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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梨不懂,今天明明是奶奶过生日,高高兴兴的事。怎么最后就演变成针对她这个单身女青年的批判大会了?
三婶推心置腹地说:“梨子啊,女人一过25就不好找对象了。你现在非常危险,再不找就只能找二婚了!”
啥?!
表姐劝道:“晚结婚确实不好,首当其冲是孩子。你想啊,现在找,得谈两年才能结吧?备孕又是等半年到一年,然后是十月怀胎。跟你讲,年纪越大,越不好生孩子,关键是体力不行。我生大宝时,旁边那大姐就30多了,我后推进产房的都生完了,她还躺在床上嗷嗷叫。你知道最后护士用什么方法把孩子弄出来的吗?”
“钳子。”舒梨就是护士,怎能不知道。
表姐一拍大腿:“可不!孩子脑袋都夹变形了!”
一屋子妇女嗑着瓜子“哎呦哎呦”,然后矛头一起转向舒梨,仿佛她再不结婚就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舒梨郁闷坏了,结不结婚的跟她们有半毛关系?就算真生个傻子也是她自己倒霉。再说,谁能保证女人年轻生的孩子就一定健康?
还有啊,她刚二十五,哪里就成老姑娘了?烦,真烦!随便找了个理由赶紧跑出了屋。
奶奶家是典型的农家小院,房子一间挨着一间。舒梨从这边跑出来,转头钻进对面小表弟的房间。屋子里一群半大孩子。一水95后,00后,脸蛋那叫一个嫩!他们叽叽喳喳围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看金灿打游戏。
“小心被ganked!”
“炸了它!炸了它!”
“补刀哇!”
孩子们嗷嗷喊着,乱蹦乱跳兴奋地不行。舒梨凑近看了眼。魔兽啊,没劲。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只有小孩和*丝才喜欢玩电脑游戏。孩子小,喜欢玩游戏很正常;但成年人玩这个,尤其是没日没夜泡在网吧花大把大把银子和时间刷这个,不是闲得蛋疼,就是现实中活的很失败,跑到游戏里找存在感。
“才不是啊。”有一次,金灿忍不住反驳,“姐,你太lo了,现在电竞也能挣钱了。去年dota2国际邀请赛,冠军队奖金知道多少钱吗?500万美金!折合人民币3100万!”
3100万?
呵呵,冥币吧。
舒梨以为弟弟编瞎话诓她,后来上网一查才知是真事。那场比赛的冠军队叫“pass”。邪恶指南针。来自中国的战队。一共五人。队长叫“satan”,染白发,很年轻的一个男人。他们回国时,接机的粉丝那叫一个多一个猛,围追堵截的疯狂劲儿,丝毫不亚于当红小鲜肉的粉。
说实话,看到这条新闻时,舒梨是震惊的。玩游戏居然还能挣钱?还上升到体育层面,还国际邀请?还粉丝?啊啊啊——现在的人到底是有多无聊?几个打游戏的臭小子都成民族英雄了!想她做护士,每天像男人一样奋战在急诊室里,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那么点……
金灿又说了:“别看他们拿钱多,可练习时也很辛苦。几夜几夜不睡觉,satan的手就经常被磨破,然后缠上纱布继续打。”
电竞这玩意挣钱是多,但想熬出头却是难上加难。傻子干不了,身体不协调的干不了,心态不稳的干不了,毅力差的也干不了。总之,最后攀上巅峰的,就那么几个人。出类拔萃的心态和脑力,称他们“大神”一点不过。
“姐,你怎么来了,不跟婶子她们聊天了?”见舒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金灿把游戏让给小表弟,跑过来陪姐姐。
书是加西亚马克斯的《百年孤独》。应景。
舒梨眉眼耷拉着翻一页书:“今天嗓子疼,不想聊。”再聊,子/宫就要下垂了。
金灿哑然失笑,看姐姐这郁闷的小模样就知刚才一定挨了批。摸摸姐姐脑袋安慰:“不气不气,玩会儿游戏就什么都忘了。”
“不玩。”
“我带你,用我的号。”
“不。”舒梨不想让自己堕落。
这时,金灿手机响一声。微信,温豆丝发来的。屋子里吵,他贴在耳边听。不知温豆丝说了什么。不长的一段话,金灿听后睁大眼睛兴奋喊一声:“我靠!真的吗?!”。然后开始用手机狂刷网页。
舒梨不明所以,问弟弟碰见什么鬼了?
金灿呵呵笑:“姐,这次还真是碰到鬼了。一只很大很邪恶的鬼!知道‘pass’吗?上次和你说打dota2国际邀请赛拿了冠军的队,邪恶指南针。下个月来燕城!”
舒梨问:“是不是队长叫‘satan’的那个?”
金灿睁大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姐姐。因为觉得电竞玩物丧志,以前舒梨把这些大神统一称作“非主流”。名字打死也记不住。金灿很意外,指着姐姐嬉笑道:“居然记住了?说!是不是被我家鬼神帅破苍穹的容貌迷倒了?”
若是他人,听见这调侃十有八/九得给金灿一巴掌,并赠送一句“有病啊你,讨厌!”。
但舒梨不恼,脸也不红,仔细回忆了一番照片里satan的长相,点点头:“平心而论,那人长得真挺不错。就算入行做艺人,也绝对够资格。主要是气质独特,痞痞的帅。往镜头里一站,估计能把一众自喻不凡的小鲜肉变成过期肉。”
在评价男人容貌这方面,舒梨从小就是个坦诚的人。不像其他姑娘,碰见好看的异性,故意躲着,藏着,掖着。往死里贬低。
好看就是好看,她说话对得起良心。
当然,“satan”这霸气的名字也是让她记忆犹新的原因。
话说这人得多狂多拽多自恋才能敢叫satan。不怕睡觉到半夜真satan敲门讨要版权费么?
金灿边刷网页边轻蔑地说:“别把那些庸俗的小鲜肉和我家鬼神大人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好吗?”然后说了一个当红小花旦的名字,“坊间传言,她半夜只穿蕾丝内衣把自己送到鬼神屋里,结果被鬼神当做恐怖/分子报了警。”
这种八卦舒梨喜欢:“然后呢?”
“然后——自己找台阶下呗。说喝多了,没看清房号。”不知在手机上看见了什么,金灿忽而一叹气:“哎,可惜lucifer大神离队了,不然能在燕城看到iuses全员,这辈子也算没白活。”遗憾着,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金灿接起:“喂?”
“请问是金先生?”一个男人,声音有点颓废。
“我是。”
“我在网上看到合租信息,今天能看房么?”
“今天不行。”谈判时,金灿故意压低声线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一旁的舒梨忍不住用书挡住笑脸。金灿被姐姐闹得心慌,起身走到院子里才对男人说:“不好意思,今天在外面,明天下午吧,行吗?”
“可以。”男人倒是挺爽快。
两人约定了见面时间。电话挂断。金灿回屋时,舒梨赶紧问是不是租房的事。金灿心里早想好了,这一次要自己拿主意,不麻烦姐姐。如果受骗就算他活该。吃一堑长一智,全当迈进社会的一次锻炼。不然总像个小孩似的单纯怎么成?
他说:“是租房的,不过条件不符合,我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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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浔挂了电话。
雅霓急切地问:“怎么样,什么时候看房?”
“明天下午。”
“我和你一起去!”
路浔说:“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这房主有点矫情,租房要求提了一大堆。我怕多去一个人让他误会。”说实话,光看租房信息,路浔就对这房主没什么好感,破b要求一大堆,比进人民/大/会/堂还麻烦。但房租真便宜,20几平米的独间,一个月才收800。
告别雅霓。路浔开始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燕城是家乡,他去了很多从前常去的地方。有的没变,有的已面目全非。路浔越走越觉得家乡陌生。独在异乡为异客,那么像他这种在故乡还觉陌生困顿的应该算什么?
很晚,路浔才回到网吧。电脑已全部被拉走,仅剩前台那里的一台,张大松拍板送给了他,算纪念品。路浔心里挺感动,这台电脑是高配,他刚来网吧工作时自己动手装的。里面都有啥心里当然清楚。若拉去市场卖,一台少说要5000。
他笑,这是人品大爆发么?
网吧里,装修工人已经住进来了。路浔进门时,几个晚上看店的大叔正围坐一起喝酒划拳。看见他,忙招手:“小伙子,过来喝一杯!”
在外面溜达了半天,路浔身上还真有点冷。接过大叔递过来的北京二锅头,二话不说仰起脖子咕咚灌下一杯。喝酒的人就喜欢痛快的主。见路浔不是扭捏的人,大叔们拍手叫好:“行啊小伙子,够爽快!来来来,再喝一杯!”
连喝三杯56度北京二锅头,路浔回屋时,觉得自己要燃了。他很少喝烈酒,啤酒顶多喝两瓶,到第三瓶脑袋就撑不住。若再多喝一口,别提了,立马不省人事,丢脸的很!从前有人打趣过,“路浔啊,你这个酒量怎么成?若是让迷妹们知道心中大神就是这个酒量,还不天天憋着逮你,然后灌醉后犯罪?”
路浔脸红,不知这话怎么回。虽已弱冠之年,但姑娘的手真没摸过。
然后,一个人淡淡开口,嗓音微哑,星星点点的暖意:“没事,有我呢,我替路浔挡住。啤酒也好,白酒也罢。拳头,刀子,老子统统替路浔挡着。谁敢欺负他,先问我同不同意。”
那时啊,路浔已被旁人灌得七荤八素。说话的主坐在他对面,隔着三尺餐桌,白玉似的一张脸,五官在袅袅的水汽后模糊不清。
路浔用力眨眼,却还是看不清他。只那一头月光似的白发变成永恒的景色,深深刻在遥远的记忆中。生根,发芽,缠住时光,开出一树又一树的木棉和玉兰。
他说:“路浔,这辈子能欺负你的人,只有我。”
只有我。
路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