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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允……
裴允,字若倾,是以靖王被人唤为“阿允”?可是眼前这个人这般亲热地称呼他,叫她一阵恶寒。
德晔蹙起了眉头,她实在认为别人对自己和靖王的关系有着莫大的误解。不自嘲地设想,她就算立时暴毙于此,靖王也不过在听闻消息时诧异一下,喔…说不准他连诧异也不会有。
他们过去有愁怨,他早前原就是不想自己活了。
德晔抿起了唇,想起今早靖王路过自己时冷漠疏离的模样,她等了他那么那么久,他却把她当作空气,当作一粒可以拂去的灰尘。
或许其实就是个没必要招惹的麻烦吧,他们想要的不同。
她想巴望着他,他却不是。
她也能够理解,真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庄王城的小王爷,乾殊桓喜欢她,才愿意开罪靖王愿意保护她。然而靖王又不喜欢自己,凭什么在回到都城后给予庇护?
德晔耷拉下了眉眼,奇怪自己翻来覆去想得这么透彻了,知悉他的心理,亦表示认同,却还是会难过。
她记得昔年大宁曾有扣下他国帝姬不归还,导致人家从小黄花耽误成了老菜皮的旧事,那位老帝姬一个人过了一辈子。半生苦,一生苦,人活着匆匆几十年,大好年华滞留在异国他乡,时间易把人抛,到头来没什么美好的回忆便撒手西去了。
这会不会也是自己来日的写照呢?等老德晔帝姬死了,大殷再假惺惺派人抬了烧了送归故里。真是可怜,身后连个祭拜的人也没有。
初来乍到,德晔尚不清楚大殷的规矩法度,不过她有强烈的直觉,这里是个君主集权很严重的地方,殷帝把权力牢牢掌在手心里,兴许如同皇叔生前为所欲为,兴许是个为百姓计,全心谋图开拓疆域的好君主。
她哀哀的,突然无比灰心起来,说什么靠自己,你无权无势,没有兵马,你还是个不被看重的女儿家,怎么靠自己?
细想起来,她那舅舅也是狠心,外甥女在人家手上,您可真了不起,节骨眼上起兵生事,到底是师出有名“为大宁报仇”,抑或只是想趁着靖王领兵在外,偷袭成了坐收殷宁的渔翁之利?
她根本不敢往深里想,如果殷人是同样的想法——好比殷帝,因此上他才想剁了她的手送去两军阵前煞煞晋军的威风。看穿她毫无价值。
此时亦然,竟然说出在这里为她许个人家的话来……什么歪瓜裂枣,也要拿出来奚落她么。
不过殷帝话里话外的提及靖王,不得不叫她多想,看来兄弟不和是铁板钉钉的,靖王忽视了他的命令,是触了逆鳞吧!他想拿人做筏子,偏巧自己撞上来。
“德晔帝姬是哑巴了,还是抗拒同寡人对话?”殷帝面上结起一层薄冰,莫非澹台氏的给脸不要脸是祖传,怎的他昨儿晚间兴致盎然去寻升平帝姬,升平哭得泪人也似,一见到自己便如临大敌,不知何处寻摸来的匕首,对着那段纤细的脖颈威胁要自尽。
他确实心里装着她,宵想已久,立时半步再不敢向前。
她垂泪不语,他既心痛,又觉自己受到了蔑视,憋了一晚上的火无处宣泄。
“好极了!一个两个眼里都没有寡人了——”殷帝在德晔帝姬面孔上瞧出几分升平帝姬的影子,越看越生出恨意。他不会拿心上人如何,但倘若是弟弟在意的人呢?
大手松了松,一路下滑,直接停在她脖子上。
他阴鸷地勾起唇畔,只是指尖才稍稍用力她便露出异常痛苦的模样,涨红了脸,两手扑腾着,指甲划在他侧颊,抓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殷帝吃痛松手,一脚踹开了她,殿前司的禁军听见声响呼啦啦涌进来,拔刀四顾。殷帝怒气冲冲令滚出去,背过身摸了把脸,痛觉异常清晰。
众人只来得及望见一个身影伏在桌脚一动不动,猜是大宁的德晔帝姬。只不知死的活的,总之对今上的安全造不成影响是可以确定的。
曹佳墨亦在这班人之中,此番回来后他便被直接调到御前,有茹妃这样的姐姐,他自己又懂得钻营,能得到殷帝的信任不足为奇。今日朝堂上曹佳墨见陛下神情缓和,还道他得了心头爱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没想到目下是这样的光景,这哪里有半分心情好,压根儿是要杀人啊……
再三盯了几眼德晔帝姬,曹佳墨和旁人不同,不只把她当作个亡国帝姬。
他心里曾觊觎过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帝姬,宁宫宫墙间初见时甚至是惊艳的,家世足够,颜若舜华,那时他大着胆子冒充她晕倒后救了她的人,这小帝姬竟然傻傻地相信了!
那副甜甜的模样,细声慢语向自己致谢……两人沿着灰尘扑扑的土路悠悠走着,回忆起来真叫他牵肠难忘怀。
若能娶回家竟是极好,曹佳墨是个着眼于当下的人,自己如今已得到陛下信任,在御前当值,况且靖王也不那么厌恶这德晔帝姬了,看陛下昨晚后来的意思,隐约透出几分要将帝姬寻个人作为赏赐的想法。
自己大可寻个机会,得手竟不是难事。无依无靠的小女子罢了,待自己薄施恩惠,她还不像那时候一样对自己感恩戴德?
巳时已至,万丈金芒破云而出,曹佳墨揣着两手立在的建阙飞檐下,四脖子汗流,翘首望着宫殿入口处。
殷帝下朝后召见靖王及若干重臣御书房议事,没道理旁人都到了,靖王敢有不来之理?曹佳墨被热风弄得心浮气躁,就在他准备放弃回去时,那抹自带清凉的颀长身影便自殿门而入。
靖王换下了上朝时繁冗的装束,一袭黎草色交领直裰目不斜视入了长廊,腰间佩玉摇曳,步子极快。
曹佳墨紧赶慢赶追了上去,德晔帝姬被殷帝关在偏殿里,再有会儿估计能被弄死,他自己是不敢替她向陛下求情的,还要命不要了?但是,靖王却是不同,假若靖王愿意说个情,陛下就算心里痛恨不快活也不会立时回绝,瞧着面子,保不齐也就准了。
章路垂首快步跟在靖王身后,一眼便瞧见曹佳墨那满脸跑眉毛的德行,两人对了眼,后者笑了笑,章路顿时觉出不对味来。
行军在外这些年,他们一直共事,靖王手底下当差日子不好混。那些斤两算计,谁还不知道谁啊,曹佳墨屁股一抬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章路拿眼警告他,一把拽住了拦下曹佳墨两个人退到了廊子外。
“甭拉拉扯扯的!这是在宫里,你以为还在外头跟以前似的呢?”曹佳墨不欲与他掰扯,“别拽着我,仔细耽搁了我的正经事——”
章路真是瞧不上,斜眼说:“还未恭喜大人您高升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蟹如今哪里入得了您曹大人的眼,还耽搁你正事……啊哟,奴婢真是人眼看狗低了。”
曹佳墨一听这话火气噌噌噌见涨,挣脱了拿手指着他鼻子,“你小子,别跟这拿话挤兑我,章路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我现下不是为自己而忙活,我要做的事事关人命,只管把你那耳朵撩起来听。”
“怎么?”不以为然。
章路其实是余光看殿下走远了,这才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曹佳墨如何不知道,只是没法子,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适才盛怒,把个德晔帝姬关在偏殿里也不晓得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章路被净身了,不是个纯正的爷们,不过他凭着曾经当男人的微末经验,摸着嘴唇做下判断,“是做,那事儿吧?”
热风吹过来,两人都是面色讪讪的。
曹佳墨推了把章路,“你却想到哪里去,陛下身边什么女人没有,我姐姐茹妃娘娘你也曾见过,就算是德晔帝姬当真貌美叫人无法自持,那也还有个同为澹台氏的升平帝姬昨儿送进宫了。”
陛下怎么就给人急色的印象了?
他再次降低音量,“我偷眼观瞧着,不是男女那上头的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陛下要,掐死她。”
“不不能够吧?”章路迟疑着,大夏天的脖子一凉,忽而又警觉起来,“便是这般又如何,靖王殿下只是带两位帝姬回来,难道还要照管一生?别说陛下要掐死德晔帝姬,就算……砍手砍脚拿来泄愤也跟我们靖王府毫不相干。”
曹佳墨冷笑起来,他以为他受贿于大玥的事当真鬼神不知么,他们认识多久了,章路这是巴不得德晔帝姬一命呜呼好叫那位乐容帝姬放心吧!
“你说不相干便不相干了?我势必要把此事告知靖王殿下的,你拦不住,也甭想拦。”
话音刚落地,曹佳墨趁章路一个不注意,脚下生风直接蹿了出去,气得章路在后面跺脚骂娘,宫婢路过都侧目看他。
却说大臣们聚集在御书房等候陛下议事,这一等便是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天晓得殷帝此时在何处,众人无事可做,只好一杯一杯复一杯地喝茶打发时间,渐渐的议论声四起。
御书房里当差的内侍拿眼望着地,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敢答应,装傻充愣,端茶递果子倒是做得勤快。
“不喝了不喝了,我这喝得肺叶都飘起来了!”有脾气大的把茶盅一拍,吹胡子瞪眼睛,胸腔子里是敢怒不敢言。
陛下这是耍着众臣玩儿啊?
只听闻往偏殿去了,差人来说是有私事要处理,却也没有这样久的,您要是不打算来了,直接撵走大家也就是了,好么!现在这一把老骨头,倒在这里干熬。
听闻那偏殿里头是宁国来的帝姬,女色误国,真真诚不我欺!
众臣在自己的臆想里捶胸顿足,窃窃私语,门上小太监倏然报道:“靖王到——”
屋里静了静,须臾窸窸窣窣声更盛,有人赞道:“还是靖王殿下聪明啊,这会子才来,再瞅瞅我们……”
“刚儿朝上便觉出陛下同靖王两个气场不对,现下又这样故意晚到,啧啧啧。”
“靖王打从大晋回来便一直在外,过往战功赫赫不提,此番又是一大功,可面上私下里种种事却是对陛下说一不二的,众位口下留情,莫要胡乱生花啊。”
“您这话说的,既忠心耿耿,怎的不奉命动那德晔帝姬?昨日据闻还带回府邸,也不知是真是假?”
“原是那夏侯锦欺人太甚,偷袭算什么本事?欺我大殷无人么!看着吧,咱们也别指着靠打杀女人出气,我朝能人辈出,骁勇善战,迟早拿回沐阳、家鹤、边鱼三城,一雪今日之耻辱!”
嘈嘈杂杂,议论纷纷。
靖王喜静,耐心偏低些,那些闲言碎语扰得耳膜震震。他稍坐了坐,见兄长长久不露面便寒下了脸,推开宫婢递上的茶盏,垂眼径自转出书房。
天蓝如洗,裴若倾站在滴水下眺望母后寝宫的方向。
挺拔的背影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自回来,母亲并未召见自己,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想去请安,然而只是向着那个方向动了一步,便觉脚下有千金之重。
罢了,何苦特意去讨人嫌?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也是过得很好,并不会觉得孤单。
廊庑下猝地响起一阵脚步声,靖王回眸,曹佳墨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殿下,殿下请留步——”
他气喘吁吁,才停脚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似要把肺也咳出。
靖王踅过了身。
曹佳墨为了不被章路追上可谓煞费苦心,好容易来在书房,却被告知靖王出去了,一路当真是艰难。他其实不敢十分确信,靖王是否能对德晔帝姬生出几分怜悯帮衬一二,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况且他自认自己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即便靖王长久以来都叫人难以捉摸,他却对同一个人施以援手两次。
如果第一次违逆陛下的命令是为了同陛下对着干,那昨日否决他提议将德晔帝姬关入城北地牢又作何解?
好端端的,难道心疼一个不相干的人么。两次?
此中必有缘故……
章路赶到时曹佳墨已然不在了,他是上气不接下气,中间差点断气,却不敢贸贸然主动问及此事,拿眼觑靖王,暗道自己又提不成乐容帝姬的事了。
殿下这个年纪,也该娶亲了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偏殿里静默无声,只有德晔伏在桌脚喘息。
她抚抚自己的脖颈,感觉是被这个暴君扼出於痕了,一碰就疼。如果不是被裴灵儒踹的那一脚恰顶在小腹上,她不至于吃痛到爬不起来。
实在太难捱了,她蜷缩起身子。
抓花了殷帝的脸,龙颜受损,或许这回真就活不成了吧。从来不曾被人这样对待,就算是当初皇叔篡位谋权,也不曾以这般的方式伤害自己。
德晔按住小腹,仿佛有一根筋在里面翻搅抽痛得厉害,明明是躺着的,身体却摇摇欲坠。
绝望像无形的手把人往深渊里狠狠拖拽,就到这里了,早就该结束了,这条命应当是同旁的帝姬一起交待出去的。
这里没有人把你当一回事,你难道还期盼着什么吗。
殷帝脸上挂着血迹,他曾大力揩过,不想反而弄大了伤口,到这会却不传召太医,只是阴恻恻坐在一边沉默观察她。
要在她身上看出几个洞来。
大约有些人在怒极的时候,反而能用聊家常一般的口吻说话,殷帝便是如此。
他来到她身边,将她一只手放进自己手心里,眉心跳了跳,面上却浮起笑靥,“你这只手,寡人早说了要除去,阿允呢,偏是要与寡人对着来。你瞧,这不是惹下祸事了么。”
她微微颤抖起来,想把手抽出,他却攥得更紧。
“要怪,你就怪裴允。他性情自小便不讨人欢喜。嗯……这样,”殷帝面上掠过一线阴影,温柔地抚了抚她苍白下去的脸颊,贴唇附耳道:“阿允害你至此,而今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你若想活,寡人可指一条明路与你,否则,你便做好行刺不成五马分尸的准备。君无戏言。”
行刺?!
是说自己么?她霍地睁眼。
他觉察出来,唇角抿了丝单寒的笑,“很容易,定不叫帝姬为难。只要你——”
这“明路”方要出口,门外冷不丁嘈杂喧闹起来,多是禁军的声音。
殷帝皱眉直起身,大步往殿门走去。
德晔略微放松,撑着手勉强坐起来,小腹一块隐隐作痛。她不明白是自己不争气,还是裴灵儒的力气太大,这就像武侠话本子里描绘的旋风腿了吧,高手过招,往往兵不血刃,一脚能致命。
她自嘲地牵起唇,自己要是是被人一脚给踢死的,那死得也太冤枉了,无颜见澹台氏列祖列宗啊。想到父亲母亲对自己一脸嫌弃的模样,竟然当真有几分好笑。
笑着笑着,嘴唇泛白,脸上一丁点表情也没有了。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方才如果裴灵儒顺利说出了所谓她的出路,自己会答应吗?稀罕的是,有什么事是他认为她可以做到的,真的是她的明路,不是死路?
德晔摁了摁脖子,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真傻,莫非要相信殷帝的话,与虎谋皮是要粉身碎骨的。
她把被殷帝攥在手心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用力地正反蹭了蹭,回想起来仍是胆寒,他要剁自己的手!他只是临时改变了主意,他确实在那一刻预备剁下她的手!……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要自己救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殷帝开门出去了,门外因他的出现陷入一片死寂。
裴灵儒大感意外,他料想过来人,却万万不曾预感出现的人是她,竟然是升平帝姬——
她昨日那般决绝不留情面,他靠近一步罢了,便以死相逼,他还道她看见自己便要作呕呢。呵,目下还不是乖乖自己送上门来。
“寡人最是厌恶那些给脸不要脸的人。”
裴灵儒踱步至升平帝姬正前方,垂眼凝着她,忽而展颜一笑,“不过,寡人的升平除外。在这个宫里,升平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谁同你作对,便是同寡人作对。”
那些宫人立时不敢再阻拦升平帝姬的去路,她本就大病一场,还未痊愈,惊闻德晔被殷帝抓了起来生死未卜,便什么也顾不得寻过来了。
她们往日的交情只是寻常,大宁那么多的帝姬,德晔又是那样的身份,很少有人愿意同她亲近。
只是这一路上共同经历了国破,阿卷妹妹对自己每一次的照顾和安慰都是真心实意的,特别是……她很清楚,如果没有父皇篡权夺位,自己在宁宫享受的一切本都不属于自己。
出事后升平整日以泪洗面,她不知道一切是错在了哪里,或许从江山易主的那一刻起,大宁覆灭的因便种下了。
“你把阿卷藏在哪里?”
升平甫一出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她嗓音虽轻,然而“你”啊“我”的,她也敢开口!
那个暴躁的陛下却仿佛脱胎换骨,他着人拿伞来,亲自为她撑起,“阿卷是谁,日头毒辣,仔细晒坏了。”
她从伞中让出,咳了咳,拧眉四顾,当他空气一般。
裴灵儒咬牙吁出一口气,天长日久,他有的是耐心陪她耗,只是眼下却不宜让升平久待,遂换上笑脸说:“你姑且先回去,寡人向你承诺,至多两盏茶的工夫,你的阿卷妹妹必然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你面前。”
“...…果真么?”她揪紧了帕子,这时眼中才有了他的影子。
殷帝眸子闪了闪,柔声道是。
见升平去得远了,面色才渐至沉了下去,冷声道:“阿允何时到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是为看为兄的好戏么。”
“陛下。”靖王微微躬下.身,广袖垂曳,长长地揖手,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若倾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恕罪。”
他们是手足至亲,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能把他如何?
殷帝好笑起来,走过去同他站在一处,负着两手若有所感,“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总不能因为为兄议事迟到,兴师问罪来了?”
他说不敢,殷帝出来时特为抹过脸上的血迹,旁人便看到了也不敢言声,靖王却毫不避讳地盯了好一时,“皇兄莫非,养猫儿了?”
“...…”
裴灵儒如何听不出他的嘲讽,只不搭话了,背过身,大有送客之意。
靖王转眸,目光深深往殿中望去,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突而拔腿大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声,德晔浑身一抖,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殷帝又来了,他为什么又来了——!她吓得爬进桌底,捂住耳朵不听不看缩成一团。
脚步声渐渐消失。
然后,眼前一亮。
藏身的桌子被搬走了……
……!
“做缩头乌龟有用么?”
清越的男声传入耳畔,德晔一怔,须臾,慢慢露出脸看向来人。他侧了侧头,她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头扑过去紧紧缩进了这个怀抱,哭得泣不成声,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