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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天亮得早,任嘉带着知知熟悉了这个家之后,就开始准备早饭。
灶火上的粥熬得咕嘟嘟作响,知知依偎在母亲怀里,饶有兴趣的玩着任嘉拿草编成的小蚱蜢,1528在旁边嘀嘀咕咕的同他说些以前的事。
通红的火光中,任嘉听到堂屋里传来的动静,拍拍知知,他虽然有些不情愿,却知道不能影响母亲做任务,只得隐去身形。
阮向笛很早就醒来,发现身边人不再之后,他并不着急,昨晚他们争执了两句,她偶尔躲起来一个人生闷气并不意外。
当初他愿意在这里落户成亲,无非是觉得短时间内他再难回到京城重振阮家,作为阮氏幺子,他总要承接香火,替家里传宗接代。
他同孟红叶虽然难以志趣相投,但是日子却总还是能过下去的。
“今天起这么早?”阮向笛走进厨房,看着埋头做饭的女子,低声开口。
背对着他的人不甚清晰的嗯了一声,继续专心料理着手上的东西。
早饭很快做好,浓稠的粥配上一叠自家腌的咸菜,还有地里新鲜的拌野菜,完全是阮向笛的口味。
孟家村靠近大梁国边关,饮食上较为粗糙,早先两人成亲后,每天早上她都会做些粗饼子配稀粥腌菜,阮向笛一直吃不习惯,花了大半年时间她才终于改变,多少能入口了一些。
这边的饮食习惯太过寡淡,对于从前养尊处优的他而言,着实有些难捱。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进步。
“粥熬得不错。”动作斯文的喝完一碗热粥,阮向笛多说了两句话。
毕竟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昨天两人为了什么争执他已经忘记,但是有争执时,只要他态度温软一些,她就会很快开怀,靠着这个办法,解决了不少相处之间的问题。
将粥碗放回桌上,任嘉脸色平静的开了口,“父亲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回去看看。”
成亲之后她从未回过娘家,因为和他成亲这件事孟红叶同家里决裂他是清楚的,可是既然她从不开口抱怨,他也就懒得费心,除了要维持这个家的生计之外,他有太多事情要做,完全没有空闲浪费精力。
“想回就回去吧,家里还有些银钱,你买些东西带回去,也算是我们的心意。”阮向笛停下筷子,看着今早有些过于沉默的妻子,“我待会儿去镇上,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添补的东西?”
任嘉摇摇头,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好,起身回了卧房。
房间夜里她已经看过格局,循着记忆打开装着衣服与银钱的箱笼,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散碎银钱打好小包袱,任嘉看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和靠墙的大床,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其实阮向笛并不太喜欢和孟红叶睡在一起,或许是不习惯身边多一个人,也或许是他真的不喜欢这个妻子,两人的卧床比平常的要大上不少,平时睡觉也分得很开。
任嘉踢踢床脚,试了下力度,一脚下去清脆的咔擦声响起,床脚裂了个大缝,虽然还依旧稳固,但若是睡上两人,安全堪忧。
任嘉拿着包袱出了卧房,看到厅堂里喝茶的阮向笛,一脸担忧,“床脚好像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阮向笛有些意外,跟着任嘉看过床脚的裂缝之后,他沉默了。
这张床当初是寻了镇上的陈木匠打的,没想到才一年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这些日子你先睡书房吧,我可能要在家里呆一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家里有阮向笛专门辟出来的书房,其实可以的话,很多时候他更愿意一个人睡书房,但在两人为了这件事闹了几次小矛盾之后,他慢慢改了习惯。
任嘉顺着阮向笛的心意说出这个要求之后,他有些意外,毕竟孟红叶一直都不太喜欢他总是呆在书房。
从善如流的应下之后,他心里揣摩着或许可以用这个作为借口暂时分开,便点了点头,“床我会记得找人来修的,不过镇上的老木匠平日里有些忙,咱们这边又远,可能需要不少时间。”
任嘉笑了笑,看着面前神情自然中带了些冷淡的阮向笛,低声道,“你看着办就好。”
将家里的琐事交代了两句,阮向笛将人送到了村口,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到孟家需要翻过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任嘉入了四处无人的山路之后,就带着不甘寂寞的知知去往有些偏远的深山。
在孟红叶的记忆里,山上有废弃的猎人屋,正好拿来做她和知知的小基地。
被废弃的屋子年久失修,有些脏乱,任嘉打发1528陪知知去溪边玩耍,自己则将周围的荒草和屋里的垃圾清理了一下,好歹弄出了个能住人的样子。
在附近采了些野菜、抓了只野鸡,为两人准备了一顿饭,知知第一次吃东西好奇心大于口腹之欲,被野鸡肉烫的眼泪直掉,任嘉将儿子抱在怀里,将撕成条的鸡肉一点点喂进去,终于换来知知的展颜。
夜晚,两人躺在旧木板拼成的床上,看着房顶漏洞中闪烁的星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知知靠在母亲怀里,慢慢涌上睡意,却还记得自己的问题,“妈妈,爸爸呢?”
任嘉拍着儿子的手一顿,垂下眼帘,轻声道,“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他还会回来吗?”知知在1528的教授下学到了不少常识,他知道自己除了妈妈应该还有爸爸,但是无论是母亲还是1528,都从来不曾提过,这让他有些好奇。
“知知想见他?”任嘉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含笑问道。
“有一点。”知知点点头,随后又加了句,“不过如果妈妈不喜欢爸爸,那我也不喜欢爸爸,如果妈妈不想见爸爸,那知知也不要见爸爸。”
“傻孩子。”任嘉笑笑,将儿子抱进怀里,“有机会妈妈带你去见他。”
知知轻应了一声,在母亲怀里安睡过去。
任嘉之所以不愿意将有关知知的事情告诉裴元思,是觉得他尚未准备好成为一个父亲,成为一个人的丈夫这件事已经足够勉强,更遑论突然多出来的小生命。
他的人生太过任性,知知不应该成为他任性下的牺牲品,更何况,她也不希望他抢走自己的孩子。
即便两人在一起,她也始终未曾真正知晓过裴元思的真实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身份不一般。
以往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只需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现在多了知知,她无论做任何决定都要慎重。
或许,任务者这个身份,是时候改变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任嘉带着小鸟一样的欢欣的知知踏上了前往孟家的路途。
孟红叶的心愿太过简单,任嘉在路上带着知知摘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草药,算是替孟红叶尽孝。
进入孟家村之后,路边不少看见她的人都指指点点,那些孟红叶记忆里的好友与姐妹都未上前,她也只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孟红叶母亲身体不好,快四十岁才有了她,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早早就去了,父亲一手将她带大,生活贫苦,孟父早早就累垮了身子,因为女儿决意同外乡人成亲这件事,他身体更差了些。
看到田边除草背影佝偻的老人,任嘉开口叫了一声,“爹。”
孟父身子僵了下,慢慢转过身,他明显有些激动,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有一句,“你回来了。”
任嘉上前将人从田里扶出来,背着锄头往家走,“以往是女儿的不对,爹别生气,我们回家。”
孟父只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什么了。
回到家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水,坐在昏暗的厅堂里,任嘉将孟红叶婚后的生活简单讲了一下。
如果是孟红叶的话,多半报喜不报忧,殊不知孟父早已看穿她同阮向笛不同路,说的太周到反而让老人多想,所以任嘉话语间带了些抱怨,将两人日常争执的一些小事挑挑拣拣说出来,以安孟父的心。
“过日子要互相体谅,你现在已经成家,可不能再任性了。”孟父听完,面色舒缓许多,喝口茶水叮嘱了一句。
“阮郎让我带了些银钱过来,算是我们的心意,爹别怪他。”阮向笛除了成亲后来过两次孟家,甚少前来,虽然偶尔也记得拖人带些东西和银钱过来,但终归不是太过上心。
“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还能照顾自己。”孟父放下茶杯,对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女婿没说什么,只要女儿过得好,他别无他求。
任嘉在孟父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将家里的琐碎事料理了一番,帮着孟父修补涮洗缝缝补补下好春种之后,在山中小屋里多呆了两天才回去。
此时距离阮向笛投军还剩半年,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孟红叶被发现有了身孕。
任嘉进入家门时阮向笛出门还未归,看着床脚那个赫然还在的裂缝,她笑了笑,将床上的一应物事全都收拾好,换了新床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