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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云想转移注意力,就跟谢蕙提议:“姐姐,要不我教你武功吧?”
谢蕙一愣,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学那个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学了本事去给人看家护院不成?我不学……”
“你学了可以不怕人欺负啊!将来到了唐家,谁欺负你,你揍谁!”谢凌云道,“有本事傍身,总比没有强,是不是?”
谢蕙含笑摇头,任妹妹如何劝说,都不肯同意。
谢凌云只得打消了这念头。
不过谢蕙对妹妹的武艺很好奇,小心道:“阿芸,要不,你练武给我看看?”
“怎么看?”谢凌云也想让人知道一点关于她会武的事情。——这样以后动起手来,也方便不是么?
谢蕙想了一想,说道:“单手劈砖头、胸口碎大石……”
谢凌云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鼓起的胸脯,又看看自己白嫩嫩的手:“姐姐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这是街头卖艺吧?
谢蕙道:“姨娘还在时,我听姨娘说过。说有人练武,很厉害。”她说着看了妹妹一眼,轻声道:“胸口碎大石就算了,空手劈砖块能行么?”
她对妹妹所谓的武艺好奇之余,又有些怀疑。才跟着薛家舅舅练了几日,能有多厉害?
谢凌云“唔”一声,老实说道:“胸口碎大石我确实不会,单手劈砖块,我也没学过。不过,力气上,还是能比常人大上几分的。”
她们此刻是在谢蕙的房内,谢凌云起身环顾四周,问姐姐:“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你不要的么?”
“什么?”谢蕙错愕。
谢凌云随手捻起桌上针线筐里的一根绣花针,往床栏掷去。
围床晃动,有齑粉落地。谢蕙惊呼一声,呆了半晌,才上前去看。只见那绣花针没入木制的床栏,只余下短短的一截。
她以手掩口,心砰砰直跳,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谢蕙看着神色如常的妹妹,轻声道:“薛家舅舅教你的?”
她心下犹有惧意。这针若是扎在人身上,还不知要怎样呢。
谢凌云姐姐神色,竟是惧怕多一些。她自己也是一愣,想了想才道:“算是吧。不过我没学好。”
谢蕙握了握妹妹的手,软语道:“这本事是好,只是以后不要在人前显露,容易招惹祸患。”
谢凌云点头:“嗯,记得了。”她觉得有些没趣,原本还想着姐姐看了她的一点威力,会想学武以后自保不被欺负呢。没想到是叮嘱她将本事藏起来。
她知道姐姐是为她好,她想,那下一回的时候,也不用一成力了,先用半成力。
谢蕙不说话,想着妹妹方才的行为,心情颇有些复杂。她倒不怀疑薛家舅舅教阿芸武功。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薛家舅舅送给阿芸的生辰贺礼就是马驹和弓箭。那个性情不同于常人的男人教外甥女武艺,也不足为奇。
她隐约听姨娘说过,薛家舅舅是个有本事的,能当上苑马寺卿,还是因为他年少时曾救过微服的贵人。只是这武功当真厉害!阿芸憨直,有本事傍身也行,至于她自己,还是算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身份尴尬,何苦去讨人嫌呢?
这边姐妹俩说话,那边谢怀信也正在劝慰自己的同胞妹妹。
孙叔宁告辞离去后,谢怀信越想越不对劲儿,寻了个理由就去找妹妹谢萱。
而谢萱正将自己锁在房里痛哭。
谢怀信拍门叫了几声,无人应答。他耐心告罄,命小厮把门撞开。
小厮不敢,只拿话来拖延时间,却不肯动手。
正僵持中,谢萱打开了门。
谢怀信一愣,理理衣衫走了进去。
如今他们年纪大了,虽是亲兄妹,却也要避嫌。谢怀信让门开着,又亲自打开了窗户,以示自己内心坦荡。
谢萱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你说我来做什么?我就你这一个亲妹子,我还不能来看看你?”谢怀信一撩衣袍,自行坐了,又拿起茶杯,给两人各斟了杯茶。
谢萱冷冷一笑,并不回答。亲妹子?有谁家哥哥愿意亲妹子嫁给人渣?
谢怀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是冷的,就放下了茶杯。他思考了一下措辞,开始说道:“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谁不委屈?咱们姨娘不委屈,还是你我不委屈?你这好歹还是要嫁给国舅爷,不像我,都十七了,亲事还没着落。你心疼你,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哥……”
谢萱听了这番话,气得心口疼:“你,你……”
“你委屈我也明白,可你也不能……”谢怀信歪了歪头,觉得这句话不好说出口,就含糊略过,严肃道,“你当你今日的事情做的很隐蔽么?那个孙国舅可是看得真真的……”
谢萱终是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他哪里算是国舅?”就是个人渣败类!
这话谢怀信不爱听,他当即反驳:“怎么不是国舅?皇后的亲弟弟,太子的亲舅舅,皇上的亲小舅子,可不就是国舅?你嫌弃他不好,你当那唐颂就是什么好鸟么?”
谢萱一怔,下意识道:“他怎么不算……”
她对唐颂印象不深,只知道长的好看,家世好,没有娶过亲。——她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没别的选择了。但是她在他面前摔倒,他竟用自摔来避免去扶她。
无疑,这很让她难堪。
谢怀信嗤笑:“他二十来岁了,没娶亲,没纳妾,青楼楚馆从不涉足,你就不觉得怪?”
谢萱呆了一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闺阁少女,面色一红,忽的想到了什么,讶然道:“你是说,你是说,他是个,他有分桃断袖之嫌?”
她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荒谬感。怎么可能是这样?然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怎么不可能是这样?若真是这个缘故,那么也就不难解释,唐家怎么选择了谢蕙,还急着要把亲事定下。也不难理解,她要摔倒在他面前,他都置之不理。
原来那是个断袖啊!
“那倒也不……”谢怀信原本到嘴边的话打了个突,他瞧了妹妹一眼,含糊道:“你说呢?”
他心说,那倒也未必就是断袖了,到今天为止,并没有真正听说唐颂跟哪个男的走的近。只是那人怪的很,不近女色是真的,而且无论对男对女,都甚是冷漠。即便是跟他做了亲戚,他也未必肯帮扶一把。
不是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他跟前跌倒,他倒好,为了不招惹是非,竟然自己摔倒!永宁侯府交到这人手上,迟早要完!
谢萱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以为谢蕙这辈子得了好姻缘,原来是要嫁个断袖啊!她竟是不知道,她们两个,谁更惨一些了。
亏她先前还想着跟谢蕙争一争,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嫁给一个断袖,是不用跟女人争,跟女人斗。——啊,这点还说不准。也许是既要斗男人,又要斗女人。或许连孩子都不会有。
想想都觉得恶心。
谢萱认真思索,上辈子她进京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对唐颂还真没多少印象。而且大户人家,这种事多半都是瞒着的,即使有,也不会传出去。
所以,也就不怪她不知道了。
谢怀信打量着妹妹的神色,估摸着他的话有了影响,继续说道:“跟他相比,还是孙国舅好,皇亲国戚,上头也没婆婆压着,只要生了儿子,你的地位就稳稳的……”
谢萱听这话实在不堪,指着门口,斥道:“出去!你出去!”
谢怀信撇了撇嘴,道:“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说罢扬长而去。
兄长走后,谢萱独自坐在桌前,静静地待了很久。
后来谢蕙觉得奇怪,自那日之后,给老太太请安时,碰见谢萱。谢萱总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嘲讽、同情、轻蔑……
谢蕙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问妹妹:“阿芸,你有没有觉得,谢萱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谢凌云听她这么一说,也观察了两回,终于得出了结论。她告诉谢蕙:“是挺怪异,像什么呢……”
在她看来,这感觉就像是拼尽权力想得到一份武功秘籍,结果被对方得到了。正失意之际,却突然得到消息,那秘籍不但是假的,还能让人武功尽失,走火入魔!
是这么个意思吧?
谢蕙听了妹妹的分析,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武功秘籍?”
谢凌云笑笑,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
数日后,谢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谢家表面的平静。
早先在绥阳时,谢律以为陈老爷子也会回京,以为陈二老爷的儿子中必有过继给其兄陈侍郎的,就糊里糊涂地给两家定下了亲事。当初也没指明具体是谁和谁,就借着酒意结下了儿女亲家。
回京以后,谢律成了鸿胪少卿,前途一片大好。他也就没急着去提起这桩糊涂亲事。数月来,他匆匆忙忙就定下了两个女儿的亲事。
没成想,在五月底,陈家竟上门了。
陈老二见了谢律,寒暄过后,提起了这桩糊涂亲事:“谢老弟,当初咱们也没说准,老哥我好几个儿子,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你看上的是哪一个,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谢律微怔,这事他还记得,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三个女儿,前两个俱已许亲,而且看上去都还不错。他这个小女儿,是嫡女,又跟他最亲,断然没有嫁的比两个姐姐更差的。
他万分后悔当时冲动之下,非要定亲。这回怎么办,不好收手啊。想了一想,他在陈老二期待的目光中,开口说道:“老哥误会了。当日咱们那是酒后胡闹,没媒没聘的,连个信物都……”
陈老二面色一沉,咣当一声放下茶杯,怒道:“谢老弟这话何意?莫不是高升了,就看不上哥哥了?连当初一起喝酒赏美的情分都忘啦?”
——他在妻子汪氏面前夸口,能给她带一个侯门千金做儿媳妇。他也打听过了,两个庶出的,都许了亲。剩下的,是嫡出的姑娘,只会教养更好。他还得意是赚到了呢。
谢律听他说起情分,眉心一跳,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陈老爷子那张脸。今上重情,连陈老二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给个官衔,自是看在陈老先生的面子上。这事若闹将开来,谁的面上都不好看。而且,时人重信,若让人以为他食言而肥,就很不划算了。
谢律心念微动,他捻须一笑,说道:“啊呀,我给忘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陈二哥别恼,小弟给你赔罪。”待陈老二重新坐下后,他才又道:“我记起来了,那日咱们确实是说要结儿女亲家,是不是?只是,小弟的意思并不是谢家女作陈家妇,而是希望让犬子能娶令爱为妻……”
陈老二一呆,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粗声粗气道:“谢老弟真会开玩笑。你竟不知道么?我的两个女儿,在绥阳时就定了亲,留在绥阳了,哪里还能高攀得上令郎?”
谢律笑得无奈:“是么?这么说,小弟也没别的办法了。犬子虚岁十八,就等着令爱呢。唉,这也是有缘无份啊……”
“你……”
谢律又道:“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陈二哥龙精虎猛,或许这两年还能再添一女。我那小儿今年才两岁,也未必不是一门好姻缘……”
他寻思着陈老二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府中莺莺燕燕虽多,可哪里就能再生一女呢?又不像他,身子康健,再添两个也不成问题。
陈老二美色上厉害,弯弯绕绕方面,却绕不过谢律。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将茶杯往地上一摜,怒气冲冲地离去。
他刚走,谢律便去与妻子薛氏商议。他简单说了经过,又道:“这可如何是好?陈老二好欺负,他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陈老大也上门来,非要娶阿芸,咱们……”
薛氏脸色微变:“你说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定这亲事!”
谢律有点烦躁:“我当时以为陈老先生会回京的。”陈老先生回京,必得重用。那样的话,陈家绝非现在的陈家可比。
当初他去问了自称受仙人点化的谢萱,谢萱告诉他,陈家会回京城。陈家是回京了,可陈老先生没回京啊!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薛氏道:“那就按先前所说,就说当初定的是陈家姑娘和怀信?他们家的几个姑娘,在绥阳的时候就定了亲,也没知会咱们一声。可见当初他们也没把酒后的胡闹当回事儿。”
“我别的都不担心,我就担心阿芸!”谢律道,“陈家那几个儿子都是庶出,就是蕙儿嫁过去,我都不舍得,更别说阿芸了!”
薛氏听这话不对,推了他一把,说道:“这话怎么说?蕙儿亲事都定了,跟她没关系。你平白此番她做什么?”
谢律叹气,现下懊悔也无用了。
薛氏想了想,试探道:“不如,就说阿芸也定了亲?”
谢律看她一眼:“定了亲?跟谁定了亲?保媒的是谁?作证的又是谁?”
薛氏也急了:“这几日,也不是没人想跟咱们结亲。朔平伯家、安平侯家、还有建章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