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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大殿中，颗颗硕大圆润的明珠高悬，却只是源源透出不尽寒意，加之一个人形天然制冷剂在侧，气氛又陷入了谜之尴尬。
空气仿佛静止的情况下，一丝细微的风顺着殿门，悄悄透了进来，传来一股陌生的气息。
有什么人来了！
宁如晦一个猛子从地上跃起，连衣角褶皱都未整理，便迅速退到光线略微阴暗些的角落里，微低着头，单凭肉眼已是看不清表情。
封星衍鼻翼张了又缩，对这速度表示叹服。转眼剩自己一人，孤零零唱独角戏么？也不好继续一幅撩开衣袍、坐地乞丐的样子，邋遢至极只怕倒要将外客吓跑了，同样一个纵身掠起，负手而立。
她保持着上位者张扬凛然的姿态。脖颈未动，一双眸子微转，朝男人的方向投去个无辜的眼神，写尽苍凉与无奈。
那意思分明是：你我二人只是在谈论正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又何必躲得那么快？倒像是个被我玷污了清白的小媳妇。
我又不是什么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
换来一张更加冷硬如山的面容。
封星衍在内心长叹一口气。她真是不知，找宁如晦来一同解决事端，究竟是福是祸。试想有这样一个人，每当与你面对面时，便从始至终保持一张僵尸的表情，关键，还不是个可以任你摆布的充气娃娃。
一个大活人呐……
还每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这孽缘偏来得如此猛烈？似乎，我也不是个徒生祸端的人呐，难道真有上辈子？而且作下了不少孽吧……
“首座。”一个中正的男音，挟着风声而至，转眼已到近前，将封星衍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揪了回来。
从正面看，这分明是个身着道服，一本正经的仙门中人。但当他侧过身去，背后便露出个半圆的白色物什，像是被剖开截留的半个蛋壳，直径倒与手臂一般长，看样子是直接黏在身上的。说像是个竹篓吧，那形状和颜色又相去甚远。而且，修道之人何须凡俗之法保存材料，总不至沦落到亲自上山采药。
“通玄幸不辱命。”他躬身一礼，背上的负重也随之移动，活像个驼背驼出直角的老年人。
也幸亏剖面处施加了一层空间禁制，隔绝开内里的东西。否则，那白蛋壳里若真的装有蛋清，只怕此时就要扣他一个狗血淋头了。
封星衍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通玄似乎也觉得不妥，默念了一段晦涩的法诀，那白色物什便自动从身上脱落。扬起手臂翻掌一推，便稳稳立于两人之间。
如出水芙蓉般，突然探出个鬼里鬼气的黄色小脑袋，也算是清丽脱俗。
“哎——可算是憋死小爷了。”
真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配方。
封星衍一瞬间，脸色就由红润转向铁青，仔细听，还有她磨牙的声音。一张嘴开合数次，最终挤出个大大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她的眼里几有火光迸出。
穆离从蛋壳的边缘纵身一跃，隔空跳到了封星衍的肩上。两只小爪子一交叉，脑袋向上一搭，摆出个午睡的姿势，心满意足地感叹道:“还是这里好啊。”
顺便给了通玄一记眼刀，“你那什么破烂法宝，在里面睡觉都硌得不行，舒适性呢？实用性呢？好歹站在俘虏的角度，全方位、多功能地考虑考虑不好吗？”
几日未见，你讨人嫌的功力还是丝毫未减啊……
幸亏被弄的人不是我，看通玄这老家伙，得意法宝被损成这样，居然还没有当场发作。这涵养，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殊不知，被称赞的那位，一边顶着封星衍这魔鬼带来的压力，一边面对乘黄精入木三分的嘲讽，心脏，已经不堪重负地停机了。
半天才喘过这口气来。
“首座？这乘黄乃是宗门乱事的首恶，但不知……”通玄的目光在封星衍和穆离的肩上游移，生怕封星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
譬如，这一人一兽是一伙的……
他不敢再继续向下想。额头上的冷汗，又不争气地出现了。
“胡说八道！”封星衍还没发话，穆离就又跳脚了，“小爷是那种人吗？诬赖陷害倒是有一手，臭道士，你的脸面呢？”
因势利导它最在行了，有这个女人做靠山，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转过头将屎盆子全扣在了通玄脑袋上。
“你——”通玄方欲举起手臂指向穆离，骤然发现那是老怪物的肩膀，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只见穆离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得意洋洋之势尽显。仿佛单凭着这尾巴，就可以直上九霄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闹什么闹。自己人打来打去有意思么？”封星衍直想要揉眉头。一个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为了话锋的上下争吵不休。
一个乘黄就够闹腾了，这倒好，又来一个。当我是老妈子么？
这首座做的，也是醉了……
“谁跟他是自己人？”穆离不屑地扭头。
“那你也别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从我肩上滚下去！”封星衍又是一掌挥出，被穆离灵巧一跃避过。
“你这个家伙，天大的篓子都捅出来了。在我面前倒是耀武扬威个不停啊！”她很恨地咬牙，怎么当时没在它是团子的时候，给它一剑，现在也能眼不见心不烦。
“对了，说起这个，我还冤得厉害呢。都是那个小肚鸡肠的许扬，一定是他，暗戳戳报复小爷。也过于阴心黑手狠了吧。”穆离的腮帮子气得鼓了起来。
“你说谁？主持比试的许扬？”封星衍满心疑惑地确认。
“可不是他怎么的。”说起自己的悲惨经历，穆离便开始滔滔不绝，将事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抖了出来。还不忘多用几个形容词，诸如阴险狡诈、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一类。
说得在场三人不同程度地虎躯一震。
真是能编啊……
“这么说来，那黄狐狸的障眼法，是许扬做的？”封星衍喃喃道，毕竟场上只有他与穆离有仇，才会刻意把屎盆子向他脑袋上扣。
不过此人手段不精啊，一个只会直线纵扑，丝毫不懂变通的障眼法傀儡，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炼制手法。脑海中的常识反馈道，以她的手段，短时间内做上七八个，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炼制这种傀儡，所需要的境界，起码是在结丹以上。这就有点对不上了啊。
除非……他身后还有人。
那韩靖平又是充当了什么角色？他绝不可能只是无名小卒。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算了。封星衍索性不再去想，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让弟子回归正常，而不是在这玩没有边际的推理游戏。没有充足消息来源的情况下，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走，一起去看看昏迷的弟子，。”上次只是大体一扫，再度观察，应该会发现新的线索。如果能解了这恶疾，则更好不过。
她招呼着宁如晦和穆离一起前去，而选择性忽略了通玄。
这个掌门，斗嘴的花架子有余，却不见得长脑子。去了，反而是添乱。
穆离么，多少有些上古秘术，或许能发现什么。那些附带的副作用，暂且忽略不计。
至于带上宁如晦，呵呵，完全是习惯使然。似乎办正事缺了他，总感觉心里像缺了个角落一样呢？
也算是谜之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