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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境内,荒村是一个连王朝国主睁大龙眼放大眼珠在版图上都找不出的小村。名副其实的荒,村内房舍数间皆是断壁残垣,更多的是木头和荆草结构的茅草房,低矮潮湿,勉强能阻挡风雨,除了四周如画的风景鸟兽的鸣叫几乎听不见声响,时而呼呼的山风伴着松涛倒是难得的旋律。村民一年的辛勤劳作还不够家人填饱肚子,要是遇上不好的年景半饱都是奢求更别说饥食肉寒添衣翻修新房什么的,更是不可思议的幻想离实际遥远,即便是肉味那也只能想想,没有谁能养得起牲畜更别指望牲畜来养人了。即使如此,这群为数不多的村民依然为他们想象中的王朝添砖加瓦,赋税之砖越来越厚,徭役之瓦越来越沉,重重的压在每个尚在喘息人的心口,压弯了腰愁白了头,心头之血滴落仍一筹莫展。黑夜笼罩,四野无声,茅草屋中的人们在叹息中沉默又在沉默中叹息,勒紧了一圈又一圈茅草腰带之后带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在辗转中睡去,于煎熬中醒来,周而复始,早就锻炼出了一身皮包骨头的体格来,无论老幼皆瘦骨嶙峋,就算是发肿大家依然认为那是一种福气,见到胖子便是贵人。
看多了是泪,听多了心酸这就是荒村,一个个村民世代守候又都常常幻想逃离的地方,多少次离别的打算小小的筹划都在不经意间的油盐酱醋中归于平淡,消磨至无痕,直到心底掀不起丝毫希冀的浪花,重复着有若星辰般雷打不动的轨迹。所谓鸡鸣早已起狗睡仍未眠都还得看老天爷是不是愿意,若是碰到好点的年景,农忙之时通宵达旦披星戴月或是迎风顶雨的忙活不是辛苦而是幸福,迎着星辉收割着希望,只是星星闪烁的是光芒,他们挣扎着心底的呐喊;在风雨中抢收的粮食,是在演绎着生命的续章。每一粒粮食都要虔诚的捧起,每一份收获都应好生珍藏,不为其他只为善待付出。
全村四十户人家原有人口一百七十三人,早些年碰上大旱外出讨饭一百五十六人至今未归,本来剩下的孤寡老幼还有十七人,年前官府抓壮丁带走了整个村上成人中年龄偏小的跛汉子,走时刚过完五十七岁生日,当时他满面荣耀好似升官发财一般眼泪都差笑出来了,还惹来大家好一阵羡慕,选中服徭役就像进了天堂,有口饭吃天下皆是故乡,无论生与死,也算是通往梦想中的一道曙光,总比干等着要强上不少,但这样的好事只会落到部分“幸运者”的头上,绝大多数与这些“美差”无缘村民只能认命,断了念想。就这样一年一年下来而今剩下的老的老死的死全村老幼能张口的都算上只有十二人了,七个老人五个半大小子延续着荒村的执着,继续支撑着未了的希望。
今夜的荒村格外漆黑,天空犹如锅底倒扣在荒村后山山顶,像是一朵巨大的黑蘑菇,悬在荒村的上空,沉闷的气氛充斥在山间,莫名的燥热袭扰着每一个即将如梦的人们。
阿公是村里唯一一个没有子嗣的老人,靠着祖传的木工手艺艰难的维持着生计,算是是村里唯一有文化的人,平时邻里之间有了纠葛都有请于他,德高望重谈不上但受人尊敬是肯定的,平时以文人自居满嘴之乎者也焉哉唬的人一愣一愣的,在村人疑惑与敬仰中倒也解决了不少问题。这么些年以来,村民不知道有多羡慕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在这一点上他从来不反驳,至少生活至今靠着节俭,储蓄了不少余粮并没有像其他村民那样饥饱参半吃喝看天,是仅有的富足之人。要是遇到不好的年景,阿公还会分出部分储蓄粗粮接济邻里乡亲共渡难关,村人都敬称他为大善人,更是加重了他在荒村说话的分量,可以说是一言九鼎,有着山村老爷的味道。只是每当闲暇之余,阿公总是望着村里仅有的几个小孩发呆,有慈祥,有渴望,有遗憾,有不甘多种眼神交织让他倍觉孤独起来。
午夜时分,雷声大作,一声声惊雷震的地动山摇,后山顶上的乌云越来越低,不时有闪电好似龙蛇般撕裂云层垂落山顶,掀起滔天烟尘巨石横飞,碎木遥击远空,在爆飞中化作粉末四散开来,景象骇然之极。这还只是开始,随着云层越来越低,闷雷滚滚在黑云中闪耀,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敲打着地面发出哔啵之声不绝。荒村村民早就在惊雷中苏醒,各家老人用力抱着自家孙子依偎在黑暗中企望,充满惶恐,胆小的早已瑟瑟发抖,带着压抑的哭声祈祷起来,希望暴怒的天神之威能放过在风雨中发出吱吱声响的茅草屋,得以见到明日天放异彩。
雷声更大,更为密集,雨水如潮肆意倾洒,轰隆一声,不远处的断墙轰然倒塌,很快在山洪滚滚中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剩下半截木桩倔强的挺立在洪水之中,诠释着中流砥柱的不屈和坚持,更像是守护荒村最后一道生命的屏障。
阿公早已醒来,望着漆黑的夜,听着雷雨风声,眼神中多了一缕少有的睿智,嘴里喃喃道:“天之怒哉,龙出于渊也”。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茅草屋,检查了几处不甚牢固的地方之后继续歇息去了。
约略两个时辰之后,风雨之声渐小,雷声消失了,荒村的人们正感激着上天的垂怜,突然叮咚一声遥击九天的巨响传来,震的人们双耳失聪,两眼痴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心口一甜,只差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接着听见轱辘轱辘的滚动之声由远及近直奔荒村而来,村民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更为恐慌,觉得是山体滑落恐被掩埋,三步并着两步一把抱紧自家的小孩顾不得风吹雨打一头扎进夜雨之中,所有人在不假思索之下不约而同的朝着阿公住处跑去,不是因为阿公家住处有多安全而是因为这个夜晚给了他们太多难以承受的意外,六神无主的时候平时最具威望的阿公是他们心里最后的依靠。
鲁大爷跑的最慢,本就年迈的身躯抱着半大小子的孙子步履更是艰难,短短几步路是那么漫长,雨水混着汗水浸湿衣衫,满部纹斑的脸憋的通红。众人有心搀扶,怎奈敌不过老迈身躯自顾不暇只能狠心放弃,几个大步只剩下模糊的背影,鲁大爷被甩在众人身后,心里焦急万分,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轰鸣声,目哧欲裂,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漆黑无比的巨大影子热气腾腾直朝他碾压过来,鲁大爷一生那见过这么妖邪的事物,心里直呼“完蛋了”掉头就跑,哪知一个趔趄脚下打滑被一个新冲出的石头绊倒,噗通一声摔倒在泥泞里,惊惧交加顿时昏了过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冷风吹,悲催之极。只剩下小鲁子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众人早已寻得阿公连夜转移至荒村对面山上一石洞里面,待安顿好说起鲁大爷,唏嘘不已,希望他逢凶化吉,能安然归来。
翌日,风雨骤停,惊雷闪电远去,碧空如洗,群山叠翠,洗尽铅华,一副唯美的山水画、只是从洞口观看荒村,又显得破败了不少,是画中难以抹去的败笔,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卵静静躺在荒村口的石坝上,突兀而诡异,众人遥遥观望却不敢靠前,实在是昨夜一番折腾惊吓了不少,生怕发生什么变故,大家畏畏缩缩手里拽紧孩子你推我搡不自觉间把阿公推到了最前方。
“他大爷那个焉哉!”阿公回头怒视,只见众人用希冀的眼光看着自己,胡子气得老高也只能作罢。难道要一群带着孩子的人冒险?“罢了,罢了,想我一把老骨头了无牵挂,死就死吧。”这样想着便示意众人靠后,自己寻来一根两三米长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朝石卵走去,众人不停的靠后做逃离状,阿公也紧张起来,手心冒汗额头更是冷汗直流,距离石卵不过十来米硬是让他走出了生死般的长度来。他抬起木棍对着石头轻轻敲去,“哄”一声周围的村民如鸟兽般散开,连滚带爬跑出老远,被吓到的还有阿公,扔掉木棍抱着头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良久,也没见什么异动传来,阿公裂开指缝观察了半响确认正常后,胆量壮了不少再次起身拾起木棍,口中骂咧咧的说道:“胆小者,误人也”以此来掩饰刚才的窘态,说着对准了石卵敲去,这次多用了几分力气,众人也只是后撤了几步,依然没什么异动。阿公这次没有丢人,一击即退没有藏头露尾像刚才那么不堪。“我视此物为石头是也,不用惧之”阿公判定道。为了让众人放心,拿起木棍对着石卵一顿猛敲,发出梆梆之声毫无异常,大家彻底放下心,一起围拢过来这瞧瞧那摸摸,惊奇不已,有淘气的孩子更是爬到石卵上滚来滚去,好不快活。至于鲁大爷两人,在石卵四周没有发现也没人提及,这年头死人太正常了,那是造化,唯一遗憾的是没见着鲁老爷的躯体,连最后的告别都只能对着空气,望他灵魂感知捎去众人的祝愿。
暖阳如约升起,光芒万丈,普照世间万物,荒村在阳光下显得颓败了许多,但众人劫后余生的惊喜短暂忘却了烦恼,就在村民欣喜时刻,石卵迎着朝阳正悄然的发生着变化,一道道发丝般的纹路迅速的遍布整个石头,阿公背靠石卵一脸吹嘘,众人更是敬佩,觉得阿公了不起关键时刻总能为大家出头是当之无谓的功臣,虽见他言辞夸大都报以善意的微笑表示感谢。
阿公正准备借此机会给大家讲讲自己曾经是如何如何了得,只听“咔嚓”一声,背后的大石碎裂开来,村民们头皮发炸心头发毛,眉眼狂跳,短暂的肃静之后呜啦一声跑的无影无踪,甚至顾不及从石头上摔下的孩童。
阿公口干舌燥,脊背发凉,冷汗直接滑到鼻尖,一滴滴砸在地上,啪啪之声有如勾魂的舞曲,直接凉到心底,双腿好似灌铅一般重若千钧,身躯僵硬无比,硬着头皮回头,脖子发出咔咔声响,目光所及,只见石卵中端坐一男婴,正啃着手指对着他哇哇直笑。
“我的个娘亲也!妖孽!”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