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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莫斯法修本家的地下酒窖。
一共三层,珍藏着几百年来这个曾经威名显赫的家族积淀下来的醇厚佳酿。
酒窖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古董灯在亚蕾莎头顶上摇摇晃晃,将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的影子拉得东歪西倒。
亚蕾莎的眼睛通红,直勾勾看着脚边的尘土。
当父亲命下人把晕倒的她扛到了这里,她其实是有知觉的,然而看着周遭的一切,她却没有做任何挣扎和抵抗。
特里斯爱的是珍娜?
亚蕾莎苦笑了一下。
记得她一直以为特里斯不喜欢巧克力的,然而在一次游园会中,特里斯毫不犹豫就吃了晓薇克的起司蛋糕,珍娜的黑巧克力和沙黛做的珍珠奶茶。
那次游园会,所有的莫斯法修家的小姐们都会亲手制作甜品,她也做了吧,以为特里斯讨厌巧克力,并且为了避开那件发生在他们两人十六岁情人节的不堪往事,她给特里斯做了一个冰淇淋。。。。。。
想来她真是个愚笨的不会察言观色的姑娘,要是她早点知道特里斯喜欢的是珍娜,那么一定不会到今时今日才会恍然大悟,且这样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特里斯这一年多来都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和她见面的呢?
因为她是莫斯法修的家主弗雷公爵的长女才会同意联姻的吗?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懂特里斯了,心爱的珍娜就在旁边,却和她这个讨人厌的未婚妻朝夕相对谈笑风生。
或许,正如父亲弗雷所说,这位刚铎家的大公子原本就和她这种幼稚天真一心做梦的姑娘天差地别。
她少女时代开始就心心念念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也许她爱的只是一个虚伪的表面。
眼泪似乎珍珠,一点点砸落。
原来人伤心到了极致是这样的,并不会哭花了脸,只是好像心头的血凝结了成了冰砂,从眼眶里随着泪水落下。
她似乎什么都没了,一夜之间,连些许希冀都没有留下,更让她伤心的是,连自己的父亲似乎都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
在她愣神的工夫,石阶上的木门缓缓开了。
亚蕾莎没有回头,似乎只是一动不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边的一切都没了反应。
弗雷看了看蹲坐在地上的女孩,有些无法面对。他尽量想让这孩子少受些痛苦,可是没想到她对特里斯是这样的执着。
弗雷不知道该说什么,走下了台阶,挨着女儿也坐在酒窖的石阶上。
“亚蕾莎。。。。。。回去吧。今晚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和你解释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此刻。”弗雷很担心她的出现会让那些别有用心的神族宾客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多留在这个地方一秒,便多一分危险。
亚蕾莎垂着头,呆呆直视脚边的一点,酒窖里有一股泥土的潮湿味道,她现在似乎都见不得光。
“特里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珍娜的?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和我说?”亚蕾莎讷讷地问父亲。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弗雷能说什么,他所考虑的和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有多复杂?我不认为我的婚姻会关乎到什么家族兴衰生死存亡!”亚蕾莎忍无可忍朝着父亲吼道。
。。。。。。酒窖里一下子安静了。
弗雷抿了抿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幸而又特殊的姑娘,他将她养大了,现在似乎已经到了无能为力再为她遮风挡雨的时候了。
“亚蕾莎。。。。。。你要坚强,也许是特里斯配不上你而不是你被抛弃了懂吗?!”
弗雷从来没有夸奖过这个孩子,至少,在他自己的印象中自己就没有给过任何让这个孩子感到欣喜的赞美。
对亚蕾莎的复杂感情和想到她长大以后那不能预见的未来,让弗雷一边看着这孩子在他身边长大,一边又不断被那重重的压力和无尽的担忧所困扰。
这都让他面对她的时候没有办法仅仅把她当做一个等待着被认同被赞赏的孩子,他以为冷漠的态度和疏离的父女关系会让他在有一天面对这个孩子的突然变故或者离去之时能少点伤感和牵挂。
然而真的要面对的了,他却发现有那么多的遗憾和悲伤,甚至是不堪承受的自责。
“父亲,你今天好奇怪。你知道吗,你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亚蕾莎摇着头说道,她红着眼眶,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听到父亲的认同和宽慰。
“不,父亲大人,你不该这么说。在我心目中,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唯唯诺诺,既不聪明也不漂亮,我想尽了办法让家里的大人们能喜欢我可是二十年了他们看到我依然冷漠地好像对待一只流浪动物一样!”
亚蕾莎承受不住了,她一边说一边掩面哭泣,弗雷想要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些依靠,可是亚蕾莎却躲开了。
“您知道吗,您和祖母看妹妹沙黛时候的眼神和看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同,好像你们都不希望我出现在这个家里,慢慢我也学会了安静地呆在角落不去打搅大家的生活。
您说特里斯要和我订婚的时候我就想过,会不会太过勉强?
然而似乎我那时候还是您的女儿,是莫斯法修家族里虽然不受重视可是依然有着重要身份的一份子!
我那么卑微,那时候觉得只要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就好,哪怕他也许并不是那么爱我!愚蠢啊,我是多么愚蠢!
更蠢的是我从来不知道父亲您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父亲,我现在不是你的女儿了吗?你们竟然和特里斯一起,和刚铎一起来骗我?!!”
亚蕾莎撕扯着自己的嗓子朝着弗雷无比绝望地吼叫着。
四周,突然发出了嗡嗡的蜂鸣。
酒窖的酒瓶子在亚蕾莎的悲恸中有了共鸣,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木架子也在不住颤动,像是地震一样。
头顶上的昏黄古董灯在明明暗暗,犹如随时会断线一般。
弗雷环视四周,紧张地捏了捏拳头,他看着亚蕾莎,发现那孩子的眼睛竟如此空洞可怕。
“亚蕾莎!”
弗雷大步冲上前,一个巴掌重重落在了已经失控的亚蕾莎的脸上。
一下子,她干瘦的身体被打得跌坐在了地上。亚蕾莎抬头,愣愣地,看着弗雷的猩红的眼睛又溢满了眼泪。
酒架子上的一排葡萄酒炸裂,红色液体流了满地,随即周遭又如死灰一般恢复了平静。
弗雷的心在不住地加快跳动,他已经清楚感受到了这孩子带给他的恐惧。
他甚至想转身逃走,可看着哆嗦着的缩成一团的亚蕾莎的身躯,他又忍不住上前,慢慢蹲下,伸出的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捧住了她的脑袋把这个哭泣的女孩搂在了怀里。
弗雷的大手轻轻地抱着亚蕾莎的脑袋,干枯的发丝在父亲的手心里被抚得有些柔软。
亚蕾莎的脸贴在父亲的肩膀上,一下子哭得不可自制。
“亚蕾莎,乖,回去好吗?我会去玫瑰园看你的,然后和你说说今天的事情。你看你,太伤心了也太激动了,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听父亲的,特里斯不懂你的好,他也并不适合你!坚强点姑娘,起来。”
弗雷擦了擦亚蕾莎一片泪痕的脸,牵着她的手往酒窖里面走。
“父亲,我们走错了,门在那儿。”亚蕾莎此刻冷静了些,纠正父亲说道。
“亚蕾莎,今天有些特别,你不能从正门出去了,答应我,这些天不要再突然闯进本家了好吗?父亲不想让你有危险。”
弗雷将亚蕾莎领到了一扇小木门前,这木门在一个酒架子的后面,相当隐蔽。
弗雷将遮挡的酒架子搬开后就把门打开了,亚蕾莎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这样深的一条暗道。
“里面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
突然,酒窖的大门被敲得咚咚一直作响。
弗雷脸色一变赶紧把亚蕾莎推到了暗道里面,叮嘱道:“只有一条路,出去了就是本家外面的那条大马路,你搭马车回家知道吗?千万注意安全!”
“谁在里面啊!没人的话就撞门了!”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亚蕾莎进了暗道,父亲把小木门关上了。
她看了看幽暗的地道有些害怕,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着。
对了!是和瑟亚伯父说话的那个白衣服的骑士吧!
想到那人的侧影,亚蕾莎就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也许父亲并不是在哄她,本家现在对她来说是有危险的地方,或许,她的确不该来这里。。。。。。
这样想着,亚蕾莎加快了步子走在这条幽暗僻静的昏暗甬道里。
等弗雷费了好大的力气又把酒架子搬到原处把暗道的门赌上,酒窖的门已经被赶来的管家给打开了。
莫列克洛进来的时候发现还是那位有趣的莫斯法修家的家主弗雷一个人拿着扫帚在收拾着一地的残局。
“真巧啊,公爵大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您似乎总是遇到打烂酒瓶子的事情。”
莫列克洛悠哉地从上面走下来,他环视着整个酒窖,虽然方才异常的能量反应已经消散,可是鼻子还是能闻到些许藏匿起来的非人类的气息。
“好臭啊。。。。。。”莫列克洛掏出了手绢,捂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大人,这酒窖不太通风,我们还是出去吧,我也闻到了一股霉变的味道。”泰敏特跟在神族大人的后面,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