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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眼底划过阴霾,瞥向一边的古琴:“四小姐说的是,只是众位姐妹都等了许久,四小姐……”
宁宣自是听得懂柔嘉的暗示,只是心中却加重了警戒,柔嘉这么邀请自己与她一较高下,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和她比试一番?
“既然县主执意邀请,宁宣若是拒绝,倒显得不通情理,如此就却之不恭了。”言罢也不待柔嘉开口,便径自走到准备好的古琴旁,素手翻飞,试了几个音。
“今日梅花开的正盛,宁宣不才,就以一曲《梅花三弄》给大家助兴。”
柔嘉琴艺出众不假,可宁宣也不差,她自幼就蒙大师指点,只是这三年她鲜少外出还没来得及显露而已。
指尖缓缓滑出一串音符,加上周围之境相得益彰,短短一个引子厚重饱满,将冬之肃杀、酷寒表现的淋漓尽致,使人身临其境。
柔嘉看着众人都沉浸在裴宁宣的琴音之中,眼中渐渐燃起一片阴翳之色,到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她小瞧了裴宁宣,面对和她琴艺不相上下的宁宣时,心中敌意更胜。
不过,柔嘉嘴角渐渐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只听“嘣”的一声,众千金从“三弄”段梅花傲然挺立、积极向上的氛围里蓦然惊醒,显然未曾料到琴弦会突然断了,倒有些为裴家四小姐可惜了。
这琴艺比柔嘉县主都不遑多让,偏偏在快尾声的时候,琴弦断了。
永泰公主和华晚清纷纷面色一变,眼中亦是难掩忧色。
就是一旁的杨沁婉也提起了一颗心,原先柔嘉要与宣表妹比试时,她倒没怎么担心,虽然接触不多,但她觉得既然宣表妹敢应下挑战应该有两把刷子,可如今这情况,就不好说了。
不由将目光投向柔嘉,这位可不是个善茬。说来两人前世也是熟人,柔嘉前世进了璟王府做的侧妃,后来成了柔妃,以一手好琴艺闻名,不过为人却甚是阴狠,原身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却说一旁的柔嘉压根没有注意杨沁婉的视线,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只见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里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面上却愈发的焦急担忧起来。
然此时最应慌乱的宁宣却面不改色,光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就让那些大家闺秀心中更添一分赞赏。
事实上,在刚上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这根弦的异样,已经尽量用其他的弦来替换。只是到底事与愿违,在琴弦断了的那一刹那,宁宣就在脑海里思量补救的方法。
幸好已经接近了尾声,电闪火花之间,宁宣就已经跳转到调式相近的低音区,以更轻的力度暗滑,右手单手完成泛音弹奏。
曲毕,在场的千金钦佩的鼓起了掌,与柔嘉县主的那首阳春白雪相比,熟低孰下已见分晓。
不光是选曲立意上,宁宣的梅花三弄更胜一筹,更应景。
更重要的是,世人都有一个通病,哪怕两人旗鼓相当,但宁宣却能在断弦之时淡定从容的续上相似的音调,使之完美落音,这已经不是考察单独的琴技了,还有那份临危不乱的气势,谁胜谁负已见分晓。
“宁宣妹妹果然深藏不露,断弦都能续上音,今日我才算是见识到了,若不是你这几年未在上京城里露面,这‘琴艺冠京都’的名头指不定落在谁身上呢。”林宛君觑了一眼一旁脸色不太好的永嘉县主,笑容满面的率先夸赞道。
她祖父是殿阁大学士,受家学渊源影响,也素有才名,平日里最是看不惯柔嘉县主那一副侍才凌人的模样,明明和她差不多的才华,偏偏传出那么大的名声,这回在她最引以为傲的琴技上输了,她自然乐得捧着宁宣。
“林姐姐过誉了,这京城多得是才华横溢的大家闺秀,宁宣哪担当的起这‘琴艺冠京都’的称号,也不过是赶得巧罢了”。
宁宣眸光微闪,顺着林宛君的话头唤了一声姐姐,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柔嘉,又不动声色的捧了在场的闺秀一句,化去了不少嫉妒的眼光。
“宁宣妹妹真是谦虚,光是那份镇定从容的气度就让姐妹们钦佩不已。”
林婉君见宁宣接过去了自己递的梯子,语气更为亲热,看向柔嘉的目光里带着幸灾乐祸,挑眉笑问:“是吧,县主?”
柔嘉心中气恼不已,这回算你裴宁宣好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林小姐说的是。”
林宛君见柔嘉这般,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又与宁宣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宁宣缓缓靠近柔嘉县主,定定的望过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微凉:“许久不曾弹琴,倒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了变故。”
柔嘉心中一惊,随即就镇定了下来,嘴角微弯:“是么,那以后裴小姐可要注意了,要是下次再遇上这般情况,可未必有这般好运了。”
“这就不劳县主费心了,只是这夜路走多了,迟早也是会遇见鬼的,你觉得呢?”宁宣凑近柔嘉,语调轻柔。
柔嘉没料到裴宁宣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戳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待反应过来,裴宁宣可不会知道自己做的事,这才语带疑惑道:“裴小姐莫不是吓着了,不然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是不是胡话难道县主不明白?”宁宣定定的望着柔嘉,轻笑出声。
“本县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县主先走了……”
“刚刚弹得不错,真为本宫长脸。”永泰见宁宣坐了下来,眉宇间闪过骄傲之色,仿佛刚刚得胜的是自己。
“宣儿自小就练琴,怎么这回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华晚清并没有永泰那么乐观,她对宁宣的琴艺是很有自信的,不然在柔嘉县主挑衅的时候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
杨沁婉也想问个究竟,只是也许是前世里永泰给她的印象太深了,一时倒不敢贸贸然开口,此时见华晚清问出来了只将疑惑的目光看向宁宣。
这么一说,永泰脸上的喜色也淡了下来,刚刚是因为一时高兴就忘了这茬事,但不代表她就不怀疑这件事,她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意外的事没见过?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宁宣神色微敛,三人也都不是外人,缓缓道:“那把琴被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