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说

七夕是大头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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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泠在外面站了足足有一刻钟,呼吸紊乱繁杂,每每平顺些内心又牵扯起几丝前尘往事,像涟漪般扩散出去。

    几番挣扎,终究是个垂头懊丧的姿态。

    言禾整个人坐在包间里,晕乎乎的状态,脸上和喉咙里持续的烧灼,喝水也压不下去。

    一个人长腿走过坐在对面,手上拿过点菜的单子,让服务员来把桌子的东西清走,还要点,言禾凝神一看,正是戚泠,陡然一个激灵,竟是醒了几分酒。

    戚泠抬头看言禾一眼,低头把想吃的点了,又给言禾叫了杯果汁。

    言禾抖抖索索伸手去裤兜里摸手机,拽出来用力大了,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

    还来不及弯腰,戚泠身手极快给他捡起来,并,摆在了桌上。

    言禾:“呵呵呵呵。”

    戚泠解锁,给他拨了尤素西的电话。外放。

    言禾:……

    电话里尤素西传来的声音底气不足,弱弱一声:“喂?”

    戚泠:“找着人了,我在边上。”

    尤素西顿时声如洪钟:“言禾你还好吧?”

    不好。简直不好。

    言禾张口:“嗯。”

    尤素西:“那你们,聊?”

    言禾:“……嗯。”

    嘟嘟嘟。尤素西连再见都来不及说,飞快挂了。

    言禾单手捂眼。

    戚泠看着服务员收拾,言禾那边几乎没动什么菜,酒瓶子倒是一掂就是空的。四十多度的烧制酒,也不知他喝下去多少。

    戚泠深吸口气,良久,又慢慢吐出。

    言禾去看戚泠,戚泠面色如常问他:“要聊?”

    言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戚泠:“那就不聊。”

    言禾点头。

    耶,不聊了???

    后知后觉,动作又停顿,戚泠再看他一眼,言禾飞快装作看壁灯侧过脸。

    菜陆续上来,戚泠推了个茶杯蒸蛋到言禾眼前。

    言禾愣愣看着,戚泠又推了几样在他面前,抽出筷子都吃上寿司卷了,言禾还看着眼前的东西。

    戚泠伸筷子敲在言禾眼前的瓷沿儿边,叮一声,言禾回神了,戚泠说:“吃。”

    言禾慌慌张张去拿筷子,戚泠蹙眉,给他从纸套里抽出筷子,递他手上,看着他拿稳了,才又去吃自己的。

    言禾低头,安安分分吃起来。

    一样一样吃完,胃里感觉舒服多了。

    抬头觑眼,戚泠正托着腮帮子歪着头,注视着他,言禾喝醉,眼前带点儿重影,一时也看不真切他表情。

    言禾在心里给自己打足气,问:“在生气吗?”

    戚泠回答倒是挺平静的:“生气有用吗?”

    “没、没有。”

    言禾懊丧,多的又再不敢问。

    戚泠看不得他那个样子,开了腔:“不生气。”

    干巴巴的一句,也没什么说服力,言禾瞥戚泠,又飞快挪开目光。

    戚泠想了半天,到底是添上句:“我又不是十多岁了。”

    语气极淡,极自然。

    言禾仿佛被闷着敲了一棍子,嘴微张,盯着戚泠。

    戚泠面上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又被他兀自压着,抿唇,慌乱起身说:“我先去结账。”

    言禾就看着戚泠离开。

    心里那点空越扩越大,慢了几秒的反射弧终于接上,言禾微微垂目,早记不得最初的那个问题,惧怕也全一扫而空,剩下的是无边的生疏孤寂。

    戚泠回来,问他:“能走吗?我扶你?”

    言禾缓缓摇头,起身有点慢,走得却倒还算是稳的。

    走到戚泠的车前,言禾又愣了个几秒,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给自己扣好安全带,有些茫然的平视前方。

    等到了小区,言禾的姿势都没变过,戚泠叫他,过几秒他才有反应,但是很理智,有条不紊的,戚泠有点怕他这样。

    停好车,走到家楼下,言禾停了步子。

    戚泠:“怎么了?”

    言禾摸了摸鼻子,缓慢道:“你先上去吧,我在小区走一圈,醒醒酒。”

    静默刹那,戚泠说:“好。”

    言禾还来不及看戚泠走上楼,自己先转身走了,压着情绪和酒意走了百来米,言禾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全身发颤。

    言禾戒酒还有个原因,只要喝了酒,喜怒哀乐就特别明显,来去也快,他控制不太住。

    譬如,现在。

    那些压在心底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里,放黑白电影一样呼啸。

    每一个场景里戚泠几乎都是笑着的。

    刚开始的时候,戚泠死皮赖脸的牵着他手,笑着恳求:“牵一下,你都答应我了。”

    像是有漫天星子撒落少年眼里。

    他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对着戚泠刚发过脾气,转眼人又凑到他面前,笑的尴尬,耐心哄着:“好了好了,别逼自己,我错了还不行吗?”

    更多的,更零碎的,更洪大的记忆像是泥石流般摧枯拉朽在言禾心里回环往复,每一下心跳,每一次呼吸,它们就不同的姿态迫使他想起当初的感触。

    它们就用相同的姿态,提醒他,那是当初。

    言禾停驻在原地,单手捂眼,路灯太过刺目明亮。

    手心湿了。

    下颌不断有水珠滴落。

    言禾索性放了手,放任自己在原地站着,被回忆和现实冲刷着,放任情绪不断放大不断翻涌搅得整个人都疼着。

    他甚至能清晰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噪在耳际。

    等他觉得尚能忍受了,言禾吸了吸鼻子,转身。

    不远处,尾随的戚泠一愣,待看清楚言禾的脸,不由退了半步。

    言禾扶额,那些在承受边缘的情绪又冲了出来。

    多的他受不住,他一再告诫自己闭嘴,随着戚泠的走近,他情绪仿佛被推上一个制高点。

    言禾仓惶闭眼。

    戚泠:“你、你……”

    言禾看他,青年脸上满是不知所措,带着心疼,又混合着他看不透的情绪。

    戚泠:“我当时不是……”

    言禾平静下来。抬眼看远处。

    “你不是问我看见了你为什么不相认么?”

    戚泠被这突如其来的开头说懵住。

    言禾安然:“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再是那个你,时光不可能倒溯,人终究是朝前走的。

    “我不是那么喜欢吴衣行我还是和她在一起了,她,和当初的你有几分相似,爱笑,总是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很努力想忘了你,想重新开始,因为我知道,我所怀念的想着的所有的都是关于那个少年的你,而你不可能在原地等我,我想回去的,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我想回去的,是十多年前的那个被时光淹埋校园。”

    言禾看向戚泠,声音温柔:“可是你做的太好了,你让我……不习惯没有你的世界。

    “离开了你,慢慢也治疗也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也几乎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可是我的心总是固执的守着,我不知道在等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我也知道,我只是等着那种虚妄不切实际的过去重来。”

    “我甚至强迫过自己和别人上床,可是每一次总是比前一次更糟,我第一次还能忍到自己脱衣服,最后一次一见面就……哪怕对方还来不及有动作。

    “路西说这是心病,强迫不好的,并且影响了我前段的治疗,勒令我放弃。”

    “和你重新开始我也很犹豫,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想。

    “我很怕,当我认识的你不再像记忆的那个你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办法找人去讨回来,我不知道找谁讨要,你爸还是你妈,抑或是缺席的自己。

    “谁也没有办法还给我,当初那个爱笑的你。”

    言禾一口气说完,心里就安静了。

    戚泠不知道他这话藏心里多久,也不知道这话言禾想了多少年。

    骤然听到,不知作何神情应对。

    戚泠张口粗粝:“现在的我不好么?”

    言禾摇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你看,你已经很成熟了,你很游刃有余的对付我,知道怎么样让我心疼,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再也不会傻的无限度的要我降低限度,知道没有用的事情,也不轻易的发火了,因为你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火对我们的关系没有改善,对既定事实不会有影响。

    “因为你已经可以权衡好这一切了。”

    戚泠眼眶也逼出几分红:“你不喜欢?”

    言禾笑,透着股苍凉。

    他拉起戚泠的手,抚了抚他手心些微的茧子:“也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我每次看到你已经这么成熟懂事了,得失计算的好的时候,就会想,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你家里怎么对你的,在你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就会想……

    “你当时该多么恨我呢?”

    戚泠哑然。

    言禾却淡淡笑起来。

    还是说了出来,难过的同时,又带着一丝解脱。

    戚泠低头,胸口起伏。

    “那你呢,你没恨过我么?”

    言禾看他,戚泠眼眶深红,牙紧咬着,又带出几分相同的倔强姿态。

    言禾摸了摸他脸,道:“不知道。”

    戚泠呼吸粗重几瞬,到底接下来的话没问出口,叹口气。

    “回家。”

    言禾回到家眼睛都睁不开,戚泠推着他去洗澡,他恍惚觉得戚泠在认真给他洗头,接下的事情就一件重一件都成了剪影,思绪断着,有些记得,有些不。

    睡觉的时候被人强硬抱着,言禾模糊觉得,像是发脾气的戚泠。

    可是生活里又很久没有这个人了。

    连想清楚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就黑了一片。

    安静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言禾头疼。

    嗷嗷直叫唤。

    戚泠把人从被子里拽起来都废力。

    言禾:“睡睡睡,要睡。”

    戚泠一把敲在言禾脑门上:“马上中午了,睡个屁,起来。”

    言禾:“不不不不不。”

    戚泠没法,把被子抱走,在外面待了不一会,人终于飘了出来。

    洗漱完,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昨晚的事情慢慢涌上来。

    言禾坐在戚泠身边,见他唬着个脸,便是小心翼翼讨好凑上前,问:“那个,昨晚……”

    戚泠蹭的转过头,面无表情就看着他,言禾毛骨悚然的接不下去。

    咽了口口水:“我难道,又说错话了?”

    戚泠早就料到是这结果,不徐不疾问:“你还记着什么?”

    记着,什么……

    言禾硬着头皮:“吴衣行找我喝酒,然后,你就来了,然后,就,回家了?”

    模糊印象只有个大概。

    戚泠摇头,不再说,言禾想了想,也闭口不问。

    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