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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的话后,是短暂的静默,宽大的酒店套房,在这样的深夜里,异常安静,安静到,旁边桌几上的针表声都能清晰入耳。
有指节敲击的规律声响,很轻,却并不快,深思过后的徐暮川,忽然道了句:“石油合作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宁瀚邦忽然转手去谈kb向来不涉及的行业,你觉得是为什么?”
“资金转移。”
同时收手好几个大额投资,接着就去谈石油,最大的可能就是,将那些资金全部转到石油合作上,医药他无法独立控制,但石油他可以。简而言之就是,宁瀚邦察觉到他的动作,然后给自己拉起了警防线,为自己铺排退路。
这是宁呈森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醢。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在慢慢脱离宁家,想要自立门户。”徐暮川点醒:“在宁家,他向来没有安全感,握住kb生物制药业这几年,他总得为自己全方位打算。第三代抗生素上市之前,做为kb的高层领导,宁瀚邦不可能不知道其隐存的弊端,可是为了高效的盈利,他依然将药推上市了。第三代ae抗生素自推市后疗效显著,起初只在kb旗下的医院使用,用的再好个体也有限,所以问题不突出,但后来推行至整个欧洲国家,并且因为高疗效被普遍接受使用后,用的人更多了,问题就出来了。宁翰邦一路赢取药物带来的高额利润,一路为这利润背后所付出的代价买单,掩饰伤残病患,抓住人性的贪婪给患者家属足够诱惑的赔偿,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神不知鬼不觉。也是因为这个弊端,使得他急于投产第四代的研发,然而,这时候你回来了,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你在远离他的地方,花了三四年时间研究出了第三代ae抗生素的症结所在,发现了其特殊毒害性,只要持续用量超过某个度,患者就会出现不明原由的门静脉血栓,甚至有些会发展成肝硬化。你让摩顿顺着这条道找,然后找出了隐在背后那些被宁翰邦及其团队处理过的伤残病患,宁翰邦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察觉但他不动声色,是否想要金蝉脱壳?kb是个大集团,他自然不舍得放手,但你的归来,触碰到他的致命伤,让他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毁了你,他可以坐拥kb制药,换言之,今天他毁不了你,那他还可以在kb之外大展拳脚。”
宁呈森挪了身,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有些疲累,深眸底光血丝还在,却是犀利异常:“药物从研发到上市,那么严格的把关过程,如果没有宁婕的协助,单靠宁翰邦他就算再神通广大,又怎么可能将存在问题的产品做到上市?缇”
“所以,你对宁婕,始终抱怀疑态度?”
“温泉事件,宁翰邦不追究其实是怕查出了伍乐旋背后的安德鲁,怕安德鲁再又扯出了宁婕,如果我把目标盯在宁婕身上,宁翰邦在kb的戏码就没得唱了。就算之前我让摩顿查,可能宁翰邦有所察觉但他不可能知道是我所为,毕竟我对宁家从来就没表现出过任何欲*望并且远在穗城,直到我回来,直到曼夫柯的谈判会议之后,估计他就彻底悟出来了。这样解释,是不是很通?”
“可是你姑姑……”徐暮川拧眉,长指支着刚毅的下颌,百般不解:“她没道理要这样做。”
“然而这是唯一能解释这两起事件的脉络原由。安德鲁不是什么坏人,但为了宁婕,他可以变成坏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觉得呢?”宁呈森忽笑,轻微的动作,牵扯着俊逸五官,鼻翼的龛动,足以见他即将汹涌溢出的暴烈情绪。
徐暮川饶有兴趣,放下交叠的腿,当真猜了几分:“一个一个来?谁先谁后?安德鲁根基稳门路特殊不好动,定然不能轻举妄动。”
“放心好了,这个世上除了权钱,总还是有情的。我现在就想下个赌注,赌个情字,赌的好了,也许能让宁翰邦在中东的合作谈不下去!”
宁呈森忽的起身,丢下这些话后,重新进了卧室。
室内昏暗,仅在床头亮了盏浅黄灯光,雪白的床褥中,躺着的是面色惨白的米初妍,死气沉沉的,哪怕宁呈森已经极小心极小心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亦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声。
胸口忽地闷窒,即便就站在她的床头,依然有些神经兮兮的俯身,用指尖去感觉她的鼻息,直到确定没有异常,却又深深松了口气。
她自己的衣服已然不能再穿,他给她裹的是酒店的睡袍,如此情况,容不得他去计较睡袍是全新的,亦或是谁穿过的。
用了镇定剂,她睡的很好,药效最猛烈的发作期也已经过去,但是,宁呈森无法预测,醒来后的她,会是怎样的一个状态。他能预知她的身体,却不能预知她的心理。
思及此,胸腔处撕扯般的疼痛再次将他席卷。他的身子同样湿,不敢坐在床沿,就地而坐,与她平高,不经意的瞥眸,视线触及的便是她露在被褥外的手。
咬痕还在,伤口经过处理,些许缩口,血不再流,却依旧渗目,宁呈森知道,不单是他执起的这只手,另外一只,同样如此。
小小巧巧,骨骼纤细,那么嫩的皮肤,本就不经咬,而她却不知用了多少的力道,将指节破成如此模样。
宁呈森不知道,她在伤害自己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未来她会是个医生,双手对于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来讲是有多重要。如果再狠些,如果他没有及时进来,将她的手指掰开,那是不是会伤到筋骨,如果伤到筋骨影响了以后拿手术刀的灵活度怎么办?
挺长的时间,宁呈森就那样坐在地板上,执她手,轻轻的,与她十指相扣。男人的手修长分明,女人的手纤细白皙,扣在一起,扯疼的,是心。
带她回伦敦是个错误,或者是说,他这样的人,去招惹她,本身就是个错误。前有周鸿生,后有宁家,不管他做怎样的决定,总会逃不开这个劫。
然而,错的再离谱,他也再不想放开她的手,感情的世界,遇上她,他甘认自私。
抬首,对上她毫无血色的容颜,不由倾身,良久的注视后,凑在她耳根,轻吻:“以后,定护你周全,哪怕搭上我的命。”
话音轻浅,却是坚定有力。明知道她在昏睡,或许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却依旧固执的,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房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宁呈森怕吵醒了昏睡的人儿,未敢答声,直起身子,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提了提她身上的丝被,再次确定她没有任何异常后,才转身向门口。
卧室门无声开启后,出现在门外的,无疑是徐暮川。
宁呈森侧身出去:“有事?”
回答他的,是徐暮川递过来的一张化验单:“暮云刚回来,你看看,现在我倒很认同你刚刚的观点。”
闻言,宁呈森的眸孔剧烈收缩,有些急迫的抽过徐暮川手里的化验单,展了展,只是粗略的扫眸,面色离谱的难看。
几秒后,笔挺身姿的宁呈森,将化验单捏握掌心,皱成细团,而后,滑落至地板,啪嗒声响,嗤笑:“这个家都是些什么人。”
意料之中的结果,没有太多惊讶,有的,只是一次比一次悲凉的心。
“刚刚出去给你买了套衣服,去换上,刚刚你父亲有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机场一趟。”徐暮川边说话,边将购物袋提至好友面前。
宁振邦,即便他不打电话来,宁呈森自己也是要找的,只是,米初妍还在昏睡,他走,也走的不放心。
抬首,恰好撞上抄着裤袋站在边上的徐暮云,对方似懂他的意思,浅笑着点了点头:“去吧,这里交给我。别对我膈应,事实上,现在除了我这里,你把她放哪儿哪儿都不放心。”
如此时刻,能够开玩笑的,只有徐暮云这个外来人。
宁呈森对徐暮云,也真没挤兑到那个份上,况且,徐暮云说的极有理,他要去处理事情,不管怎样安顿米初妍,他都不可能放心。
反是徐暮云这里,好像真成了唯一的去处。
投过去的眸色,带着感激,对着徐暮云,终是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