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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觉跨过了门槛,便闻见了院子里一股清冽的梅香。
傅白彗住的地方,虽说只是万福宫中不起眼的小院子,可院子里有一棵据说百年前建宫时就种下的红梅树。
根本就不用找寻,一眼就看见那棵占满了整个小院的红梅树,一朵朵美丽的小红花,凌寒傲立,而那人以更加傲然的身姿就立在红梅下。
兴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音,他过去的时候,她也瞧过来了。
蔺觉不自主笑了一下,道:“我那儿水深火热,你倒是好雅兴,赏起梅花来了!”
傅白彗不语,抬手折了一枝梅,递了过去。
“送我?”
她点了点头,“嗯,本来就是要折了送你的。”
“你准备去大殿?”
“我本来是准备去殿外堵人的。既要堵你,总要寻个合适的理由。”傅白彗说的理所应当。
蔺觉这才伸手接了,又抬眼看她,“可我总觉得从你嘴里出来的一定没有什么好话!”
“好花配好瓶!”傅白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这是在变着法子说他是花瓶。
蔺觉嗅了嗅那梅花,折了最顶尖的那一小截,抬手别在了她耳边的头发里,又凑过去嗅了一下,道:“还是这样最香。”
傅白彗极其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对上他那双闪着流光的眼睛道:“别没羞没臊地来引|诱我,我如今还年少,可不懂你这些花招。”
蔺觉都要笑死了,“我怎么没羞没臊了?”
傅白彗勾了勾手,示意他站过来一些,自己还低着声儿道:“反正你们蔺家的男儿旁的本事没有,哄女人最在行。你皇祖父前几日还在哄你皇祖母,说什么‘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转脸便留了皇后娘娘一个人对着那些个奏折累死累活,他倒好,抱了平美人,喝了小酒,还和平美人道‘皇后哪里有你美呢’!”
这事儿并不稀奇,据说男人都是一个样,甭管是二十还是八十,永远爱的都是嫩的能掐出水来的美人。
皇上怎么了,皇上也是男人啊。
皇后娘娘更是个妙人,不是不以为然,而是在意的方式很特别,又送了一对儿长相几乎一样的双生丽人给皇上暖床,于是宫里就又有了梅美人和丽美人。
至于平美人,呵呵,沧海中的一粒沙罢了。
只此一事,傅白彗便特别理解了皇后,为何醉心的是权力,而不是一个男人了。
皇祖母在皇祖父的跟前放了人,这个,蔺觉早就知道。
蔺觉伸了二指,弹了她的脸,“你何时见我抱过美人?”
眼见墙角那儿露出的褐色衣角,傅白彗抓了他的衣领“不依不饶”。“那我且问你,冷莲和冷香,哪个是你的通房?你上回还不许我问来着,今日必须得跟我讲!”
蔺觉认真道:“哪个都不是。”
“我才不信呢!”
“瞧瞧,说了你不信,下回你可别再问我。”
“不想我问也成,你去求皇后娘娘把我们的婚约取消不就得了。”
蔺觉微恼,弹了她的脑门,“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有胡说,我本就不和旁的女子一样,我眼睛里揉不了沙子,我的男人,要不能全部都是我的,我还留着那样的男人做什么!”
蔺觉已经揽了她的腰,“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眼见那墙角边的衣角没了,蔺觉还没有松手。
傅白彗挣了一下,蔺觉却揽的更紧。
“走了。”
傅白彗小声提醒。
蔺觉又故意凑了上去,低声道:“我知道。”
傅白彗是想要挣开的,却被他顺势抵在了墙上。
他贴的很近,近的她的睫毛都能刮到他的眼睛了。
“没走远?”傅白彗动了动嘴皮,没出声音。
蔺觉微微上扬了一下嘴唇,也用唇语道:“腰间系了个黄玉紫穗子。”
这眼力劲儿,也是没谁了。
傅白彗冷笑,有了特征,人便好寻了,甭管是谁派来的,她要是不发发威,恐怕谁都当她是软柿子呢!
一说正事儿,“邪”事儿就忘在脑后了。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傅白彗脱了袍子,躺在床上才想起来,她今儿以为蔺觉又要咬她的嘴唇的,谁曾想,竟没有呢!
她才没有失望!
少年人嘛,总是精力太旺,睡前胡思乱想一会儿…而已了。
第二日下朝之后,傅白彗如常奉召去皇后娘娘跟前儿伺候笔墨。
听说今儿的早朝又热闹的好比东街的市场,没能亲眼瞧瞧那些个文臣武将因为她那一篇文章打嘴炮气的七窍生烟,唉,总归是个遗憾。
想想,她这儿都从晤阳到了京城,又入了国子监,又从国子监跳进了宫门,且都快两月了,皇后娘娘想办的事情,还没办成。
可见身在皇家想要促成一件事情得有多难了。
也是,毕竟不是去街市上买菜。
傅白彗到地儿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换下了朝服,端坐在御案前,贴身伺候的大宫女藕荷呈上了一盏清茶。
这是皇后娘娘的习惯,每日下朝之后都要先饮一盏清茶,再批阅奏折。
傅白彗行了礼,二话不说,已经挽了袖子,开始研朱砂墨。
朱砂墨还没有研好,就听外头的太监大声道:“禀皇后娘娘,赵王世子觐见。”
傅白彗抬眼去看,只见皇后娘娘放下了茶盏,藕荷便对着外间道:“宣。”
还穿了朝服的赵武楠大步迈了进来,行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儿就跟没听见一样,执了披红笔,沾了朱砂墨,翻开了第一本奏折。
这个时候,整个大殿里静的仿佛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的呼吸声音。
傅白彗研好了朱砂墨,便退守到一旁,立在皇后娘娘的后面,抬首将那赵武楠打量。
赵家的男儿,就没有不会讨皇后娘娘欢心的。
尤其是能说会道的赵武楠。
皇后娘娘都不止说过一次,她要是有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孙女的话,一定要许给他做媳妇。
只不过蔺家的风水,也不知是太好,还是不好,打从皇后娘娘这儿开始,生的多半都是儿子,偶有女儿降生,难有活过百天的。
如今,只蔺觉的堂兄蔺翰的家里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因为太稀罕了,早早就封了公主。
别说令仪公主的岁数小,就是岁数与那赵武楠相当,辈分也差着一辈呢!
但是呢,差着辈分什么的在皇家都不算个事儿,大蔺的□□皇上,还硬是娶了自己的儿媳,给儿子戴了顶绿帽。
傅白彗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点儿都没想赵武楠是为何挨这个罚。
其实这根本就不用费力去想,八成是她挖的那个坑,被蔺觉给用了。
说起来,她可是寿王这厢的人,对待敌人,只能是坑到用时方恨少,万万没有同情的道理。
赵武楠这一跪就跪了半个时辰,皇后娘娘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披红笔,道:“跪安吧!”
赵武楠谢恩,缓缓退出去之后,皇后娘娘又道:“阿白,你去替本宫送一送赵王世子。”
傅白彗领命,快步出了殿门,冲着赵武楠的背影唤:“赵王世子留步。”
赵武楠转头,倒是还能笑的出来,“知制诰大人,还有何事?”
傅白彗也笑了一下,“回赵王世子,臣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相送。”
这就是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赵家毕竟仍旧是皇后的依仗。
赵武楠对着万福殿的方向拱手,“臣多谢皇后娘娘。”
傅白彗伸了右手,“赵王世子,请。”
“知制诰,请。”
傅白彗并不多话,出了万福宫的宫门,心里想着顶多送他到乾坤门。
没有皇后娘娘的命令,她是出不了乾坤门的。
万福宫外有鸣台,高有十几丈,共有九十九级台阶。
她跟在赵武楠的后面,一步一步迈下台阶,下至鸣台当中,他忽然停住了,道:“阿白,无需登顶,站在这里,便可以看到宫外。幼时,我在宫中住了五年,孤单的时候,便时常到这里远眺。”
傅白彗随着他的目光去看,说实在话,这里毕竟还是后|庭,不是前朝,只能远远地看见最后一道朱红色的宫墙。
她知道,赵武楠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果然,只停顿了片刻,他又道:“说了你也许不信,寿王世子回京这几年,不止他的日子不好过,就连我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像今日这般,在万福殿中,一跪半个时辰的事情,一年总得有个好几次。”
说着,他转了转头,看定了她,方才接着道:“这番话,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奈何,总是缺了与你细说的时机。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自认不是笨人,几次三番行事却总是落在寿王世子的后头,棋差一着,好不甘心。我若是能早知你是女子……罢了罢了,这些事情再提,已经毫无回转的余地。”
他叹了口气,朝着她的眼睛里头全是惋惜。
傅白彗只微微低了头,避开了他的眼睛,没有言语。
他便又道:“赵家虽然鼎盛,但只是外戚,从没有也绝对不会有登顶的心。但蔺家的子孙就不一样了,如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上的儿子只余寿王一人,孙子倒是还有几个……人都是有私心的,赵家若是有适婚的女儿,皇后娘娘恐怕早就做主嫁给了蔺家的子孙。但赵家人丁不旺,到了我这一辈,莫说是姐妹了,就连兄弟也只有庶出的一个。皇后娘娘希望赵家在她百年之后仍旧显赫,这便有意地打磨蔺家的儿孙。皇后娘娘原是想着,如此便能使蔺家的儿孙能与赵家更加的亲近,毕竟赵家是他们的外家,哪知道竟起了反作用,他们与赵家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说到这儿,傅白彗要还不明白,那她真就是傻瓜了。
赵武楠大概是想让她和蔺觉传个口讯,冤冤相报何时了,哦不对,应当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还给蔺觉指了路,要是想找人掐架,应当去掐他的堂兄和堂弟,毕竟他们才是皇位的竞争者,总掐他一个外戚,也太傻了吧!
可,傅白彗得假装听不懂,拱手行礼:“臣出不得乾坤门,便只送到此了。”
赵武楠点了点头,自下了几阶台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
不过,那深意,她着实没看懂就对了。
傅白彗一直等到赵武楠下了鸣台,这才转身往上,她没有耽搁,径直回了万福宫。
将将踏入万福宫的宫门,这就瞧见了稀罕物。
因为在低头想事情,她是先看见那人腰间系着的黄与紫穗子,这才抬头看了人,有些面生。
听说,这万福宫中的太监,一共是九十九人。
她来此不足两月,见过的相熟的也不过也二十几人。
那人已经跪下行礼,傅白彗没有顿脚,从他跟前儿走了过去。
赵王世子的话,还有那“黄玉紫穗子”,三日之后,趁着蔺觉进宫,傅白彗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听。
在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人。她进宫了这么久,蔺觉却从没有跟她讲过,哪些人是可用的。
她在这宫中,就好比聋子和瞎子,寸步难行。是以,三天的时间,也只是打听出“黄玉紫穗子”名叫袁海,是万福宫中的杂役。蔺觉去她院中寻她那日,袁海并没有当差。
话没有说几句,气便来了,傅白彗道:“你是不是想等我死了,另娶啊?”
可不,她这儿都已经想过当寡妇的事情了,说不得他那儿也会想一想当鳏夫后的生活。
蔺觉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还特地搜罗了许多小玩意,想要带给她解闷的,这劈头盖脸的一句……算一算日子,她好像是该来月信了,这邪火来的当真是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