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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在前往巴黎的航程中,除了看些杂志报刊之外,方城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睡觉。飞机因气流颠晃,方城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他脑海里闪现出了幼年在桥墩买地瓜时的场景。他绞尽脑汁想要忆起前后情景,但无果,记忆零零碎碎。
可就在刚才,记忆里那人黑色的眼眸和此刻面前人所拥有的重叠,景象渐渐清晰。方城低眉笑了。
于桐眼睛发亮,方城居然想起来了?
她贼兮兮凑近看他问:“我那时候是不是个婴儿啊?”全然忘了刚才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心境。
方城颔首。
于桐眨眨眼,笑盈盈问:“那时候我可不可爱?可不可爱?一定非常非常可爱吧?!”
方城觑着她的神情,须臾转身向床边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不可爱吗?”于桐跟在他身后,缠着问。
方城轻轻说:“就那样。”
于桐绕到他跟前,“什么叫就那样,可爱,不可爱,选一个回答嘛。”
方城伸出一手把她挡到一边,无奈笑答:“嗯,可爱。”
于桐笑嘻嘻,“那时候我长什么样子?”
方城上下扫她两眼,“就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要敷衍,具体形容一下。”
方城用手粗糙比划了下大小,唇角带笑:“这么大,躺在竹篮里。”
于桐:……→_→
方城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杯热水,一口口喝了起来。
于桐手环胸睨他,指腹一下下敲手臂,鞋也和地面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记得她爷爷说,方城小时候可喜欢她了,现在这副样子,她怎么就看出了嫌弃。
“方城。”于桐坏笑叫他。
“嗯。”
“我爷爷说你小时候可喜欢我了。”
“嗯咳——咳咳——”方城被呛着了,连忙把水杯搁在桌上,抽张纸巾捂着嘴猛咳嗽。平静下来,方城清嗓子:“没有。”
于桐开始瞎编:“我爷爷说你小时候见着我眼睛都直了。”
方城:“胡说。”
于桐吐吐舌头,算了算了,这个闷葫芦,还是不打趣他了。
方城将纸巾掷入垃圾桶,忽而奇怪问:“你爷爷记得我?”
于桐点头:“记得。”
方城:“那他在方家见我时就认出我了?”
于桐似是漫不经心:“嗯,应该是。”
于桐偷偷瞥了方城一眼,琢磨着他还记不记得她爷爷摸了他手骨的事情。方城要是真问起来,她该怎么答,说她爷爷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就摸了。这个烂理由,她爷爷之前说给她听,她都不信,更何况方城。
方城在床边坐下,盯着于桐的双手看,于桐察觉到他的视线,问:“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于桐,你爷爷那时好像……”方城举起自己的右手,来回翻看了两次。
于桐试探问:“我爷爷怎么了?”
方城摇摇头,记不清了,他淡淡道:“没什么。”
于桐松口气,她背过身咬唇思索,等她爷爷回来,她一定得缠着他问清楚,她总觉得她爷爷有事瞒她。
方城瞧着她的背影,“于桐。”
于桐敛神转身:“啊?”
方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她,问:“于桐,你爷爷是不是摸我骨了?”
靠!
于桐心脏一窒,非等她放松下来,然后问得这么突然吗!
“没,没有吧。”于桐有些结巴。
方城视线越发灼人:“真没有?”
于桐人站直:“我怎么知道,你得问我爷爷。”
方城点点头:“也是。”
于桐赶紧扯开话题,伸出手,示意方城牵住,“喏,握着吧。”
方城扫了一眼,明白于桐是想给他治失眠,倒也自然地握住了,拉着她走去一旁沙发上坐下。
干坐着也无聊,方城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法语书,慢慢看了起来,于桐跟着浏览,可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方城,你懂法语啊?”
方城点头,淡淡说:“嗯,我大学在法国念的。”
于桐望着方城的侧脸,轮廓分明,鼻子高挺,长得真是很合她胃口啊。几乎每回他牵着她手的时候,他都会挑本书打发时间,而不是拿着手机跟她一样刷微博或是看电视。
方城所做的事,总是恬淡惬意,让别人瞧着都是种享受,性子不冷不热,对谁都好。于桐想了想,哪怕她在旁闹腾,他似乎也总是一笑而过,由得她发疯。
于桐笑了笑,继续问:“那你念了什么大学?”
“巴黎美院。”
于桐惊喜:“哎?你跟姐姐一所学校?”
方城:“嗯,她算是我师妹。”
于桐想到什么,笑着问:“方城,你知道你们学校有个绰号叫‘冷狮子’的人吗?”
方城翻页的手顿了顿,“嗯。”
“他是不是很厉害啊,我那时老听姐姐在我耳边夸他什么旷世奇才,聪慧过人,在学校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方城笑笑:“是嘛……”
“嗯,那时他还是学生,但画画得特别好,独树一帜,风格多变,一副画随便拿出去卖卖,就值好多钱了。”
“哦?”
“人家那种天赋,啧啧啧,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嗯……”
“姐姐说他性格冷淡,但气度不凡,像头冷狮子,所以外号就这么传起来了。”
方城挑眉,“是这样的嘛……”
于桐摸了摸口袋,没带手机。
于桐:“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这会儿手机没带,我过会儿回屋上网搜搜他,没准他已经是个超级大画家了。”
“方城……”
于桐没听清:“啊?”
“方城。”方城重复。
于桐愣住,啥?方城?⊙▽⊙
于桐紧盯方城,合着她刚才就在他本人面前吹了半天他的牛逼,说他是怎么怎么厉害的一人,他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听得起劲。
“你变态啊。”于桐没好气说。
方城无奈一笑:“我怎么就变态了。”
“你在这里听我夸了你半天,也不主动承认你就是当事人,你不是变态是什么。”
方城笑得更欢,“我看你讲得起劲,不忍心打断你。”
于桐向他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觉得他就是想听她夸他。
见于桐许久没出声,方城温和问:“生气了?”
“没。”于桐抿抿嘴看他一眼,不解问:“你画画那么好,怎么最后当文物修复师了?”
方城又翻了一页书页,“人是会变的,经历了一些事情,才发现原来那东西,不是自己最喜欢的。”
于桐单手撑着脑袋,歪脸瞧他:“那你经历了什么?”
方城握着于桐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起她的手背,连于桐也未在意,习以为常了。
“瓶颈期,画家的瓶颈期。”
“没克服吗?”
“没有。”方城讲得平淡自然。
于桐听后倒是喃喃起来:“那很可惜啊……”
方城:“不可惜。”
于桐:“怎么不可惜,可惜得要命。”
方城偏过头看她,不紧不慢讲:“于桐,因为那不是我最喜欢的,我没有努力去攻破困难,自己都感觉不到喜欢,就更别提可惜了。”
于桐受教点点头:“那你喜欢文物修复吗?”
方城:“嗯,不会厌烦,很开心,修着修着,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于桐突然笑了,“方城,你真有意思。”
她一直觉得他古板,现在看来他明明很洒脱啊。
之前于桐说了那么多夸奖他的话,方城都没反应,就这句他觉得悦耳无比,心脏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漾出酥酥麻麻的感觉,耳根也微微发红。
方城换个话题,“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孙含宛的?我还挺感兴趣。”
“哎,居然第一次从你嘴里听见‘感兴趣’这三个字诶。”于桐坏坏笑,“好吧,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儿上,我就说给你听吧。”
“那年我十四岁,接了笔外国生意,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我就和爷爷来了巴黎。等到了这儿,没联系上顾客,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我和爷爷直接流落街头了。”
方城停下翻页的手,背靠沙发,听得认真。
“那天还下雨,我和爷爷饿着肚子,两人在街上游荡,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大概老天有眼,我们遇到了姐姐,她应该是路过,打着伞看着在路边顶着报纸挡雨的我们。那种情况下,我看见个黄种人,一激动,直接冲上去叫了她阿姨。”
“主要是姐姐穿的太老气了,还化了个烟熏妆,谁知道她那时才二十岁,我还以为她三十岁了。了解情况后,本着都是中国人,姐姐好心,收留了我和爷爷,给我们找了干衣服,做了吃的。”
“我和她很合得来,她给我绑了头发,还捏着我的脸,直说我可爱。大概从小没有妈妈,朋友也少,在她身上找到了亲切的感觉,我很喜欢她……”于桐嘟嘟嘴。
“不过刚开始我还没有跟她敞开心扉,也没有向她表明我和爷爷的身份。我和爷爷就在她家住下了,后来出了些事,爷爷主动跟她说了我们的身份,她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惊讶,她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
于桐停顿许久,方城问:“没有了吗?”
于桐嘿嘿一笑:“你还想听?”
“嗯,感觉你没讲完。”
于桐眯起眼:“我和姐姐关系变得特别好,我彻底放下戒备,是因为发生了一件非常非常特别的事情。”
方城好奇:“什么事?”
于桐嘻嘻一笑,不羞不躁说:“因为我来例假了,人生第一次来例假。”
方城耳根猛地红了。
“我没什么经验,姐姐那时对我来说就像个天使一样。”
方城避开于桐的视线,脸也开始红了。
于桐笑眯眯看他,戳戳他耳朵,“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耳朵红,害羞啦?”
“你个大姑娘家的……”
于桐无辜:“是你自己要听的。”
方城眼神飘忽:“你这些可以不说。”
于桐笑得更加灿烂,伸手想戳戳他的脸颊,结果被方城的另一只手一下握住了手腕,方城动作太大,膝盖上的硬壳书都“咚”一声地落在了地上。
于桐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手被抓住了手腕,她站了起来,顽皮说:“就是要说给你听。”
“你……”
她打趣道:“方城,我发现你的脸皮一会儿厚一会儿薄,还能自由切换。说对我负责的时候面无改色,可刚我说我来例假……”
为了制止她说话,方城手用力一扯,于桐整个人扑了下去,她这才察觉要她没手支撑,赶忙机智地用上右腿。
于桐乌黑柔软的头发扫过方城的脸颊,落下他的颈间,一绺绺的,痒痒的。等静下来,于桐抬头,眼神可怜兮兮看着方城,虽然用上腿了,但她还是趴在了方城身上,因为刚才右腿踩空了……
方城垂眸,松开抓着她手腕的右手,替她撩开一些她垂在脸前的头发,淡淡道:“别闹了……”
“美女在怀你都没反应,你还是个正常男人吗?”
方城浅笑:“我没看到美女,我看到了贞子。”
于桐:“……”
你给老子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