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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孙老要回吴郡,玉润便以送琴谱为由,派人送了拜帖。
孙老一见是郗府的帖子,即刻命人将她带到大堂。
石氏女则不管玉润如何劝导,都执意要跟随着她,玉润无法,想到她七日之限眼瞅着就要到了,便也不再为难。
堂中并不见孙谦之,玉润遥遥从门口望了一眼,脚下的步子竟是猛的停住了。
只见堂中一处榻几后,正襟危坐着一个剑眉星目,猿臂蜂腰,仪表堂堂的男子。
和世人如今欣赏推崇的那些白皙羸弱的美少年不同,这男子蜜色的肌肤健康紧实,身材魁梧,四肢修长,一双大手正端着酒杯,与众人谈笑风生。
围坐在他身边的宾客似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或是喟叹,或是感慨之声。
男子扬眉,豪迈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看着他那春风得意的神情,玉润却只觉得一股刻骨的恨意袭上心头。
似是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正黏着自己,堂中的男子有些疑惑的抬起头,鹰聿般的目光凌厉扫向门口,在即将四目交接的刹那,玉润却轻轻一躲,闪身到带路的婢女身后。
那婢女以为这小姑子是因着外男有些腼腆,便笑道:“因着郎主几日后便启程,所以这几日府上来拜访的客人有些多,若是小姑子介意,奴可禀明郎主,带您去后堂。”
玉润沉吟片刻,直到方才心中激起的那惊涛骇浪归于平静,这才淡淡的应声:“不必,客随主便,就按孙老的安排来吧。”
既然早晚要面对,她不想逃避。
“是。”这婢女爽快的应声之后,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高声对着堂中的孙老禀报。
“郎主,郗府的女郎到了。”
她的声音打断了堂中正在谈笑风生的众宾客,其中有人不满的抱怨道:“一个女郎而已,来了便来了,怎地还特意派人通报一声。”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难不成,是想要我等专程迎接她?”
随着他这一笑,其他的宾客也相继发出嗤笑的声音,孙老听了不禁皱眉,冷冷的回了一句:“这女郎见识不输男儿,抚琴作曲更有嵇康遗风,便是我等去迎,她也是担得起的!”
孙老一发话,旁人哪里还敢再做声,榻几后把玩着酒杯的男子闻言抬起头,绛唇微启,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能得孙老如此称赞,不知是哪位女郎,这般有福分?”
这回,却是还不等孙老答言,就听到“吱嘎”一声,半掩的木门被完全推开,豆蔻少女迈步走入,步伐稳健,笑容坦然,广袖浮动之间隐约可见其身段窈窕,纤腰更是盈盈不堪一握……
好个尤物!
方才还发出不屑笑声的众人都不禁看直了眼,方才出言的男子则是面色一变,表情陡然阴沉下来。
“王氏玉润,拜见孙老,也见过诸君。”
玉润大大方方的开口,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却是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
“来人,给女郎看座。”孙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有婢女替玉润搬来屏风。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的开口:“阿玉,怎地是你?”
听他这语气,似是和这女郎极为亲昵熟悉。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沙哑中带着淡淡的温柔,也真是奇了,从前玉润只觉得这声音极为动听,但是今日听在耳中,怎地竟如此刺耳?!
原来厌恶某个人,便会迁怒一般的厌恶他的一切。
玉润压根连一个字都懒的施舍他,可是她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开了口。
“郎君是?”
她竟问他是谁!
男子原本就阴沉的面色立刻变得更为可怖,他的薄唇紧抿着,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表现。
有人笑道:“孙老,您方才还说这小姑子见识不输男儿,怎地现在就连桓六郎都不认识了?”
“原来是六郎。”玉润笑盈盈的将他的话接过,轻笑道:“自八岁后已多年无人叫我阿玉,一时不察,六郎莫怪。”
言下之意就是,我跟你不熟,别跟我套近乎!
众人看向桓玄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意。
饶是桓玄肤色偏暗,此刻却也有些微红,他皱眉凝视着屏风后的玉润,心中大惑。
这小姑子,明明早先见到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他父亲病逝,她不仅柔声安慰加以开导,还说会替自己周旋,避免桓郗两家交恶。
曾经她看着自己的眸光是欣赏中带着倾慕的。
可是现在……她竟是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了。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人心善变?
桓玄心中虽然有气,但是迷惑却更深。
玉润才不管他是怎样想的,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想问清楚孙老何时要这曲谱,二则是想看看那找回了“未婚妻”的孙谦之,可谁知道她坐了许久,都不见孙谦之的影子,孙老也罢,宾客也罢,都似乎是约好了一般,对他闭口不提。
玉润无法,只得说完了曲谱的事告退。
从始至终,桓玄的视线都黏在她的身上,直到聘婷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一进马车,石氏女立刻飘了进来,惴惴不安的问向玉润:“女郎,孙老他为何要提早动身,谦之呢,怎地不见他?”
方才自己在宴会上的时候,石氏女就已经去孙府中走了一圈,只是没想到竟然没有任何收获。
玉润暗自叹息,在颠簸中斟酌着是否要同石氏女讲那“失而复得”的故事。
却是还不等她开口,石氏女突然说道:“女郎,好似有人跟着我们。”
“有人跟着我们?”玉润皱眉,下意识的嫌弃车帘向外头望去,然而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石氏女笑道:“跟着我们那人是高手,因着我成了鬼魂,所以视力和听力都似乎比从前强了百倍,听他的呼吸声自然要比你真切许多。”
没想到成了鬼魂还有这样的变化,玉润暗暗惊讶,想到初见阿绝时他说自己夜视很好,可见所言不虚。
“那你可能判断出这人的来路?”
石氏女摇头,却又十分肯定的回答:“这人是出了孙府才跟上的。”
是孙老派来跟着她的人?
不会,孙老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更何况也没有必要派人跟着自己。
如此说来,最喜欢用这样阴险手段的,非那人莫属!
思及至此,玉润冷笑,派人跟着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趁机将他掳走?
前世桓玄对她那变|态的执着她是见识过的,起初她还以为是爱,可是现实无情的幻灭了她那可笑的想法。
若是真的爱,怎么忍心设计她去做别人的玩物?怎么舍得逼得她走投无路?!
她巴巴的捧着一颗真心献给那人,不要也就罢了,居然还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再踩上两脚。
玉润越想越觉得可笑,以至于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女郎?你怎么了?”石氏女大为不解,她虽身为女子,却因着是嫡系的独苗,从小跟在族长身边假充男儿教养,形形□□的人也多少都有接触,却是头一回碰上玉润这样的。
前一刻还谈笑自如淡定从容,转眼就变得阴郁沉闷,那琥珀色的晶莹剔透的眸子里,似乎背负着莫大的悲伤一般。
直觉告诉石氏女,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暗叹一声,决定不再打扰玉润。
可熟料马车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响动。
车夫连喝几声,马车急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玉润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目光扫过前方两个夫人媚笑着的脸时,立刻明白了过来。
看来贺氏出来的这两个活宝仍是没有放弃自己啊。
只见那圆脸妇人上前,一脸谄媚:“听说女郎同谢家郎君一道回建康,我们特来辞别。”
辞别?想当初被打出郗府,都已经这样不给她们脸面了,她们怎么还能好意思向她辞别?
玉润冷哼,本不想搭理,但是那圆脸夫人眸中一闪而逝的歹毒却让她放下帘子的手顿了顿。
她怎么忘了,新安公主派这二人来,可不止是膈应她这么简单。
她是想要她们送她会建康的路上下手,趁机结果了她的性命,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小姑子被乱匪劫杀在了路上,根本不会令任何人怀疑。
当初新安公主以郗氏无子为由,逼迫父亲将母亲休戚,而自己,这个郗氏刚回娘家不久就诞下的小生命,便是对新安公主莫大的讽刺。
所以她是新安公主心头上的一根刺,必须得死!
前世是桓玄恰巧路过,救了自己,将她带到了建康,当时她承了那人莫大的恩情,所以才会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为他出谋划策,甚至不惜在背后成就妹妹的才名……
玉润疲惫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清明一片。
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对那圆脸的妇人说:“辞别?贺家姨母可是要走了?”
圆脸夫人连忙应是。
“我们本就是来接女郎,既然女郎已有谢家人保护,自是极为妥当,我同妹妹这几日便赶回建康禀明族中长辈。”
是想回去告状吧!
玉润心底暗讽,嘴上却说:“那就辛苦二位了。”
圆脸妇人见她就要合上车帘,连忙叫道:“女郎且慢!”
“哦?贺家姨母还有什么事?”玉润好整以暇的望着他,眸光仿若洞悉一切。
圆脸妇人就有些心虚,但想到新安公主的许诺,还是壮着胆子道:“临走前有许多话想提前交代给女郎,也免得你日后回到本家不知晓情况,所以不知今晚女郎现在可否有空,到客栈于我们小叙?”
等的就是这句!
玉润垂眸,遮掩住眸底划过的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