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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洋洋洒洒的下着雪花,雪花很细小,散落下来,不能停留太久。天气并不冷,但路面湿滑。路上的行人不多,每个人都走的小心翼翼。圣诞节到了,四处灯火通明。夜晚来临,路口上的一个个圣诞树都亮了起来,照亮了整条街。
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娱乐场所、百货公司、饭店、洋行林林总总,周边歌舞升平。战争,灾难似乎离这里很远。巡逻的警察把刚刚死去的流浪汉抬走了,路过的一位衣着华贵的太太用手抚着胸口,厌恶的看着这一幕,手上的钻石戒指一晃一晃的。最近治安好像很不好,不断地有难民涌入市中。
祁君站在路灯下,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着水蓝色的礼服,外搭是价格不菲的白色貂绒外套,脚踏着一双高跟舞鞋。耳旁的粉色珍珠散发出轻柔的光泽,映衬着这张白皙的面孔。虽然稚嫩,但婷婷少女之姿却也略显妩媚。此刻,她正在等人,不安得来回张望。
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匆匆的赶过来。
祁君看到他们,松了口气。
来的是两个同她年岁相仿的学生,一男一女。男孩穿着朴实却整齐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身材高大健硕,相貌英俊。女孩长相清秀,衣着也算华贵,但是没有戴什么配饰,衣服也不合身,藕荷色外套松垮垮的套在她较小的身上。
祁君有点生气“剑华!佳文!你们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周折才从家里跑出来。你们看看时间!再晚些,圣诞舞会就结束了。”
这几天局势紧张,学校家长都在叮嘱学生切莫在街上久留。
宋佳文连忙道歉“祁君,不好意思。我没有舞会合适的服装,这个是偷拿我妈妈的,费了点时间。对不起对不起。”
佳文是祁君的同班同学,两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她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女孩子,性格也文静,这么晚了,若不是祁君怂恿,她肯定是不会出来的。
许剑华原本笑着的脸很快沉了下去。
“姚小姐,是你不敢独自参加这种活动才非要拉上我们。你忘记了么,我今天被先生罚抄课文十篇!为了抄完,连晚饭都没有吃。你还在这里怪我来的晚。”
看着许剑华生气的样子,祁君特别想笑。这个许剑华真是个木头疙瘩,还真以为是来保护她的?
祁君上前,帮剑华整理好领带,调皮的说道“让许大英雄做护花使者,恐怕是全校女生的目标。我怎会怪你?”祁君的珍珠耳环碰到了许剑华的脸,剑华看着祁君有些失神。
佳文轻轻咳了一声“再不走,人家真的要结束了。”说完拉起祁君走了,路上响起急促的高跟的声音,佳文着急的甚至都没有走稳。
许剑华轻轻甩了甩头发,很潇洒的迈开大步,几步便走在了前面,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很有兴致的用手接了几朵雪花。
祁君轻轻笑出了声,剑华对于舞会向来看不起,去年学校的舞会他都没有参加。不过这次,他倒答应的痛快。当然他不知道,祁君要另作打算。
三人朝白玫瑰舞厅走去。
白玫瑰舞厅是这里颇负盛名的娱乐场所。今日是萧氏集团举办的庆功宴,碰巧又是圣诞节,于是便办了一场圣诞舞会。
萧家是金融界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其产业涉及餐饮,药品,娱乐,货运,银行等等。而且,民间素有传闻其产业的创始人萧老爷与青帮关系匪浅。
更有人说,萧老爷才是青帮的真正头目。而萧家的影响也并不仅限于生意场,曾多次给国家捐献军需物资,在政界也有一定的威望。所以这次庆功宴可谓是名流云集,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
祁君,佳文,剑华三人来到了舞厅门口。三人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兴奋。佳文在旁边一直提醒着祁君要注意仪态,祁君四处东张西望,完全忘记所谓的礼仪。从门口高达数米的圣诞树到来宾各种新奇的造型,祁君都要打量个遍。
门卫将祁君和佳文很毕恭毕敬的迎进去了,却偏偏拦下了剑华。
“这位先生,请出示邀请函”门卫一只手背到后面,恭敬的鞠了个躬,不过脸上毫无恭敬之意。
“我与前面两位小姐是一起的,为何要单独检查?”剑华很是不悦。
“没错,没错。这位先生确实是和我们一起的”祁君和佳文连忙向门卫表明。
邀请函在祁君手上,这是一周前她乘父亲不备从书房偷出来的,函上写明受邀人是祁君全家及好友,门卫这样分明存心刁难。
“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衣着”门卫仔细打量着剑华,带着嘲讽的口气说“不太合适出席这种场合。”
祁君想要前去争辩,被佳文拉住了。
剑华冷冷的看了一眼门卫,露出一向玩世不恭的神情说“请你给我出示一下你的奴才证。哦,不用了,我看见了。你脸上写着五个字。。。”剑华把手插在裤兜里,慢条斯理的说道“狗眼看人低!”
门卫顿时脸就变了色,伸手推了剑华一把。
剑华闪身而过,双手抓过门卫的胳膊,硬生生的将他摁倒在地。门卫疼的哇哇乱叫。
祁君和佳文偷偷为那个门卫捏了把汗,剑华从小习武,又是学校的拳击赛冠军,一个人赤手空拳对付八个都绰绰有余。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围了上来。祁君和佳文怕事情闹大,就想拉着剑华赶快离开。
剑华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在学校他出了名的爱打架,打架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放松的方式。他继续挑衅的说道:“你们几个一起来吧,我都好久没练过了。今天正好让活动活动。”说着脱去外衣,看上去打算大干一场。
那几个人原本要动手,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退后。
一个身穿黑色礼服,头戴礼帽的人出现了。他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步子沉稳,身姿挺拔,走到剑华面前,摘下了礼帽。祁君很是惊讶,因为帽子下面是一张极其年轻而帅气的面孔。他脸上察觉不出半点恼怒,看上去谦和有礼。
门卫急急忙忙的迎上去,想解释什么,他却挥了挥手,没有让门卫开口。
“这位小兄弟,身手不错。请问尊姓大名。”那男子微笑的问道。
剑华突然意识到刚才的所作所为有点鲁莽,他没料到管事的出来会是这种态度。
他站直了身体,微微整了整衣领,迎上男子的目光“许剑华。”
“许先生,刚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来者都是客,是我们照顾不周。还请见谅。”那男子依旧一脸诚挚的道歉,倒是让剑华不好意思了。
这时,有个侍应生走来,在那个男子耳边耳语了两句。他吩咐侍者好好招待剑华,便匆匆离去了。
祁君盯着他离去的地方盯了好久。她一定见过这个人,却想不起来了。
突然,佳文惊呼道“我想起来了,他就是萧氏的大公子,萧铭义!我在报纸上见过他。”
没错,祁君想起来了。她就是萧铭义,萧老爷的养子,年纪轻轻却是生意场上的高手,深受萧老爷赏识。
剑华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萧铭义啊。之前在报纸上还读到过他的文章,很有学问。怪不得刚才看他,不像个生意人,倒更像个文人”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难得过来,主要目的可不是来讨论他的。”佳文将两人推入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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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铭义带着几个手下走到二楼的走廊。从二楼可以俯视整个大厅。
走廊上布满了帮里的人,全副武装,一个个精神紧张,不时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二楼的柱子旁,萧铭义点了一只烟,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楼,深邃的眼神渐渐放空。
此时走来一个穿着干练的汉子,说道:“铭义,他已经来了。各处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各个出口也都是我们的人,绝不可能让他活着出去。”
萧铭义点点头,缓缓吐出雾气,闭上了眼睛。
那汉子却迟疑起来:“不过,这件事真的不用跟老爷商量吗?”
“不用,张烈。”他猛的睁开眼睛,态度坚决。
那叫张烈的汉子似乎还是很担心:“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这么大的事。。。”
“天大的事我来承担。”萧铭义将烟头扔到地上,腰间取出一把枪,熟练的上好了膛,装了消音器。朝着一楼角落里的一个人影瞄了瞄。
“阿烈,一会儿一定要按计划进行,火并起来要小心,切勿伤到来宾。”
“这个你放心,今天挑出来的都是功夫上乘的弟兄。”
萧铭义抬手看了看手表,还差半个小时十二点。他向张烈示意,张烈点点头,离去了。
一楼的舞池好不热闹。
其实佳文喜欢剑华很久了,这一点祁君当然知道。尽管佳文从未承认。
女孩的心思总是细腻而敏感。所以剑华还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祁君就偷偷的离开二人了。
佳文心中暗自高兴,同剑华一同跳舞这是她做了很久的梦,她默默的感谢祁君。
祁君手捧香槟,在远处看着佳文和剑华跳舞。
佳文动作优美,面色红润,幸福的几乎昏厥。剑华却僵硬的移动着身体,几乎是在忍受这个过程。
祁君轻轻的笑了,最好的朋友能够得到爱情,她一定会为她祝福。
放下酒杯,祁君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佳文圆梦。现在任务完成了。
她看到角落里零星坐着几个人,还有空座位,便走了过去。
不想却被侍应生拦了下来:“小姐,不好意思,这个地方不能供客人休息,您还是找别的地方吧。”
祁君感到奇怪,本想张口问一句。却听到一声沉闷的“嘟”的声音,似乎是从后面发出来的,接着什么东西掉地了。
她转过头,突然停电了,大厅里骤然一片漆黑。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今晚刻意安排了烟火表演,现在请大家看窗外。”有侍应生引领人群走向窗边。
果然,窗外一片灿烂。绚丽的烟花一朵朵的绽放。众人欢呼起来。
但是祁君没有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跳不断加速,她很害怕。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礼服不知为何,湿了一大片。她想离开这漆黑的地方,刚迈开步子,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蹲下身子,慢慢的摸索着。
恰好又一朵烟花照亮了整个天空,接着光亮,她看清楚了。
是刚才那个侍应生。
而她身上,满身的血。
祁君吓坏了,她呆立在那里,连叫喊都忘记了。有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开始挣扎,拼命的用手抓那个人的脸还有衣服,恐惧穿透了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几乎晕厥过去。
耳边传来清晰的枪声,大厅里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出了命案,还在欢呼,庆贺。
她瘫软在那个人的身上,安静了下来。
祁君第一次离子弹如此近。
几颗子弹打在她旁边的墙上,她喊不出声,脚底像生了根般动也动不了。任由那个人将她护在身后。
那个人一边开枪,一边拉着祁君朝后门跑出。
他们刚出了舞厅,祁君便晕倒在地。迷迷糊糊间她觉得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就在那个人的怀里,祁君醒了。她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个小花园是教堂的后院,此刻被装饰的很美。
而刚才枪响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一路之隔。
教堂里传出圣诞颂歌,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马路那边的舞厅里重新点起了灯,不用说,现在里面一定乱套了。
那个人将手松开,扶着祁君坐下。接着他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姐,怎么样,你没事吧。”
祁君惊魂未定,她简单的看了看身上,没有伤。跑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穿外套,只有一件单薄的礼服,她抖的很厉害,脸色苍白的伏在椅子上,一只手紧紧捂着心脏。
那个人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祁君身上。
祁君抬起头,居然是他。
是萧铭义。
祁君本想问他很多问题,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突然,她发现萧铭义的胳膊有血滴下。他受伤了。
她低头从礼服扯下一块,帮他包扎。
“小姐,谢谢你。”萧铭义看着祁君颤抖着双手给他处理伤口,觉得很对不起她。“让您生命受到威胁,真是抱歉。”
祁君还是没说话,突然有泪水从眼角跌落。她一边抽泣一边继续包扎。
一时间,萧铭义不知该说些什么。连空气都安静了。周围只剩下祁君的哭声。
萧铭义觉得更加有愧了“小姐,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祁君抽噎着说道;“刚才那个角落除了你们的目标没有别人,我冒然进去,破坏了你们的计划。要不是你救我,我肯定早就死了。”
“我杀了人,你不害怕我么?”萧铭义有些诧异。
“我。。怕。。打枪,枪声好可怕。”祁君摸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哭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远处到警笛声慢慢靠近,看来警察已经出动了。
祁君还在哭,她很难恢复平静。萧铭义明白,她只是个小姑娘,刚才的事把她吓坏了。
他站起来,轻轻的将祁君拥入怀中。
此刻正是午夜十二点,教堂的钟声响起来了。雪突然越下越大。就这么一会儿,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细小的雪花。
萧铭义突然好希望时间就这样定格。因为此时此刻他可以平静,他可以自由。自由的欣赏雪花,自由倾听教堂的钟声。还有,怀中的这个女孩,也是那么的温柔可爱。
待祁君稍稍稳定了,萧铭义蹲下身,轻柔的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
“姚祁君”
教堂的钟声不停的回荡。
这天,是1934年的冬天。
这一年,姚祁君15岁,萧铭义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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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愚园路32号的别墅里,正亮着灯。
院子里停满了车。一批一批的人进进出出。大厅里聚集了青帮个个堂口的骨干,气氛压抑,没有人说话。
一个年纪约三十的女子匆匆来到门厅,身上落了一层雪花,一进屋连外套都顾不上脱去,径直走向书房。
“老爷怎么样了?”虽然着急,但声音却依然温柔平静,毫无慌张。
“一直在书房,不见任何人。”佣人春芽小声的回答。
“好的,你下去吧,我来。”
“是,二太太。”
春芽应着,将手里的茶水点心交到那女人手里,转身下了楼。走到拐角处,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今晚发生什么了事情,萧府上下都乱套了。
萧老爷一人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桌子上摆着一个中年女子的照片。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身后的墙上有一幅字画上,“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几个字雄健洒脱,一看便知出自名家手笔。书房里典藏着各种瓷器玉器,个个价值不菲。
不过此时,他没什么心思去欣赏珍宝,他在等消息。
那个女子推门而入。
“老爷,您先喝点茶水。”
“顾乔,你来了。”
顾乔放下手中托盘,脱下外套,深紫色旗袍将她的玲珑身段勾勒的淋漓精致,鲜红的指甲配上她雪白修长的双手无比艳丽。
“还没有消息么?”顾乔轻轻的倒出一杯茶水,将点心挑出一块放到萧老爷面前。
萧老爷没有回答,也没有看茶水点心。顾乔便不再言语,坐到沙发上一起等着。
大厅里一阵阵骚乱。
萧铭义出现在门口,身上到处是血,抱着受伤的胳膊,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进来。
张烈很想过去扶他一把。但是何子健拉住了他,并向他使了使眼色。在座的人都没有动,几个前辈都没说话,他们不能随便出手。谁都知道他今晚闯了大祸,若是替他说话,岂不惹祸上身。
管家走上前,低声说道“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萧铭义点点头。
进了书房,萧铭义并没有任何紧张或慌乱。
记得小时候,每次犯了什么错都会被父亲叫道书房罚跪,那时候总觉得很害怕。
萧老爷缓缓的开口“为什么这么做?”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冒充帮主假传命令,这是犯了帮里的大忌。”
顾乔坐着没动,对于家里的事她更多的是旁观。
萧铭义没有回答,他慢慢的跪在地上。
“我叫你进来不是要你认错,我是问你原因。”虽然语气要比刚才温和,但是容不得半点质疑。
“父亲,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明日把我交给警察局,这件事与萧家便再无任何瓜葛。以此来报答您对我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啪”一声耳光清晰的响起。顾乔微微战栗了一下。
门口站着的也萧鸿晟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父亲发如此大的火。
“胡闹!我养了你十五年,就是为了今时今日亲眼看着你去死吗?”萧老爷气急,“你以为你这样就是为我报了仇?你这样做太太就能活过来了?你这样做只不过是给了自己一个白白送命的机会!”
萧铭义没有回答。
萧老爷接着问道“铭义,你真的在替我报仇?太太死后柴九就被保护起来了,为什么?那起爆炸案原本就是政界的人授意的。而柴九无非是他们利用的一个棋子罢了。你杀了他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他背叛了您,大太太才枉死的。若不是他通风报信,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父亲,他就是料定你不能拿他如何,才会出席舞会,这次不出手,再没机会了。”
“没有人对我会绝对的忠诚,无非是拿钱办事而已。铭义,即使是你,难道你就愿意永远听我的吗?”萧老爷似乎能看到他的心底。
萧铭义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是的,他犹豫过。就在他刚刚回来的路上,他在想,倘若自己一走了之,那这些所谓的恩情,责任就都没有了。
这些枷锁铐的他牢牢地,一动都动不了。
从五岁起被萧家收养,他的人生就再没有选择的权利。
其实对于这个养子,萧老爷是真心疼爱。
起初是因为他和夫人膝下无子,夫人整日为这件事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就从教会的孤儿院收养了他。没想到收养了他不久,夫人便有了身孕。一年之后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萧鸿晟。这样一来,夫人难免亲疏有别。但是评心而论,也是待他很好的。萧老爷欣赏他,是因为他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待人谦和有礼,文质彬彬。在这个家中,他从来都毕恭毕敬的称萧老爷为父亲,称萧夫人为太太。用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原本太太对此事是很有芥蒂的,和萧铭义谈过很多次,但萧铭义就是不愿意改称呼,她只得作罢。然而除此之外,凡是老爷,太太的命令,他没有一次违背的。家里每个人的生日他都会记得,每年他都会送上礼物。即使是对于自己的弟弟鸿晟,萧铭义也不会有兄长的架子。因为他知道,鸿晟愿意叫一声“哥”,于他,便是是最大恩情。
萧老爷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绝非等闲之辈,虽然外表谦逊,骨子里却很骄傲。几年前逐渐带他进入生意场,遇事冷静果断,手段毒辣。他是个自信甚至有点自负的孩子,这样的人最害怕受人恩惠,也最不耻被人束缚。
萧老爷栽培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萧铭义入帮已有两年时间,处理过帮里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虽说年纪太轻,难以服众,可再磨练几年,必成大器。
青帮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虽说萧老爷有意减少本帮和其他大佬的冲突,但活在乱世,是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的,即使有青帮做背景,仍防止不了冷枪。树大招风,萧老爷已是一部分人的眼中钉了。他现在很需要一些心腹。
今天发生的事情,萧老爷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铭义用近乎残酷的方式还这份恩情,用来换取他的自由。
即使不是今天,只要有机会,萧铭义一定会脱离他的掌控。只是这一天,来的太早了。
他还太年轻,沉不住气。
铭义知道萧老爷现在不打算放他走。
或许铭义来求他,以父子之情说服他,他说不定会心软。
但是,偏偏他不这样。所以借了第三方之手,而且这次萧老爷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铭义,你想要我怎么解决”或许,真的是父子亲情罢。
一向英明果断的萧老爷竟然期待萧铭义能逃跑,只要他逃了,他们之间就恩断义绝。他也不必如此为难。
“自首”。萧铭义倔强的回答,
萧铭义料定萧老爷会将他交给政府,这就是为何他要亲自动手,并且故意放走了一个柴九身边的保镖去通风报信。
柴九虽然身无半职,但他是市府要员的亲信。
青帮此次胆大妄为,居然动了政界的人,若是不交出凶手,政界一定不会放过萧氏集团。
即使萧老爷再保他,也绝不可能与政府为敌。
倘若他命大,逃过此劫,监狱服刑几年,出狱后便与青帮、萧家断了联系,过自己的生活。
若是难逃一死,自己一条命便彻彻底底还了这个债,走的干干净净。
总好过天天打打杀杀,为人爪牙的日子。
也许,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应该逃跑。但是,他做不出来,总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心脏,他根本就逃不了。
“老爷,警察局局长到了。请你过去一下。”管家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萧老爷出了书房。顾乔跟着出来了。
只留下萧铭义一个人跪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墙上钟摆的声音。
“哥,你喝点水。”萧鸿晟进来了。
他今年已十四岁,待萧铭义如同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今天的事,他从下人口中知晓了大概。然而他太年幼,并不得知父兄的想法,只以为萧铭义在为母亲报仇,父亲怪他鲁莽。
“哥,你放心。爸爸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萧鸿晟又拿出了鸡腿“哥,你肯定饿了。这是我从厨房给你拿的。”
萧铭义很感动“鸿晟,哥哥以后恐怕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念书,好好听父亲的话。。。”
“哥,你在说什么呀,好像以后不见面了一样。”鸿晟笑道。
“鸿晟,也许这次。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萧鸿晟呆在原地,原以为父亲出面事情就会解决,没想到哥哥居然有性命危险。
突然,萧鸿晟想起了什么,快速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抱了首饰盒进来。
“哥,你跑吧。这是妈妈的首饰盒。路上你能用的着。爸爸现在在前厅,我一会儿把后院的人支走,你快走吧。”萧鸿晟一边说一边使劲拉他。
萧铭义多希望能够看着这个弟弟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铭义能感受到连着心的亲情。
他站起来拍拍萧鸿晟的肩膀,笑着说:“鸿晟,谢谢你。谢谢你如此关心我。不过,我不能走。”
“为什么?”萧鸿晟不解。
“因为。萧家对我有恩,我走了,父亲会有麻烦的。”
萧铭义一字一顿的说。
萧老爷不知何时站到了书房外面,刚才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他快步走入书房,让萧铭义先回房休息。接着迅速写好一封信,又从柜子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叫来了管家。他吩咐管家备车,连夜赶往南京。他要用尽一切办法保下萧铭义。
至于铭义以后的打算,以后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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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的事情发生之后,第二天,祁君就发烧了,到现在已经烧了一周了。
医生来看过了,只是普通感冒而已。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惊吓所致。
早上祁扬吃过早饭,将白粥和小菜亲自端到祁君的房间,叫她吃饭。
祁君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大布娃娃紧紧搂在怀里。
祁扬心疼妹妹,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
祁君被惊醒了,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哥。祁扬扶她起来,用勺子舀水喂她。
这几天迷迷糊糊的老做梦,总是梦到那天的场景。梦见萧铭义被人打死了,或者她被人打死了,醒来就浑身冒汗,瘫软无力。
佣人送来报纸,祁扬看到封面,报道的正是圣诞节的枪击事件,便忍不住责备祁君来:“圣诞节那天出事的地方就在你和同学聚会的那条街。多危险啊!现在时局动荡,还那么晚出门,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还有,你都躺了一周了,再不下地走走,体质更弱了。”
祁君默默的喝着水没有吱声,倘若让哥哥知道她就在现场还和案子的当事人一起逃出来的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不知道案子怎么样了。黑帮的打打杀杀不是很正常么,反正都是坏人。
但是想想她和铭义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坏人。
“都一周了,案子还没有破!”祁扬喂祁君一口一口的吃粥。
“还说嫌疑人疑似萧家大少爷”祁君的心咯噔一下。
“应该不是吧,他家大业大,真要动手还得亲自么?”祁君佯装镇定。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有意识的保护铭义,那晚他两可是一起跑出来的,会不会有警察发现这个问题来家里调查?真是越想头越痛,索性不吃了,蒙着被子继续睡觉。祁扬只得作罢,任她去睡。
祁君根本没有睡觉,她将所有警察可能要问的问题想了一遍,并想好自己怎么回答。他不是坏人吧?可是他有枪啊。他还是黑帮人物。可是他也没顾自己逃命还把她救了出来啊。所有问题纠结在一起一直在祁君脑子里盘旋。
不过这些问题没有纠缠她太久,因为她今天得到消息,哥哥要去法国留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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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姚祁扬登船去法国的日子,一大早姚父姚母就早早的起床,为儿子准备东西。姚母总是担心祁扬路上挨饿,国外的饭菜不合胃口,塞了两个箱子的吃让他带走。姚父则一直叮嘱要注意安全。
原本祁君给哥哥准备了护身符,但是哥哥一定会笑话她愚昧,所以她拿了一张照片送给哥哥。
上午的码头,还飘着一层薄雾,人头攒动。
祁扬拥抱了一下父母,又抱了抱妹妹,转身登船了。
祁君一直盯着哥哥,直到看不见祁扬的身影
长这么大,还是兄妹两第一次分开。只要祁扬在,祁君干什么都无所顾虑。哥哥带给她的安全感甚至比父亲还要大。
“呜——”鸣笛过后,船要开了。这时候雾也散去了,几缕阳光洒了下来,不论船上船下,人们纷纷挥手告别。
船上一个黑衣男子并没有挥手,他望着岸上若有所思。阳光照亮了海面,也照亮了男子的脸庞。
祁君惊讶的发现,居然是萧铭义。
这两天报纸上再也没有报道过这个案子,看来这件事已算过去。祁君长长的舒了口气。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又与他见面了。
看着他靠着栏杆眺望远方,这一幕那么美。祁君的心跳不知不觉的加快了。
那时,祁君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命运会和萧铭义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