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第一更)

卖报小郎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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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鹤峰有大殿十二座,沿山道而建,主持大殿的俱是如今丹鼎派辈分最高的道士,其中以主殿金丹殿最为雄伟,金瓦红墙,飞檐斗角,墙体用的是方形石料堆砌,打磨精细,大殿虽然雄伟,却丝毫没有粗糙感,前殿**奉道祖和开派祖师的挂像,三丈镂花殿门敞开,可见烛火跳跃。殿外的高台上立一尊青铜大鼎,鼎中插三支婴儿手臂粗的大香,青烟袅袅升腾。走下台阶,则是占地半亩的广场,弟子们只得在广场上参拜道祖。

    楚望舒领着一众娘子军亲临战场,略略看去,广场上簇满了人头,不下千人。因人数实在太多,占不到好位置观赏战斗的弟子退而求其次,爬到广场边缘的树冠上俯瞰,居高临下,视野反而更开阔。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楚望舒来啦!”接着便听到声浪哗啦啦涌来,由小极大,仿佛置身海边,海浪从及远处而来,水沫翻涌声从遥远模糊变得清晰有力,大概就是这种感受。

    一簇簇目光投射过来,无形的压力可以媲美巨浪临头,楚望舒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面不改色,但身边东竹蝉衣两个丫头有些怯场。楚望舒习惯的握住她们的手,两个丫头娇躯齐齐一颤,浑身紧绷,更紧张了。楚望舒当即有些后悔,他这个习惯是被水玲珑养成的,每次遇到事儿,她都是这般反应,而他就会握住她的小手,给她勇气。想到那丫头已是一具活死人躺在床上,楚望舒满嘴苦涩。

    他松开两丫头的手,踏步走入广场,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霎时间你推我挡,一团乱。

    走入场中,发现广场中心二十丈范围用细沙圈出了简易擂台,白衣飘飘的莫寻仙怀抱宝剑傲然而立,拿目光斜睨他:“很好,终究是来了。”

    楚望舒走到他身前十丈外停下来,好奇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必胜?”

    莫寻仙摇头笑道:“胜负无论,我只要站在这里就可以。”

    “懂了!”楚望舒点点头:“你只是打头阵的小虾米,后头是不是还有你两个师兄等着?”

    “说这么做什么,赢了我你自然知晓。”

    话毕,怀中宝剑出鞘如龙吟,破空飞舞,在他头顶盘旋了一圈,径直朝楚望舒射去。这一招端的是出彩,引来许多弟子叫好。

    破空声尖锐,十丈距离眨眼间掠过,楚望舒感觉眉睫一凉,侧了侧脑袋,这柄迅捷如雷的银白铁剑便擦着他左侧脸颊掠划过,削弱一缕鬓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楚望舒不介意受伤,却比较讨厌断人发丝。旋身握住剑柄,气沉丹田,猛地一压,将这柄铁剑压制丹田处,空着的一只手握住剑尖,沉沉一喝,却没有把剑掰断,这个结果让他一愣。脑后风声凌厉,不得以弃了剑,回身双臂交叉在胸前格挡。

    嘭一声闷响,莫寻仙疾奔而至,飞起一个膝撞在楚望舒双臂。巨大的力道让楚望舒生生滑退了十几米。

    莫寻仙落地后,右脚微微颤抖,诧异的看向他。楚望舒咧嘴笑道:“不痛,再来个近身战试试?”

    莫寻仙冷哼一声,掐了个法诀,操纵飞剑对楚望舒袭击。得知蛮力无法折断这柄古怪飞剑后,楚望舒便不正面交锋,一边躲避总是从刁钻角度袭来的利剑,一边靠向莫寻仙,后者似乎知道他肉身强悍,不给他贴身的机会,楚望舒进,他则退,楚望舒退,他则用飞剑继续袭击。

    围观弟子瞧的津津有味,都是有眼光的,看出楚望舒处在一个被压着打的尴尬处境。

    殿门外,插着三根粗大香柱的青铜大鼎边,负手而立两位头发花白的老道士,冲和、冲虚,而今丹鼎派修为最高辈分最高的两尊道门真人,前任掌座葛洪的师弟。他们可不是南山老祖那种垫底的真人,修道两甲子,气息之深厚,可以吊打南山老祖,两人联手,能打十个南山老祖。

    冲和笑道:“师兄,你看长青的这个侄儿,有几分胜算?”

    看着更加老迈一些的冲虚抚须笑道:“两人都藏着掖着,没动真本事,看气息应该是白云观的莫寻仙强盛一些,奇怪的是长青这徒儿的气息极其内敛,交手的时候更没有半点气机波动,这就有点意思了。”

    冲和捻起鼎中一撮香灰,指肚中细细研磨,听到此话,不动神色的拍拍师兄的肩膀:“你是说他没动用真气?”

    冲虚老眼一瞪:“混账东西,连师兄的道袍你都敢下手。明儿把我屋子里的衣服都统统洗干净。”

    冲和悲愤道:“师兄,你这件破袍子穿了几十年,早该换了,当年你我还有葛洪师兄一起在峰顶峭壁上撒尿,你没少做这事吧,也没见你帮我洗过衣服。”

    冲虚哼哼道:“怎么地,我是师兄我说了算。当年葛师兄擦我身上,我擦你身上,这是天经地义,要怪就怪师尊只收了三个徒弟。”

    冲和苦着一张老脸。

    场上局势终于出现了变化,处于劣势的楚望舒好像动了真怒,不甘心一直被挨打,两手钳住飞剑,任凭它剑鸣高亢,剑气喷薄,始终不松手。这比胸口碎大石更具技术含量的暴力美感,自然引起一片叫好。丹鼎派的弟子在道门当之无愧的肉身第一,同境界中被近身,没有人不怵的。

    莫寻仙老神在在,不见慌乱,竖剑指于身前,念道:“分!”

    飞剑银白的剑身流淌过一道璀璨银光,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本体依旧被楚望舒牢牢握住,但场上却多了整整八柄剑。共九柄!

    “小九陨光剑!”

    场中响起一声惊呼,有人认出了这招神技。听到小九陨光剑的弟子立刻露出惊讶的脸色。

    冲和抚须赞叹:“陶师弟这弟子,看来深的他的真传。”

    小九陨光剑是白云观十二绝技之一,一气化九剑,无真假之分,皆可斩妖杀敌。奇妙的是对操纵者而言,相当于驭剑一柄。

    “你在仔细看看,这是柄什么剑!”冲虚道。

    冲和咦了一声,定睛一瞧,阳光下,剑身折射虹光,故而起初没发觉,原来飞剑上烙印着一层繁复细密的咒文,这是柄符剑。

    “这是陶顽石壮年时所佩符剑,灵犀通神,非凡兵可比。哼哼,这场论道看来不是简单的弟子争锋啊。”冲虚冷笑。

    冲和皱眉沉吟。

    八柄飞剑剑气激荡,楚望舒双臂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手。长剑脱手飞出,如脱缰野马当空怒舞,九剑在离地一丈处浮空,以奇门遁甲的阵势摆列,将楚望舒围困在剑阵中。

    一剑率先从左侧袭来,楚望舒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脑后立刻有一剑紧接而至,他头也不回,伸手握住,场中响起一声金铁交鸣的铿锵声,长剑在他手中哀鸣,不得其出。其余八剑立刻救场,一时剑光暴怒,眼花缭乱。

    楚望舒在剑阵中闪躲腾挪,他的奇门遁甲造诣比莫寻仙要高多了,每一步踏出,每一次闪身,看似仓促,实则暗合阵法,游刃有余。交手到这一地步,他大概摸清这位白云观高徒的水准,练气七重天,金属真气,搭配这柄古怪符剑,相得益彰。他修为如今已臻至练气三重天,以混沌体的神异,与练气七重天可以一战。面对第八重或者第九重小真境就难了,好在如今他把无垢道体推到了第四重巅峰,小真境也不怵。

    楚望舒双手各钳住一柄飞剑,任凭其余飞剑劈砍在身上,铿锵声作响,他自金刚不败。偶尔有刁钻剑势刺向双眼,他撇头撞开。

    丹鼎派弟子们都被楚师叔的变态体魄惊呆了。

    “诸位同门,可否借剑一用?”

    楚望舒环顾四周,清朗的声音传遍广场上空。

    夏蝉衣高高举起长剑,脆声道:“楚师叔随意!”

    “楚师叔随意!”

    “楚师叔请用!”

    “师弟自便!”

    数百柄青铜剑高高举起,组成一片浩浩剑海。

    小九陨光剑?

    驭剑九柄罢了,好叫你知道什么是驭剑术!

    刹那间,数百柄青锋横空,密密麻麻吗如蝗虫。长剑井然有序的排列,剑尖齐指莫寻仙,像一位位冷酷的百战悍卒,只等君王一声令下,便上阵赴死。

    长剑满长空。

    这一幕,让很多弟子多年后仍不曾忘怀。遥想当年,楚师叔一声令下,百剑横空,逼迫莫寻仙俯首认输!

    冲虚抚须长笑:“壮哉!”

    千余名弟子目瞪口呆。直到莫寻仙苍白着脸色喊出:“我认输!”

    如雷般的欢呼声经久不绝。

    一柄柄排列整齐的青铜像是失去了精气神,纷纷坠落,宛如天宫倾塌,噼里啪啦摔在地上。莫寻仙不得不鼓舞真气抵抗劈头盖脑砸下来的剑器,颇为狼狈。观战弟子们以为楚师叔在羞辱人,欢呼声更炽。

    其实楚望舒是力所不逮,目前他练气三重的修为,一口气驾驭数百柄青锋,看着声势骇人,实则一锤子买卖,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看不出来,个别内门弟子却洞若观火,莫寻仙未必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挡不住数百柄青锋的合力一击,而且楚望舒躯壳委实变态,哪怕他真气耗竭,小九陨光剑也奈何不得。

    唯有认输!

    莫寻仙脸色晦暗,驭剑在手,狠狠拱了拱,御气从众弟子头顶掠过,几个起落便远去。

    丹鼎派弟子自然是嘘声一片。

    楚望舒沉吟片刻,觉得此事仍然没有收尾,白云观内门弟子数百,不管修为怎样,若每个人都来挑战一番,他也不用修行了,再者莫寻仙不过是马前卒,身后还有两尊陶顽石高徒,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会逐一找他论道,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小真境我也不怵,倘若你白云观真出一个真人境的内门弟子,我楚望舒认栽!

    “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可愿随我一同论道白云观?”说完,楚望舒身姿如轻燕浮起,双手负后,朝山下掠去。

    “楚师叔......什么意思?”

    “呃......论道白云观?”

    “蠢货,楚师叔的意思是带咱们去白云观砸场子去。”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可,可这是真的吗?”

    “楚师弟这直爽的脾气,我喜欢,苏星斗性子太冷太傲,吾甚不喜。”

    “说什么废话,走,一起砸场子去。”

    “早就忍不住了,白云观算什么东西,居然欺负到我丹鼎派来了,咱们丹鼎派确实积弱多年,可也不是他们二流道观可以恣意挑衅的。”

    “我原以为楚师叔是没骨气的软蛋,是我错了。”

    “算我一个,今日就把白云观弟子狠狠踩在脚底。”

    一伙人浩浩荡荡的顺着台阶而下,气息深厚的内门弟子干脆御气飞行。

    转眼间广场上人头稀疏,冬竹兀自痴痴凝视高空,许久,杏眼染上一层绚丽异彩,雪白的脸蛋也因激动而酡红。

    “夏禅衣,快快快,跟上去。”

    夏蝉衣:“冬竹,快扶一扶我......”

    东竹一脸茫然。

    夏蝉衣喃喃道:“楚师叔太嚣张太霸道,人家腿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