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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灌满长袍,妖琴站在高台上俯瞰,淡漠地一一扫过下面众人:“听说源博雅大人有位挚友,名满京城,不知可否为我引荐?”
源博雅笑:“你还没猜赢呢。”
妖琴嘴角勾起,第一次露出笑容:“会赢的。”
风猎猎作响,许君把长发扎起来,安排好小座敷跟阿脸的位子,拿着号码牌报道去了。
从众多鬼怪中脱颖而出的十二人,要进行三组四轮的淘汰赛直到决出前三名。许君原本抱着重在参与的目的来试试,如果成了就多拿点金豆子回去给小座敷买达摩。不成的话……他也没办法啊。
许君妖刀好歹也是ssr级别式神的佩刀,怎么着都能撑住一会吧,实在不行……许君咬着唇,还可以动用那个。
唯一的问题恐怕就是……分组抽签千万不要抽到某人,好在老天爷十分给面子,也可能是许小君同学最近人品不错,完美闪避某人。
每一组按顺序上前比赛,等轮到许君时,月已至中天。
他在一团黑雾的带领下穿过山洞中的长廊,长廊连着比赛台,他站上去后发现自己与对手各自站在一个高耸的石台上,中间相隔约仗宽。
许君环顾四周,一眼就发现高台上的河童换成了茨木童子本人,他下意识的转身……果然在茨木旁边找到了一抹身影。
大天狗匆匆入座,双羽上还带着雾气,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是由妖气凝练出的。
茨木:“怎么才来?”
大天狗冷漠地看他一眼:“彼此彼此。”
鸦天狗飞到天上盘旋一周后,比赛正式开始,许君把目光收回来,专心地望向对面。
在见到比赛场地时,许君就明白自己不占优势。他之前能赢全靠着妖刀的进攻,但现在两人相隔仗余远,那宽度他显然是过不去的,只有对方过来他才有机会造成伤害。
但对方没动,两人隐隐有对持的意思。
黑暗中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那眼睛似乎遍布四面八方,许君有种仿佛在被全方位监视的感觉,他握紧妖刀,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渐渐地他似乎能在细微的风声和远处观众的呼喊声中捕捉到一些东西。
那声音很小,只是木头摩擦扭动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声,他心头一凛:“这是……”
此刻,原本将对手遮住的黑夜就像是被人随手抽掉的纱巾,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在她细瘦身子的背后,一个巨大的木制傀儡正缓缓向许君飞来。
透着空灵感的声音说道:“尼桑,去吧。”那声音带着缱绻,更像是种温柔的呼唤。
许君皱着眉抽出妖刀,不过片刻,原本行动缓慢的傀儡像是疯了样直冲他来,随着动作,关节摩擦发出的“吱呀”声越来越大,尖锐地像是要刺破他的耳膜。
那傀儡一爪子抓向许君,虽被他躲开,但所过之处,土地均是被连皮带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喘着气用妖刀撑住身体,然而下一秒那傀儡便追了上来。
茨木喝着小酒兴致缺缺:“现在的妖啊,都太不努力了,想当年吾为了得到挚友的欣赏,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大天狗并没有理他,只是专心的看着。
茨木见他那样子就想逗他:“我听说你为了得到这双羽翼,可是学那凤凰浴火重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比不上你断了只手,”大天狗挑眉:“酒吞大人想必一定十分感激你。”
这下轮到茨木不说话了,专心地往场下看。
傀儡说到底就是通过线来操纵的,只是这线估计不是真是的线,而是妖力所凝结的吧。
“妖刀,你能看见线吗?”
妖刀不语,刀剑却微微晃动,指向了半空。
许君眯着眼,视线所及之处,银光骤然闪过,那丝线缓缓从对面往傀儡输送着妖气。
许君当即不再犹豫,刀刀向其砍去,傀儡似乎察觉出他的用意,开始刻意地将线保护起来。如此一来,行动上必然被掣肘,许君完全不按规矩出牌,一会攻击线,一会攻击傀儡,令他行动不再灵活,片刻就被许君按在刀下。
傀儡不可置信地张开木质的大口:“没想到你!”
许君丝毫不废话,干脆利落的戳下去。
傀儡在妖刀的攻击下框架垮掉了,缭绕的鬼气哭嚎着四散奔逃,许君于一片森冷之中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他曾一度十分熟悉,骤然出现在此,竟令他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低头,妖刀刺穿的哪是什么傀儡,那分明就是——晴明。
许君后退,却被那人沾着血的手拉住:“小君……对不起。”
“我很想你,你跑哪去了?回来好不好?”
许君半跪在地上,摇头,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刀刺穿了那人胸口……不,不是他动手的,是晴明他自己撞上来。
“小君……我要不行了。”
许君心头阵痛,妖刀忽然化成人形,捂着他眼睛:“许君!别看,那是傀儡的幻术。”
晴明怆然一笑,嘴角不住地往外涌血:“我死了,是不是你就不再生我气了?这么看来,死了也挺好的——”
遥远的另一边,流水殇殇,冥王站在更漏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长明灯,孟婆站在她身后:“许君如何了?”
冥王叹道:“还算是稳定,只是你看这火苗颜色越来越诡异,我猜他身上的妖气已经被激发出了……”
孟婆:“我们必须把他先找回来,再想办法帮他压制。”
“我又何尝不想,但他与我们所处时空不同,如何能找回来?”
孟婆皱眉:“连你也没办法?那不知道安倍晴明……”刚提到这几个字,只听冥王重重一哼:“他初穿越来时,家族里的人不停在找他,但他不想回去,我便收留了他,还让许君带他,没想到他竟然伤了我的人……”
冥王之怒,整个大殿都颤颤巍巍,在她的怒气里来回摇晃。
孟婆:“只可惜他现已回日本,要不然还能找他讨回公道。”
“哼,回去又如何,阎魔曾于黑白二鬼使向我传信,问我晴明到底是如何搞成这样,想来是在生死簿上发现他命不久矣,这才与我互通消息。”
说到这又气呼呼道:“竟然还想向我求续命之术!简直痴人说梦。”
孟婆立刻上前顺毛:“是是是,晴明该死,大人您别生气,容易长皱纹……”
远在日本东京的阎魔收到黑白鬼使信后立刻拆开,泱泱大殿站了一群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大声喘息。
判官看着阎魔紧皱的眉,心里已然明白,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
阎魔:“冥王大人十分生气……”话说一半,意思已经了然。鬼使黑摸着小小黑的头,轻轻摇了摇,示意他别再询问阎魔大人。
晴明……多半是过不了这个劫了?
阎魔从云上走下:“我……去看看晴明。”
判官说:“我陪你。”
阎魔回头看他,眼眸里满是无可奈何,末了她点头。
安倍家大宅坐落在东京市郊外,原本静谧的宅子此刻灯火通明,大波的僧侣围在一间房内诵经。
安倍家现任家主安倍长男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中间那个毫无血色昏迷着的人,看着比他年轻但却是他的祖宗——安倍晴明,于数天前在中国被妖刀一刀刺穿了整颗心脏。
安倍长男擦擦脑门的汗,如果晴明死在这,他这家主也就别想当了,正当他愁眉不展之时,一阵阴风吹得经幡乱舞。
法师们停下诵经全部退了出去,片刻后,两道身影出现在屋内。阎魔接过判官手上的药草,递给安倍长男,后者忙不迭接了退出去。
阎魔半倾身子,抚摸着晴明苍白的脸:“我认识他时,他只不过几岁,即便是半人半妖,也不过百年的生命,没想到竟然在这么多年后还能再见他。”
判官站在她旁边,不语,阎魔就喜欢他这样,能静静听自己说就好。
“别看晴明现在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其实年轻的时候傲气多了,表面是乖学生孝顺的长子,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不羁的,一如他母亲。”
她说了很多,很多事连判官也不知道,以致于判官都开始疑惑阎魔口里的那个晴明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
阎魔起身,或许是她抚摸他时太过于温柔,晴明下意识的拉住她的手,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判官:“他在喊谁?”
一室沉默。
半响,阎魔才抬头,判官惊讶于她眼中竟带了泪,千万年间,他还从不曾见过。
那点泪花一闪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阎魔波澜不惊的语调:“你知道吗?早在平安京的时候,晴明就见过许君。”
判官:“什么意思?”
“小君,你在哪?到我这来……”
“我,我在……”许君呆呆地长着口,无意识的回答着。
妖刀急不可耐地摇晃着他,然而没有效果。围观的众妖怪见许君跪在地上,而之前被他击碎在地的傀儡碎片正迅速的拼凑着。
小座敷紧张的抓着阿脸的手:“麻麻……怎么了?”
高台上的鬼族们早已看出不对,茨木对着紧皱着眉的大天狗说:“傀儡术到最后都逃不过幻术的套路,这个嗯……什么妖来着?竟然不加防范,输得也不算冤。不过一场比赛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大天狗不理他,眼见傀儡拼凑完成,正缓缓起身时,他终于坐不住了,直接飞了出去。
“喂!你干什么?这样犯规啊。”
大天狗现在已顾不得犯不犯规了,他直直飞到上方,正准备下落忽然看见台上多了一人。
狭长的眼微眯,大天狗一眼认出那个蓝衣的少年也是今天参赛的。
鸦天狗喝道:“什么人?下去,否则取消你参赛资格。”
然而那蓝衣少年却不管,直接到了许君身边对着空气道:“他叫什么?”
妖刀一愣,那是?晴明?正在跟他说话?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果然是他,也许……他能?
妖刀当即不再犹豫:“许君。”
“许君?”短短两个字从优美的唇中溢出,带着点些微不标准的异国强调,晴明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符拍在许君背上:“交给我吧。”
妖刀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那张淡蓝的符咒,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让施咒者进入被施咒人的幻境里……
幻境中,许君呆愣地看着眼前躺在血泊里的人,那种生命在眼前一分一秒流逝所带来的恐惧感牢牢地抓住他,让他喘不过气。
“小君……”
不,别喊我!许君痛苦的摇头,不要用你那温柔的声音再喊我的名字,不要再让我动摇……
“我喜欢你……”
你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怎能谈得上喜欢?
“是真的……不过似乎也不重要了吧,反正我都要死了……”
你闭嘴!闭嘴!
许君暮然睁开眼,怀里的人似乎是流光了血,原本温热柔软的身体一寸寸冰凉了下去。
仿佛整个世界都碎掉一般,许君跪在原地,不知道能从那废墟里捡起什么,他只觉得好累好累。
傀儡终于全部拼凑起来,那张诡异的脸做了一个姑且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随后便握拳向跪坐在地还陷在幻境中的许君砸去。
“小君……”还沉浸在疯狂中的许君忽然被一声唤起,那声音喊他名字时甚至带着点诡异的腔调,但许君还是听懂了,他抬头,远处站着一蓝衣少年正向他招手。
他疑惑的看着那人:“晴明?”
是,那张脸,那个人,确实是晴明,他缓缓地向晴明走去,不为其他,只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傀儡砸向地面发出一阵轰隆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许君完蛋时,晴明和许君出现在了台子的另一侧。
“怎么有两个人?”“什么啊,这是犯规啊。”在一片吵杂中,小座敷跟阿脸舒了口气,幸亏没事。
妖刀化成人形,扶着许君的肩膀:“你刚刚被困在傀儡的幻境里了,差一点没命你知不知道?”
许君怔愣着,幻境吗?
他看着身边仍然带着面具的少年晴明,一时百感交集,后者对他点点头便往台下去了,走得时候晴明从腰间取出自己的号码牌,直接丢给裁判。
源博雅忙赶过去:“怎么回事?”
晴明回头往石台看了眼,接着摇摇头:“看来此次无缘第一,如今之计,只能另想个方法接近鬼王酒吞。”
源博雅按耐下心中的好奇,附和道:“还是从长计议。”
由于比赛途中有人干涉,且是许君这方,所以裁判判许君犯规,自动丧失比赛资格。
傀儡师指尖微动,妖气凝结成的线牵动着傀儡弯腰鞠躬:“承让,很抱歉让您想到不好的事……”
许君摇摇头,是自己输了。
妖刀:“你还好吧。”
许君:“你说,被你刺穿胸口……能活得下去吗?
妖刀沉默半响:“肉、体上的伤好愈合,但……我身上所携带的鬼气会顺着破损的伤口进入体内,与他的灵力相融合,就算他没死,鬼气一天不除,便一天不能运用灵力,否则……全身变像被蚂蚁所噬咬一样。”
许君喃喃道:“这么说来……还不如死了好呢。”
“死了好,对吧。”
妖刀沉默,既然死了好,那你为何又这般模样?仿佛……失去了最重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