承受不起他这般深重感情想要自他身边逃离的冲动,然尔下一秒,他就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圈进怀中,他的头,伏在她的脖颈间,旖旎的声音自她脖颈边响起,“绾绾,你别想自我身边逃离,永远别想,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让你后悔,逃离我的身边!”
那样旖旎温柔宛如情人在你耳畔叙说情话一般的声音,却让人听出一股血腥的杀气。
那一刻,季望舒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悸动,那样的痛那样的——来得莫名其妙的幸福!
明明伏在她脖颈边的人通身凉得吓人,可是她却能感受得到,他心底深处浓浓大火一般的执念,那样的璀璨,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血骨里一般!
“绾绾,你不知道,在听到你死了的消息后,我有多害怕!”
“绾绾,你不知道,在看到你的尸体时,我有多后悔!”
“绾绾,你不知道,在埋葬你的时候,我有多恨我自己!”
“绾绾,你不知道,我曾经恨到要杀了你弟弟,因为你死了,他却还活着!”
“绾绾,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绾绾,你别想着逃离我,这一生,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会是你的。”
“绾绾,我若死了,一定会拉上你一起,我才不信那些什么所谓的,自己死了,爱着的人还活着就好那种鬼话,我告诉你,爱的人若是抛下你一个人死了,你会生不如死,所以,绾绾,我若要死,一定不会留你独活,你若要死,我也一定会陪着你。”
“绾绾,这天下苍生,都及不过一个你!”
……
断断续续、轻柔婉转似梦呓一般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喃,明明脑中不曾有关于他的一丝记忆,可莫名的,她就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信,他曾经因为她的死痛不欲生!
信,他曾经因为她的死而悔恨不已!
信,他曾经因为她的死而痛恨他自己!
也信——将来某一天,他若要死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拉着她共赴黄泉!
更信——有朝一日,她若要死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陪着她死!
那一句这天下苍生,都不及一个你!
让她没来由地湿了眼。
明明不知道前生和他究竟有怎样的牵扯,明明不曾记得关于他的一切,可是,听着他低柔的声音,听着他发自内心的情感,心底那一丝悸动就愈发的明显,手——已经毫无意识的伸出去,环抱着他整个人,只因——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那因为曾经失去的伤心欲绝的痛楚!
他的腰身很细,即便隔着厚重的银狐皮大氅,也能感觉得到来自他身上的寒气。
这让她心底深处,愈发的柔软和心酸,他——究竟承受过什么?
“绾绾,这一次,你别想再逃离我!”
伏在她瘦弱肩膀上的头忽然离开,长孙逊俯视着她,眼眸墨绿流转,有决然,有温柔,有欢喜,有痛楚,亦有不安!
他的眸光是那样的专注,似乎广袤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也只得她一人能入他的眼!
她抬头,迎上那一双墨绿的双瞳,感受着自己那颗,因为他而悸动痛楚的心,她认认真真的点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长孙逊,这一次,我不会由你身边逃离,但你——亦别想,从我身边逃离!”
因为她的话,他笑了,浅浅的无声的笑,逐渐转为低低的压抑的笑,最后转为大声的宣示的笑,在笑声之中,他同样认真的点头,“好。”
趴在角落里的七七,看着笑得开心的主子,翅膀扑愣了几下,发出‘咕咕’的声音。
马车外,顺伯一脸安慰的表情,公子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而右弼则依然面无表情,只内心却已经崩溃。
他从不知道,狠辣无情的公子,竟会对着一个女人这般表白,好吧,尽管这‘女人’,如今不过是个九岁的小丫头!
他心想,若是让文曲等人看到公子这一面,只怕要比他更不能相信和接受!
而驾车的武曲,则恨不能在耳朵里塞几团棉花,他们听到了公子大胆的表白,回头,公子冷静了,还不知道要怎样惩治他们!
车厢里,气温渐渐升高,长孙逊的墨色双瞳,在季望舒略带娇羞却又无比坚定的眼光中,渐渐转换,直至像那祖母绿一般,看着他双瞳颜色的转变,季望舒不由好奇,伸手去抚,却见长孙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后缓缓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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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月票啊~什么花花草草啊~狐狸都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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