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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日便是喻则明的十六生辰,这一日过后喻则明就同喻则陵一样动身搬于宫外的平王府。
平王府位于皇宫偏南不远,那条街也极为宽阔,喻则陵的珉王府与平王府隔了一条路,只不过那里较之平王府门口却显得萧条一些了。不过也正合喻则陵的心意,他本来也是个不喜喧闹的人。
喻则明只觉得没了宫中的辖制的感到通体舒畅,而且这么一整座府邸的主人是自己一个人,以后想干嘛就干嘛,说不定还能是不是去找婉婉妹妹聊聊天谈谈心,于是心情更加愉快了。
热热闹闹的开府宴过后,已经是月上梢头。平王府建造得极其华丽,无论是高台楼阁还是九曲回廊,又或者是兰汀水榭还有假山流水,都独具匠心。
随身的小太监都被自己打发走了,第一天住在宫外又是自己的府邸,环境虽然陌生,但依然挡不住内心的兴奋。
夜凉如水,喻则明慢悠悠逛到自家的后花园,突然看到有一个人影临水而坐,脚步不禁一顿。
那里有灯光照明,喻则明走进一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就知道是谁了。
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害怕自己这个舅舅。
不过开府宴早就散了,这大半夜的,舅舅怎么怎么还没走?难道是喝醉了来这里醒醒酒?
喻则明还未出声,背对着他的那个人便转过身来。
中年男人冷着眸子,盯着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平王殿下。”
喻则明不禁然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打了哈哈道:“舅……舅舅。”
李庆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真是想不通好好的一个皇子怎么被养成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整日里就知道窝里横,别人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谁知道他外强中干,一点脑子都没有还偏偏生了个软耳根。
意识到自己又被舅舅给嫌弃了,喻则明摸了摸鼻子也早就习惯了。但又不想被看不起,又不禁挺了挺腰杆想拿出平王殿下的气势来。
可喻则明遇强则软的性子早就在李庆安心里根深蒂固了,喻则明如今的做作样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幼稚心态,正是因为如此,李庆安也才越想越生气,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堵着疏解不出来。
冷声道:“你可知晓当初怂恿你去红宅的那个小太监如今如何了?”
喻则明一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又听见“红宅”两个字只觉得耳熟,看着舅舅脸色冷得都要掉冰渣渣的样子这才有点印象。
“啊……那个小太监?我不知道啊。”喻则明有些茫然,“皇兄让我叫人把他拎到大理寺后就没消息了啊。”
李庆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本来那个小太监因该是自己人,也不知道被谁收买居然做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事情!他一开始是想把喻则明给拉下水不错,但是后来想了一下又被自己给否决了。
就算如此,谁没个脑子不避开喻则宁!
本来想着从那个小太监嘴巴里撬出来是谁在背后指使,可是大理寺守备森严,那里的人都长了一副铁面孔,加上大理寺卿又是太子的亲娘舅,如此一来所要是从大理寺提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当务之急就是排查是谁走漏了风声。
欲甩袖就走的李庆安又止住了脚步,转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喻则明,突然就笑道:“平王殿下,出宫封府的滋味如何?”
喻则明打了一个抖,木木道:“自然是比宫中快活。”
谁知李庆安听到喻则明的回答后脸色一下子就撂了下来。他冷笑:“殿下怎知东宫不比你这平王府舒坦?就连陛下那寿元宫可也快活地很呢。”
谁知喻则明摇摇头道:“谁说的!前几日我专门去了趟东宫见识了一番,中规中矩的也没有多少新意,而且皇兄很多时间都闷在书房里处理一些事务,当太子真是太辛苦了。以后皇兄若荣登大宝,肯定会比现在更忙的,每日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李庆安听完就觉得心头一梗,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看着喻则明又开始缩脖子,骂道“朽木不可雕也”后抬脚就走。
反倒是喻则明瘫坐在石凳上,贴着冰凉的石桌很久后才收回手。。
他的脑子的确是不会转圈圈,但又不是真傻子。以前年纪小听不懂舅舅明里暗里的言语倒也罢了,后来年纪稍长自己差点真的以储君自封,当时自己狂妄的言论吓得德妃把他绑起来教训了。
他管不着舅舅,不知道为什么母妃身居高位,本该有君臣之礼,可就连母妃也对舅舅敬畏三分,更不要说他自己了。
但是如今舅舅的话都已经说的这么露骨了,就算他装傻也不知道能装到什么时候,就怕有一天挑明白,自己这个样子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皇兄被封太子大局已定,是怎样都改变不了了结局,按照父皇疼宠他的那个地步,又不封他为储,想必也是心有考量的。
他没什么大志气,也知道自己没那脑子争什么位,就想着当个闲散的王爷,有事没事出去逞逞威风,和皇兄打好关系有个坚强的后盾。什么上到国家大事,小到吃喝拉撒,都留给别人管去吧。
——
今日喻则明的开府宴则宁没有到场,只是派人送了份礼物过去。
据线人来报,自从北戎大败之后,北戎的三王爷就联合各部落族长一同逼退了那一任的大王,而后取而代之,两月内整顿朝政修生养息,北戎的民愤也渐渐平息下来。
北戎的前任大王比较激进,自继位以来就不断攻打周边,不仅仅是犯大誉边境,连带着和它接壤的周边小国。北戎原本属游牧民族,族人也都肌肉发达天生好战,自生下来不久就会骑马射箭,所以战斗力非常强。
不过北方天气严寒,农作物种植艰难,这才攻略各国抢夺粮草,渐渐滋生了野心。一开始是振奋人心的,但是数年下来却已经弊端明显,北戎的青壮年也锐减,老弱妇孺无人可依,各个部落也都民怨喧腾。
自打在位大王称王后,虽然安抚了部族众人,可是多年征战下来,北戎国库亏空得厉害,有才能的朝臣也都被之前那位大王砍得干净,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北戎,一时间也头疼不已。
北戎需要时间整顿,若没有一位英主雷厉风行地使它在短时间内安顿起来,恐怕以后的路也不好走。
春闱越来越近,眼下到达盛京的举子也有近九成。
盛京是三朝京都,已有二百余年的历史。自科举制度以来,盛京的那一条酒楼茶馆的街区就渐渐汇集了各路赶来的文人,后来那条街道逐渐扬了名声。正巧如今享誉多年的第一楼正坐落在那里,各位试子文人斗诗作赋,争辩时事,热闹非常。
这已经是盛京三年一回的盛况了。
此时两位副主考也早就已经选出,一个是翰林院主事,曾经是尚老太傅的学生,一个是李庆安推荐上去的刘承益。
眼见着日子就要到了,各卷试题也都呈送至府库,就等着二月初九那一日开封,届时又是一朝金榜题名日,半忧半喜时。
喻则陵因为是这届的主考官,所以越是临近科考的时候就越不能出现在人前,于是第一楼的二楼雅间里也不过只有则宁和小成子还有几名护卫而已。
这次没有见到之前那个口斥狂徒的青西何绍齐,但是也可能是前一阵贪墨之事连带着官娼勾结,朝廷一改沉寂的作风,反倒有了些大动作的缘故,此时的文人比上次多了几分高昂之态。
上次阿谀奉承的几名试子和影他们已经查明,不过是看着义安侯势大想借机攀附罢了,真才实学并没有多少,只是家中富足想来走个过场收买个官员捐个小官来做一做。谁知这一届连在考场外围负责的官员都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紧接着就是京兆府尹落马的消息传来,连带着连根拔起各大青楼和彻查少女拐骗案件。
太子上任,这可谓是烧的第一把火。
众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就连一贯喜欢和李老丞相在朝堂上互呛的义安侯最近都有些低调,试问谁还敢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出点什么岔子。
楼下文人讨论的内容和观点让则宁有些欣慰。
就如喻则陵所说,如今的文风稍显奢靡,就好似前世盛唐与晚唐之际。这是盛世所遗留下来的安然富贵,可还有一种文风却悄然滋长。
那是朱门酒肉和路中冻骨的反差,也是寒门学子登入高堂的前兆。而这个前兆,则宁也已经预见,并且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