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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葵收起相机,弓着背刚要开溜,面前一丛竹子忽地被人拨开,男人的声音甘醇好听:“出来。”
不消往上抬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陆小葵索性一个挺身站到他面前,说:“崔先生好。”
崔景行伸手过来,揪住她胳膊,轻轻松松就将人拎出了小竹林。陆小葵期间几多挣扎,得了软骨病似地往下瘫,他还是面不改色,力气大得出人意料。
陆小葵最后被抓到人行道上,他手一松,任凭她积木似地倒在地上,眼里的光还冰锥似地砸来。
“崔先生,你别太过分啊!”
崔景行弯腰,将她落魄之时仍旧不忘护在怀里的相机一把拽过来。
陆小葵更是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吼道:“你还给我!”
崔景行置若罔闻,冷着脸将相机开了,翻找相册,跟他想的一样,相机里满是他的照片,从他出家门,花店买花,教室外等人……一直到他和许朝歌分别。
崔景行讽刺:“怎么不好好写你的一线刊,改行做狗仔了是吧?”
陆小葵揉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大声道:“做什么是□□,你把我的相机还给我!不然我要喊人了!”
陆小葵扑过去,只是还没近身,不知从哪冒出几个彪形大汉,将她整个架起。
她一下腾空,两脚在半空乱蹬,说:“你们这是干嘛,你们把我放下来!来人啊,打人啦,来人救救我啊……”
旁边人来人往,都是一脸稚气的学生,见到骚动都投过好奇的眼光。可迟迟没人敢上来——这几个大汉可都不是好惹的。
崔景行拆了相机,从里头拿出储存卡,看陆小葵的神情跟看一条虫似的:“把她放下来吧,媒体人士,咱们可得罪不起。”
大汉毕恭毕敬地说是,对陆小葵却远没有那么客气,手往下一推,她踩到地上连蹦了几下,这才勉强稳住自己。
“还给我!”她朝崔景行喊,伸手作势要抢。
崔景行也不是吃素的,往后一退,手举得老高。陆小葵蹦一蹦,够不到,再蹦一蹦……放弃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陆小葵红了眼睛作势要哭:“崔先生,那是我的东西,你就把它们还给我吧!”
崔景行自认一向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将相机扔到她怀里,仅仅揣起储存卡就走。
陆小葵却还是不罢休,朝着他口袋袭来——又被人抓住。
崔景行看着她摇头,说:“陆小葵是吧,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再被我抓到你跟踪我,可不仅仅只是拿走你照片这么简单了。”
陆小葵扁扁嘴:“我只是想拍一些你的照片,我没有坏心的。没有你的同意,这些照片杂志也不会用啊,我就是纯粹……纯粹想拍拍你。”
崔景行伸出食指晃了晃,放下之前在她眉心指了指,说:“你想干嘛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是不喜欢后面跟个小尾巴。”
陆小葵不服气:“那你接受我专访啊,回答我想问的问题,那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跟在你后面了!”
崔景行是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向她求证方才的话道:“接受你专访?”
陆小葵点头:“不用花你很长时间的。”
崔景行微眯起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那模样让人觉得像是打量一只剥得光溜溜的肉,陆小葵从脚底心一直凉到天灵盖。
“你也配?”
陆小葵脸一下红了。
崔景行离开前说:“上次的事我一直没有追究,是因为觉得应该给年轻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是我不想,而不是我不能。”
□□裸的威胁,下一句哪怕不说,陆小葵也知道那该是怎样的恶劣。不过她天性反叛,最喜欢有挑战的事。
这时候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在刀锋上舞蹈的快`感。
她朝着他的背影道:“我报道的都是事实,不觉得自己有哪一点错了,而且我本意是替你们母子俩发声,从这一点来说,你还应该好好谢谢我。”
崔景行只是从喉间发出短促的一个气音,不反驳也不争辩。
陆小葵仍旧不甘心地说:“崔景行,我的号码一直没有变,如果哪天你想跟我说说你的事,欢迎你打电话给我。
“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比如可可夕尼,刘夕铃什么的……”
陆小葵如愿看到他的脚步停了一停,在她提到最后两个名字的时候,尽管他随即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小葵打车到警察局。
正是上班时间,大厅里过来办事的络绎不绝,陆小葵穿过前台,绕到后头,借着领居住证的由头进到铁门后面。
办公室里人不多,老张端着碗泡面正站在一个同事后头一脸陶醉地看电脑,笑眯眯地说着:“幸好不像你,不然就丑了!”
陆小葵甜甜喊了一声“张警官”。
张警官前一秒还陶醉地回应,说:“在呢,谁找我?”后一秒就因为看到她脚不沾地地往后走。
陆小葵跟在他身后走,说:“张警官,你别跑啊,我有事想问你。”
老张头疼得不行:“别来问我,别来问我,我不在,我得处警去了。马上祁队回来了,你有事问他吧!”
陆小葵一下抓住他胳膊,说:“聊聊嘛!”
老张龇着牙问办公室里的人:“谁让她进来的,以后见到这张脸就往外轰啊!”
陆小葵跟老张坐到一边沙发上较劲,一个问案子进行到哪个程度了,一个装傻问是什么案子。
陆小葵朝他挤眉弄眼,说:“就是常平呗!”
老张手里的泡面差点翻了,说:“你连常平都知道了?”
陆小葵说:“知道的也不多,还等着你们给我补充呢。”
老张纳闷:“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啊?”
陆小葵朝他眨眨眼睛,说:“我自己查的呀。”
老张一脸质疑:“你不就是想写崔景行吗,找他去就行了,干嘛这种拐了十八个弯的都要照顾到,你是不是傻呀?”
陆小葵偷笑:“不管,反正你给我说说常平就行了,找到他了吗,用刘夕铃这个名字试试看呢?”
老张此刻不只是疑惑,完全是惶恐了,将面碗往桌上一搁,推着她背往外赶:“你出去,你出去,什么玩意儿啊,随随便便就闯进来,影响警察工作你知不知道!”
陆小葵被推得一阵踉跄,说:“我不强迫你,你就跟我随便聊聊!”
“聊个屁,我们有规矩的,不能说就是不能说,等案子结束你再来行不行?”
陆小葵一阵哼哼,过分机灵的两只眼睛忽的一亮,对着刚进门的祁鸣敬礼:“祁队!”
办公室里一团混乱,祁鸣拧着眉问:“什么事!”
陆小葵恶人先告状:“张警官他打我!”
老张气得一口血:“祁鸣,这人又来胡搅蛮缠,问胡梦那件事呢!”
陆小葵噘嘴,弱弱:“祁队,他打我!”
祁鸣恶狠狠瞪着老张,嗤的一声。
陆小葵刚看得一阵舒心,就见他转过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手也推倒了她身上:“别说他打你,我都想打你!”
陆小葵:“……”
陆小葵被扔回大厅,铁门上锁,长长的过道之后,办公室门也被关上。
老张拍拍胸口,说:“现在的记者真是疯,跑新闻都跑到这儿来了,这两天还有电视台给我打电话,说想把胡梦的事搬上法制节目呢,被我拒绝了。”
祁鸣摸出一支烟点上,说:“屁事真多,别理他们。”
“你别小看啊,他们本事还挺大,刚刚陆小葵不仅问我常平的事,居然还提到了刘夕铃。也就是说,她已经查到了常平就是可可夕尼,还看到过他的签名。”
祁鸣拧着眉:“她这么关注这件案子干嘛?”
老张道:“就是为了崔景行呗,她对崔景行特别感兴趣,只要跟他有关的事,她都要去挖掘。”
“她有病吧?”
“呵呵,我看了她以前的报道,都是有关大人物的敏感报道,想红想疯了的病。”
祁鸣冷笑:“那她走运了,这次这个说不定还真让她押中宝了。”
老张连忙凑过来,问:“怎么了?”
“刘夕铃这个人我查过了,全国叫这个名字的不少,但要和常平扯上关系的,就不多了——”祁鸣挥了挥抓着烟的手。
正到关键,没了下文,老张眼巴巴看着祁鸣,催促两声。祁鸣一脸嫌弃地说:“你倒是给我拿个烟灰缸啊!”
老张骂骂咧咧给他拿东西。
祁鸣弹了弹烟灰这才说:“我在系统里查过了,常平有个同乡就叫刘夕铃,两个人挺有缘的,差不多年纪,同个小学同个班。”
老张琢磨:“跟常平同乡,那也就是跟崔景行同乡了,三个都是同乡啊,有缘有缘。这人现在在哪?”
祁鸣说:“死了。”
老张一惊:“死了?”
祁鸣点头:“十年前就死了,这又是一个很奇怪的故事了,不仅仅是这个小女孩死了,这个小女孩一家子都死了。”
老张背脊发凉,眼前自动闪过之前处理过的种种案子:“灭门惨案啊?”
祁鸣说:“不知道,如果真的是灭门案,网上不说铺天盖地,起码也该有一两篇漏网之鱼。可这家人就跟从来没在这星球上呆过一样,半点消息也没有。”
烟烧到尽头,祁鸣捏着屁股再抽了一口,忙不迭地甩了,说:“我已经把这事联络了那边的人,希望他们帮忙找找线索,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老张这回听过半晌没吭声,祁鸣斜视着来求赞同,他叹息着说:“祁队,刘夕铃这事是挺吸引人发掘的,可这跟胡梦的案子离得是不是太远了?”
祁鸣说:“那可不一定,有些事情看着离了十万八千里,但其实一环扣一环,不挖掘到最后一步,你永远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你是不是还觉得胡梦是常平推的,可你别忘了常平是可可夕尼,有一百多号人能为他出示不在场证明呢!”
“你这前提就是错的,可可夕尼是有不在场证明,可没有直接证据证实常平就是可可夕尼。我现在找刘夕铃的资料,不就是想帮他反向找出这个证据吗?他还该谢谢我呢。”
老张一阵摇头,说:“不管你说得怎么天花乱坠都没用,你就是不肯相信现有的证据罢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确实走得太偏了。胡梦不是常平推的,这事告一段落,咱们现在该想的是找其他嫌疑人。”
祁鸣冷笑:“这案子是我抓的,事情什么时候到什么程度,该不该告一段落,也该是我说了算,你算老几啊,凭什么帮我做这个决定?”
老张看着他欲言又止,祁鸣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原因,拍桌而起:“他们把这案子交给你了?”说完就要往领导办公室冲。
老张抱着他腰,说:“祁鸣,能不能别这么冲动,这就是个小案子,你来我来还不都是一样的嘛?”
祁鸣一把扯开他,说:“小案子?我看不一定吧,你们不是还追着常平不放吗,要真跟你说的一样告一段落,干嘛还花这么大力气去追他?”
老张语塞:“那不是——那不是他还有个吸`毒的事嘛!”
“就那么个烟头,就是抓回来又能关他几天?我看不尽然吧,你们追他,是不是想看看他身边有没有女人,那个女人是不是孟宝鹿?”
老张一张脸赤红,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祁鸣直笑:“我在局里呆了这么多年,要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还能混吗?局里到底是姓公,还是姓崔,你们一个个都成崔景行家臣了?”
祁鸣大喉咙,这时候又吊高嗓子拼命喊,老张吓得直要去捂他的嘴,说:“你小声点吧,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才都不告诉你的。这事儿还只是猜测,反正大家也要找常平是不是?”
“猜谁不行,一定要猜常平,这两件事之间有半毛钱联系吗?还是崔景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一露出苗头就赶紧掐住。亏你们这些人还要给他作嫁衣裳!”
老张叹气:“还说自己不靠感觉呢,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一个警察,不用事实说话,全凭臆想胡乱指责,对得起你穿得这身衣服?就是知道你跟崔景行不对付,怕你判断出偏差,惹出什么事,这才不让你加入,这是大家关心你要保护你!”
祁鸣咬牙把脸偏去一边。
老张鲜见的严肃道:“总之胡梦这事你别管了,常平也由我们来跟,局里的事多了去了,你要有空,多帮帮其他人。”
祁鸣负气离开,路上踢倒了过道里的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