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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留下消息的人是小林川。
那日,再次被不良少年勒索暴打了一顿,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听着对方向同伴炫耀,他和铃木泉音交往,对方不仅身材火爆,床上也带劲儿……说到最后,措辞越发粗鄙不堪。
“这不是齐平大辉吗?”
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矮壮的寸头青年,一双吊三角眼凶神恶煞地看着帮派里的小罗罗。
齐平大辉吹嘘得意的嘴脸骤然一变,对寸头青年点头哈腰,谄媚道:“武哥好。”
武哥是帮派中的小头目,下面的人见了自然得毕恭毕敬。
被称作武哥的寸头青年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最近武哥我手头紧张,听说你勾搭上一个有钱的妞,你小子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不知道孝敬一下你武哥?”
这就是江湖上经常发生的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不想吃教训,不良少年只好厚颜无耻地从女朋友那里弄点钱花花。
……
听到k提议玩游戏,小林川蠢蠢欲动,想到前两日被人痛殴,则把齐平大辉等人的名字略作修改,告诉了像长辈一样倾听他心声的k。k会觉得他的故事无趣吗?想到他们国家校园暴力事件频发,黑社会横行,而他说的故事既不精彩也不刺激,小林川不由得灰心丧气。
事实恰恰相反,柏原光一脸兴味地在群中发布:游戏正式开始,第一条消息确立生效。
柏原光将小林川发来的故事略作修改发到群中。
果不其然,大家对司空见惯的校园暴力兴致缺缺。唯独铃木泉音心头一惊,将这条消息代入到自己身上,犹豫了一下,拿走了这条消息。
等到齐平大辉拐着弯向她要钱,铃木泉音心脏砰砰直跳,难道那个消息是真的?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铃木泉音故意向男朋友抱怨,她爱慕虚荣的母亲小气抠门,所有的钱都在那个女人手中,每个月15号到18号才会取些钱留作家用。结果,贪婪的女人为了钱财送了命。
她终于解放了!
确定母亲身亡后,铃木泉音欢呼雀跃,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那个女人死了,她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感到难过?铃木泉音不得不承认,无论她怎么痛恨那个女人,也改变不了对方是她的母亲,也曾真心相待她。
黑暗中,少女蹲在地上,埋头痛哭。
按照游戏规则,铃木泉音留下了一条消息,山池组和青帮将会在四月五日晚上十点钟九龙柏道争抢地盘。拿走这条消息的人是青木佳乃。
她匿名寄了一封威胁信,让养父孤身一人,于四月五日晚上十点半到山池组和青帮争抢地盘的地点,如果不去,就爆出他长期猥亵养女的事情。作为一个成功男士,最在乎的莫过于名声,青木佳乃的养父如约达到信封中所述的地点,岂料山池组和青帮正在交战。
夜色下,血花飞溅,青木佳乃的养父被误做敌方之人砍伤,失血过多身亡。
按照游戏规定,青木佳乃留下了一条消息。
——酒驾18次,次次逃过交警处罚,车祸五次,次次神奇活着的司机的联系方式。这个司机和青木佳乃住在同一个小区,半年前因为酗酒而耽误工作被辞退,转而当了司机。
于是,听说竹马父母要回乡下的阿不尊拿走这条消息,将司机的联系方式贴在竹马家门口的电线杆上。结果,该司机第19次酒驾,第六次车祸,再次神奇的活了下来。后座的那对夫妻可没那么硬的命,被碎掉的玻璃扎进了喉咙和脑袋,当场死亡。
依照游戏规矩,阿不尊留下了一条消息。
他对k说道,班上某个漂亮的女生不思进取,与混混交往,令他大开眼界的是,她又与混混的同伴瞎胡搞,真是淫.荡下贱。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鄙夷和不齿。
根据游戏规则,最后这条消息属于小林川。
拿走这个消息后,胆小懦弱的小林川将埋藏十多年的勇气全部释放出来,策划了一件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的流血事件。
这群国中生所做的事十分隐密,除了聊天群中的信息,几乎毫无破绽,叫此案负责□□夫五郎头疼不已,根本无从下手。
自从得知经常勒索他的混混死后,小林川不仅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陷入恐慌之中,他原本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没想过害死人。这下怎么办?警察会抓到他吗?
心慌意乱之下,小林川习惯性地进入“新生”聊天群,想要对k说出这件可怕的事。
蓦地,他浑身一震。
齐平大辉他们为什么死?
因为跳进了他的陷阱中!
他为什么设计陷阱?
因为他拿到了那个消息!
那个消息的来源不正是从k提议的游戏规则中得到的吗?
小林川握紧手机,面色苍白。
他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k究竟是谁?
最近,小林川神经崩得紧紧地,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掉头跑掉。
前不久,山口美咲给妻夫五郎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小林川的奇怪之处。于是,妻夫五郎将小林川作为案件的切入点,之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摸到真相的边缘。小林川曾经加入“新生”聊天群,妻夫五郎搜索这个群,却显示此群已解散,不敢进入聊天群和k联系的小林川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只能说柏原光的扫尾工作做得干净利落。
“卡!小林川的走位有问题,重来一遍。”
……
电影已经拍摄了三分之二,颜离所扮演的柏原光在众人眼中终于成为心理有问题的优等生。
剧组人员闲着无聊时,偶尔也会观看一下演员们对戏的场景。因为不知道故事的走向,拍摄的场景又没有按照剧情顺序,他们经常看得一头雾水,其中不少人对柏原光建立聊天群的行为产生了质疑。这个少年到底在想什么?
他提议的游戏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他究竟是善良的小天使,还是心理有病的问题少年?
按照以往侦探悬疑类电影剧情发展,通常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
其实,柏原光还有一个秘密。
——关于他精神有问题的母亲的秘密。
几年前,柏原光有个幸福的家庭。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的父亲出了车祸,不幸离世,从此这个幸福的家庭缺了一角。
后来,他的母亲嫁给一个知名摄影师,对方比她小了八岁。许多人不理解英俊有为的年轻摄影师为什么娶大他那么多,还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这是真爱还是缺爱?
男人对柏原光很好,那种时时刻刻的关心却令柏原光非常不适,仿若隐藏在角落里的黑暗生物,随时准备将猎物吞没一般,让他感到害怕。
他的直觉没错。
国中一年级,柏原光摆弄手机摄像功能时,无意间在房间中发现了针孔摄像头,之后又在对方工作室中发现了自己大量被人跟踪偷拍的照片,以及用过的一些物品,甚至还有贴身衣物。震惊之余,柏原光恶心的想吐。他的继父竟然是偷窥变态狂!
冷静下来,柏原光看到照片上的日期,惊讶地发现很早以前,那个男人就在偷拍他,早到他的父亲还没有去世。柏原光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父亲的车祸是否和这个男人有关?这个男人是否就是当时逃逸的肇事司机?
最终查到真相的柏原光心神恍惚,男人的确是开车撞死他父亲的凶手。
少年清澈明亮的眼睛逐渐染上恨意,他无数次想亲手杀掉那个男人为父亲报仇,但是不明真相的母亲对害死丈夫的凶手一往情深,柏原光迟疑了,为了母亲,他要忘记仇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此时,柏原光脑海中浮现幼年时期,温柔慈爱的父亲陪他玩乐,教他画画的温馨画面。
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都因这个男人失去,他如何能够忘记仇恨!
他要让母亲看清楚那个人渣的真面目。
柏原光趁男人外出工作把那些照片和搜集到的证据通通打包,邮递给母亲,却没有想到母亲情绪失控之下,亲手杀死了那个男人。男人的气息逐渐虚弱,柏原光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对方,为什么害死他的父亲。
男人痴迷地凝望着他,笑容扭曲道:“这样我才能接近你。”
变态!
男人丧心病狂的感情,令柏原光恶心反胃。
男人的尸体被埋在院子里那棵樱花树下,来年樱花想必会开得更加娇艳。
晨曦下,少年抬眼看着悠悠飘落的粉色樱花,笑容美好绚烂。
也许接受不了丈夫被男人害死,自己又杀害男人的现实,柏原光的母亲开始神经错乱,一开始絮絮叨叨,不停地悔恨抱怨,直到病情越来越重,每次看到少年都在声嘶力竭地尖叫道:“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阿枫怎么会死!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她恶毒的咒骂着儿子,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儿子身上。
不明真相的邻居十分同情少年,深受同情的少年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但是他母亲的话没错,一切悲剧的起源皆因他,即便不是他所愿。
后来,母亲的病情控制不住,柏原光只好送走对方。
很多时候,人在经历重大变故的时候,思想上可能会产生某种变化,无非是好与坏的转变。
当一个二岁孩子跌倒在地,如果是以前,柏原光一定会扶起对方,温柔地安慰嚎嚎大哭的小孩子,而不是像现在直接漠视对方,任由对方哭得惨兮兮。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出现了问题,他感觉自己慢慢向冷血动物靠拢,偶尔还想不管不顾,做些疯狂刺激的事情。好在他自控力很强,维持着虚假的表象,在其他人眼里,他还是那个家庭遭逢变故,坚强不屈,笑对生活的优等生。
国中二年级下学期,柏原光小时候的玩伴转到了他的班级。
对方转学的原因很简单,只因儿时一个诺言。
柏原光暗骂对方笨蛋,却无法忽视心中的感动。在朋友的陪伴下,柏原光渐渐恢复了正常,对方仿佛成为他心灵上的救赎,填满了他精神上的空虚,矫正了他扭曲的心灵。
半年后,他一时兴起组建了聊天群。
意料之中的发现自己坏掉的地方根本没有修复好。
那又怎么样?
他再也不想忍耐,他想看看这群同学是否也无法忍耐下去。
妻夫五郎凭着野兽的直觉,最终查到了柏原光身上。从山口老师口中得知,少年每个月都会请几天假,原因是对方的母亲得了精神病,作为孝子的少年自然要照顾对方。妻夫五郎探望过那个据说感情上受挫而疯掉的女人,从她疯疯癫癫的话中,拼凑出一个惊人的真相。
——被掩盖在层层谎言下的真相。
“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面对警官的逼问,少年镇静自若道:“光靠推测,没有证据怎么行呢?”
少年眯起眼睛,清越的嗓音透着危险的讯息:“你说我们涉嫌谋杀,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作为人民公仆,竟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口污蔑失去亲人,处境可怜的一群孩子。到时候只要我们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大家集体声讨的对象只会是警官您吧。”
看着呐呐无言的男人,少年轻轻一笑,天真而残忍道:“我承认那些事都是我策划的,但是有了所谓的证明又能怎么样?我们不过是玩了一个有趣的游戏,打发时间罢了,谁能料想到出了那种事。”
“在大人眼中,我们就像爱传小纸条喜欢玩闹的孩子,无论多么荒谬的行为始终是胡闹,没人会怪罪我们的。就算犯了错,那也是无心之过。谁会怪罪一个孩子呢?”
“更何况,我们才十五六岁,无论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只要有未成年保护法这把保.护.伞,我们不会受到一丝惩罚,就算被抓捕归案,报纸上顶多用某某某少年/少女这样的化名描述案件,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呢?”少年有恃无恐道,他笑容得意而邪恶,凝视着男人的目光充斥着□□裸的挑衅:“我说的对吗?妻夫警官?”
对吗?
妻夫五郎也在问自己。
少年的话句句在理,即便找到证据,他也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就是法律漏洞的所在。
这一刻,妻夫五郎感到莫大的悲哀。
……
“光。”
听到朋友的呼唤声,少年神色一缓,又变成那个温文有礼的优等生,“抱歉,我该走了。”
妻夫五郎神色疲惫,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心有不甘,大声质问道:“他知道吗?你的朋友知道你做的事情吗?”
少年歪了歪脑袋,笑容亲切柔和道:“谁知道呢?”
樱井孝太挥着手,远远地向这边跑来。
目送着肩并肩离开的两个少年,妻夫五郎神情中充斥着凄凉悲痛,倏忽,身材高大帅气的少年转过头来,向妻夫五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
那个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回家的路上,妻夫五郎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公园。
听到孩子哭闹声,妻夫五郎停驻脚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教育调皮捣蛋的儿子,他身边温柔美丽的妻子却纵容维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甚至指责丈夫太过严厉,吓到了他们宝贝怎么办?
妻夫五郎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
和以往少年犯得到惩治的电影不同,《天真》电影的结局,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犯了过错的那群少年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这群少年的经历又让人唏嘘同情,他们本该天真无邪,可是加诸身上的不幸使他们失去了天真,变得烦恼忧愁,痛苦不堪,甚至想要轻生。
尤其是男主角,在神经错乱的母亲咒骂下,把父亲的死亡怪罪于自己身上,思想上逐渐偏激扭曲,可偏偏又能保持头脑冷静,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异常,在他策划下,那群少年选择让带给他们痛苦的人永远消失。
《天真》这部影片反应了社会中经常发生的事情,这些事离我们并不遥远,或许它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也未可知。电影最后,柏原光和妻夫五郎警官的对话,主要批判了未成年少年法的漏洞。
等到电影上映时,可以预料到舆论有多么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