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们

连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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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

    这一声,则是来自于郑元郎的疑问。

    “哦……”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自从他掉下来后,这二人都是各自和他展开对话的,鲜少有互相交流的时候。

    当凌准同他算旧账时,她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不置可否。

    当她向他好奇的发问时,凌准也只是直愣愣的瞧着,没有插话。

    而当他也没有开口时,这二人便远远的隔着,井水不犯河水。

    这幅情形,的确是像极了闹别扭的小儿女……

    如果是做戏的话,那在他落网后就可以收起这副姿态,犯不着继续僵持下去。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凌准是个儿女情长、磨磨唧唧的家伙,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但,她是那种人吗?

    她连凌准和婢女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一块儿都不在乎,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又怎会突然起了这般细腻忧伤的心思?

    难道好端端的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智斗,就要演变为‘你残酷无情’,‘你无理取闹’的闹剧了吗?

    郑元郎只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面对他的问询,许含章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昨晚,我的确是认出了你。”

    那边的凌准则叹息着,对他说道:“虽然很意外,但……并不难猜。”

    毕竟是相熟的老友,即使对方的容貌和声音都改变了,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是做不了假的,加之有许含章提醒在先,凌准便留了个心眼,不多时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你还有脸说我城府深?我看你也差不了多少!你人黑,心更黑!”

    郑元郎闻言怒斥道。

    “你叫我速去地牢里救那名婢女。其实,救她是顺带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给我和许二添堵。”

    凌准没有理睬他那故作悲愤的姿态,继续说道。

    在牢里瞧见宝珠的境况时,凌准的心里就察觉到不妙了。

    如果自己是个善良、迂腐、拎不清状况的,恐怕当即会对宝珠的遭遇又怜又悯,惊痛交加,同时对许含章的印象会转为歹毒刻薄。若一时热血上头了,只怕回去后就会和她激烈的争吵起来,逼着她给‘无辜’的宝珠一个交代。

    另外,如果自己是个定力不够的,那么在救宝珠出去后,面对着一个对自己感激涕零、且衣不蔽体的可怜小娘子,难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在肢体上占对方的便宜,甚至是直接做起更出格的事。

    虽说上述的情形都没有发生,他自认为心无杂念,行得端做得正,但许含章毕竟是一个女子,再粗枝大叶,也难保不会猜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首尾。

    就算她信任他,丝毫不曾猜忌他,但依着宝珠肤浅粗鄙的性子,在被他亲自搭救后,一定会弃掉魏主簿,把他当做新的救命稻草来抓,各种扭捏作态,缠着他不放。

    只要他稍稍虚荣了些,没有果断拒绝,暧昧的享受着对方的情意,还想借着此事来弹压许含章,那势必会让二人生了嫌隙。

    若是拒绝了宝珠,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为许含章都这么做了,而她却不肯和崔异划清界限,那势必也会让二人生了嫌隙。

    总之,跳过了这个坑,还有那个坑,防不胜防。

    他有些不寒而栗。

    崔异此人的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精心设下了一个死局,引得许含章入套,同时也算无遗漏的把他考虑到了。

    但凡他稍有不慎,就会让崔异从中钻了空子。

    “这你也知道?”

    郑元郎暴怒不已,“既然都知道,那你还去个蛋?”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她是个能折腾的,而凌准也不落下风。

    凌准的行为,说的好听点,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的直白点,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傻缺。

    “我只想,让她安心。”

    凌准认真的道,并没有看许含章一眼。

    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她’,只能是她。

    “她是个心软的,如果身边的人真出了什么事,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安的。”

    和算计、钻营、明哲保身比起来,只有她的安心,才是最重要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圣啊。”

    郑元郎讥讽道。

    许含章仍没有主动跟凌准搭话,但嘴角却悄悄的弯了弯。

    和满嘴甜言蜜语的浪荡子相比,不善于表达的木头人所说出来的真心话,才是最具杀伤力的。

    “不过,就算我千提万防,终究还是中了计。”

    凌准若是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定会放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

    可惜,他没有注意到。

    他此时正埋着头,语气很是无奈,“在听到楚六娘说……她愿意为了平静的生活而放弃仇恨时,我的确是有些不冷静了。”

    他想要给她同样安稳的生活,想要她好好的留在他身边。

    而他的潜意识里,也不希望她和崔异牵扯过深。

    他开始有了私心。

    然后,便有了计较。

    再然后,便真的和她发生了争执。

    所谓的假戏,成了真做。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若不是她还惦记着把郑元郎揪出来的正事,只怕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们走。”

    许含章忽然道。

    凌准一惊——自己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然后便是一喜——这是在邀他同行呢。

    “好。”

    但他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见郑元郎耷拉着肩膀,懒洋洋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原来,她说的‘我们’,并不包括他。

    “你们也走吧。”

    快到门口时,许含章瞥了瞥窗外的方位,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

    “好!”

    宝珠立刻闻声而动,羞答答、喜滋滋的堵住了正欲追上去的凌准。

    “先把这颗牛皮糖打发了。至于这边,有我看着,没事的。”

    眼看着许含章裹紧了披风,沿着花木扶疏的石径快步走远了,郑元郎猛地侧过头来,低声对着凌准道。

    虽说崔异待他不薄,但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他还是会偏向于凌准。

    ……

    ……

    从府衙出来,外面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在有心人刻意的传播下,街头巷尾的民众们都知道了魏主簿和他的娘亲所干下的恶事,有气性大的已经在吐唾沫和跺脚叫骂了。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

    “还是人性的扭曲?”

    “这一切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对了,我正好认识一个在主簿府上做工的大娘!”

    “让我们跟随她的脚步,走进魏主簿的内心世界。”

    凌准听得嘴角直抽。

    这群人究竟在说什么?

    他本是不想听这些的,无奈被他们好巧不巧的被堵在了路口上,眼见着许含章的身影如水滴般消失在了人潮中,不由好生气闷。

    “小郎,给你。”

    忽然间,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奋力拨开人群,手中捧了件簇新的棉袍,向着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