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遇鬼3

小檀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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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行俭愣了一下,一手把她拉入怀中,捂住了微云的唇,制止了她的尖叫。他低声道:“别叫。”

    她身后紧贴了他,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胸膛。

    他果然在梦里能够碰到她,微云心想。

    江行俭叹了口气:“公主,就算你想我,也不必从宫中溜出来。”

    什么,我想你?臭表脸。还有,无意间闯入他浴室的,一定不是她。

    江行俭哑声,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脖间:“公主不必担忧我的安危,你不会克了我。我可要好好留着命来娶你,做你的驸马,恩?”

    难不成在江行俭梦里,穆微云要招他做驸马?

    二人话音刚落,门外有人说话,阴声阴气:“江公子,公主不见了。陛下让我来问问,公主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江行俭道:“公公说笑了,公主并未在我这。”

    外面的人犹豫了一下,讨好道:“可否容老奴看一眼。”

    江行俭取下架子上的衣裳,随意地系在腰间。他把微云推到了他身后,遮掩住她:“公公请进。”

    门被推开,小太监探头扫了一眼,随即关上了门:“叨扰江大人了。”

    微云蹲在他身后,神色复杂。从背后看,此人蜂腰、猿臀、大长腿,实在是秀色可餐。

    江行俭慢条斯理地披上青衫,挽起了发髻,好笑地拉起了蹲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微云。他递给了微云一件男衫:“快换上,我带你出去。”

    微云皱眉,她倒要看看这江行俭弄什么鬼?

    微云换上了男袍,推门而出。江行俭站在门口等她,他听到声音转身,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拨去了她发间的金钗。

    微云的头发散落下来,青丝如瀑。江行俭握住她的乌发,为她绾了个男髻,插上了一根玉簪。

    江行俭道:“这样就像一个少年郎了。”他大手抚了她的头发一下:“走吧。”

    微云问:“去哪里?”

    江行俭大步在前,青袍衣袖如风。微云飞奔在后,跟紧了他。江行俭不时停下,等到微云快近时,他又大步迈出,倒像是故意逗她一般。

    走了许久,江行俭停在了一处简陋的棚子下。

    这里离别袖楼不远,难不成他要带我去逛那南风馆?微云心道。

    江行俭躬身进了棚子,找了一张旧桌子,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对微云道:“坐。”

    这人脸色冷峻,语气冷冽,让人不由得听从他的命令。微云坐到了江行俭身旁,衣袖拂在桌上。江行俭对着蹲在炭炉前的老婆婆道:“婆婆,做两碗馄饨。”

    “客官稍等。”

    不多时,两碗香喷喷的馄饨被老婆婆端了上来。微云赫然发现,这老婆子就是后来给江行俭洗衣做饭的那位。

    微云看着淡黄的鸡汤,晶莹剔透的馄饨,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等江行俭动手,她率先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入口是皮薄馅多的馄饨,和着鸡汤的鲜美,令她舌尖的味蕾都绽放了。

    微云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她竟然能够在江行俭的梦里吃到了热腾腾的馄饨。

    微云如疾风一般将一碗馄饨席卷而空,然后拖着江行俭急匆匆地冲出了棚子,大手一挥:“糖葫芦,麻团,胡饼,炙羊肉,蒸糖糕……我都要吃。”

    江行俭默默地为她拿着一堆吃食,跟在她身后。

    微云拍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包裹着羊肉的油纸散开,油渍渗到了江行俭手心与衣袖上。微云觉得有些羞愧,她只顾自己吃的畅快,却把江大人弄得有些狼狈。

    微云想起江行俭坐在酒肆里,默默地看着别袖楼的模样,心里觉得他可怜极了。这是他的梦,他去一次南风馆也没什么。

    微云道:“今日多谢你招待我。”微云脸色凝重,犹如壮士断腕,鼓足勇气:“我陪你去一次你一直想去,却不能去的地方,也算是我投桃报李吧。”

    她领着一脸狐疑的江行俭穿过街道,到了别袖楼前,暧昧道:“江公子,我告诉你,这楼中的小倌里,有一位无双公子,长得尤其俊俏。”她上下地打量了江行俭一眼:“与你极为相称。”

    她起先以为穆微云的姻缘就是江行俭,但自从她无意间看到了他怅然地凝望南风馆的模样,一下就把先前的猜想给推翻了。仔细想想,哪有一个大男人每日都要沐浴的?哪有一个大男人,身边一个年轻的丫鬟也不要?这妥妥的就是喜爱男人呀。

    “无双公子,与我相称?”他威严冷峻的脸稍稍凝滞了一下,寒冰碎裂,江行俭僵住了。

    “我……”他开口,还未说完,灰蒙蒙的天空散去,微云又回到了吊死鬼的那间宅院。

    江行俭睁开眼帘,意味深长地凝了帷帐外的微云一眼,有些无力地按住了额头。

    江行俭顿觉头痛,该怎样不着痕迹地表露,自己并不喜爱男人呢?

    ※

    江行俭掀开了帘帐,从床上下来。

    他梳洗好,准备骑马上朝。天空仍旧是浓密的黑,连绵不断的阴雨染湿了整个长安城,天上一点星辰也无。

    江行俭的长随在前,手中提着琉璃灯,牵着马,往内城走去。江行俭在马上,手里握着紫竹伞,遮挡雨丝。路上骑马的人少了些,许多官员换了轿子,怕淋雨。

    微云心中惦记着昨日的案子,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

    江行俭下了朝会后,骑马回了大理寺。天上依旧细雨纷纷,乌云满天。

    江行俭穿过大理寺内堂,径直走到了停放王老爷尸首的地方。

    仵作与衙役等人早已等候在外,纷纷道:“江大人。”

    江行俭净手,用干净的棉布塞住了鼻子,步入了屋内。

    江行俭问:“用酒醋擦过尸首了吗?”

    仵作恭敬回答:“用了,此人并无外伤。他的顶心、胸肋、九窍之处也无钉子、银针等物。”

    仵作解开了席子,露出了王老爷发胖的身子:“此人的确是死于马/上/风。”

    一群衙役与官差都低低笑了起来,这王老爷恐怕很快就会成为长安城的一大谈资。

    “书上记载,‘真则阳不衰,伪者则痿。’王老爷符合此迹,并无疑虑。”仵作边说,揭起了掩盖王老爷的棉布。

    江行俭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微云前,把棉布掩了下来。

    仵作道:“经复检后,王老爷的确是服用了太多虎狼之药,而那药正是保安堂之物。”他为难道:“只是有一桩事,王老爷的家人知晓我们剖了王老爷肚子,在外哭闹不休。”

    江行俭冷酷道:“凡是牵扯人命重案,均要仔细检验尸首。我早已禀明了皇上,若还有人对此事有异议,重责处置。”

    大理寺随行的官员正色,异口同声:“是。”

    查验完王老爷尸首后,江行俭乘坐大理寺轿子去了百花楼。

    嫌犯秋樱的屋子昨夜已被查封,由大理寺衙役守着。江行俭启了封条,步入了秋樱的屋内,她屋内的梨花木桌上空无一物。

    江行俭掀开了她的篾箱,秋樱的衣物早已被差役翻过,散乱不堪。她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玉兰,花枝被拔了出来,泥土散了一地。

    那保安堂的瓷瓶就是被秋樱埋在了这盆花中,被差役从里面找了出来。

    江行俭翻看了许久,才从秋樱的屋中退了出来。

    江行俭对百花楼中的人询问一番,回了大理寺,吩咐:“传保安堂大夫上来。”

    江行俭坐于正堂,威严肃静。

    他拍了惊堂木,杀威棒响起。

    江行俭淡淡问:“本官问你,凡买此药者,保安堂可有记录?”

    “有,有。”保安堂大夫哆嗦回答:“而且……瓷瓶内烧制了时日。”

    江行俭挥手,差役端上了秋樱房内找到的瓷瓶。保安堂大夫拿到手里,眯着一只眼往里看,回道:“大人,保安堂每隔一月就要购买上百只瓷瓶,这一只属于本月初六保安堂买来的那一批。”

    微云钻入了瓷瓶里,果然见内壁里烧制了玄宗七年三月初六制的字样。

    若不是听这保安堂大夫所说,谁会注意到瓷瓶内里的小字?

    今日是三月十四,也就是说秋樱应该是于初六至十三日之间,去保安堂买下了一瓶补肾健气之药。

    保安堂大夫手指沾了口水,翻起了簿子,念道:“在这八日内,我们保安堂一共卖出了二十瓶药。购此药者,其中男子有十八人,女子有两人。”

    保安堂大夫呈上了簿子,江行俭翻开,里面记载了详尽的时辰与买药者身量形貌:

    三月初六,未时一刻,买药者约八尺。壮汉,右脸有痣,鼻梁微塌,厚唇有龅牙;

    ……

    三月初七,申时二刻,买药者约六尺七寸。老妪,驼背,麻脸,额头有瘤;

    ……

    三月十一,未时三刻,买药者约七尺一寸。女子,戴帷帽,右足有疾,口吃难言;

    ……

    去保安堂买药的两名女子,分别是在三月初七与三月十一日。

    “传嫌犯秋樱上堂。”江行俭道。

    秋樱在狱中呆了一夜,满目憔悴,她跪在堂下,身子抖如筛糠。

    江行俭道:“秋樱,本月初七与本月十一日,你可出过百花楼?”

    “回……回大人。”秋樱不敢抬头,垂首回答:“三月初七,我在楼中服侍王老爷,此事楼中的姐妹都知晓。”

    “三月十一日?我去郊外祭拜亡母,的确离开过百花楼。”秋樱想了下,弱弱道。

    江行俭问:“有谁作证?”

    秋樱激动道:“我的好姐妹绿芜可作证。”

    秋樱被带了下去,绿芜被传上堂,她着一身淡黄软纱留仙裙,梳着半翻髻,长相清秀。她跪下,回答:“回大人,三月十一日,秋樱的确是去郊外祭拜亡母。我与她一向交好,故而为她准备了香烛果品之物,此事楼里的姐妹也是知道的。”

    “而且那日,是我亲自送秋樱上的马车。”绿芜道。

    江行俭问:“你可记得马夫的外貌?”

    绿芜犹豫了一下,皱眉:“我只记得赶车的马夫是位身量中等的老汉,脸微圆,其余的就没注意了。”

    江行俭颔首,挥袖:“今日审讯就到此吧。”

    杀威棒响起,江行俭退了堂。

    江行俭回内堂时,迎面碰到了满面笑容的大理寺寺卿杨大人。杨大人身材微胖,笑容和蔼。他拍了拍江行俭的肩,缓缓道:“江大人,辛苦了。”

    “下官不辛苦。”江行俭道:“杨大人,新的卷宗刚送入内堂,下官正巧有些事要请教您。”

    杨大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搭在了他随身侍从的手上,一手揉着自己的额头,虚弱道:“哎呀,今日风好大,听不清你说什么。人老了,不中用了,我这头疾又犯了。江大人,老夫告辞了。”

    江行俭默然无语,杨大人不断叫唤:“头好痛,哎哟,头太痛了。”

    杨大人进了了回廊,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

    微云在大理寺里溜了一圈,回到内室时,江行俭终于看完了卷宗。

    他吹灭了蜡烛,走出大理寺。天上的雨愈发的大,看来他是不能骑马了。

    江行俭着人雇了一辆马车,微云跟着飘了上去。可能是累了,江行俭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马车走的平稳,车外雨声滴答。

    此时,一位少年的声音透过无边的雨幕,落入了江行俭的耳中。“停下。”随着这一声,平稳的马车忽地停住了。

    江行俭睁眼,掀开了帷幔,挡住马车的是一位骑着骏马的少年,他穿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神态骄傲愤懑地盯着江行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