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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一堆无声的炭火，华心在旁禅坐着。他专注那堆火，没火炭燃烧时的噼啪声。又在这梦境里，华心想。
 : : : : “恁什么你认定这是梦境呢?”对面双手又说话。
 : : : : “你听到我心想的？”华心心里说。
 : : : : “当然听到。”对面双手是完全知道华心在想什么。
 : : : : “你父亲是法国人，马迪。皮雅”双手说。
 : : : : “你祖父是法兰西国驻安南总督，马迪。史密夫，你母亲是翼王幼女石绢绢。”对面双手在数华心上代家谱。
 : : : : “你外祖父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
 : : : : “他们是好人吗?”华心微微激动。
 : : : : “他们都是好人，而且是显赫有名的英雄。”对面双手回答华心。
 : : : : “为何又掉弃了我?”华心开始哽咽。他听寺里老禅师说，他初出生就被掉在天宁寺门外，被恩光发现。但寺内并无女人，无法为初生的华心提供喂哺。寺院只好把华心寄养在刚生了孩子的善信家里，由养母喂哺华心。
 : : : : 谁知因华心双眼是蓝色的，像海水的蓝色，毛发是棕黄微金色，刚巧村内又有初生婴儿夭折，村民谣言来历不明的华心是妖魔托世，竟把华心丢进河里欲淹死他。
 : : : : 幸好恩光大师及时赶到，从水中把已奄奄一息的华心救回。后在寺院后山找到一条母野狗自愿每天中午到来喂哺华心，直到华心三岁。从此，华心自小就可与动物心灵沟通的特殊能力。
 : : : : 恩光大师对华心不单是救命恩人，还是亲人，他唯一的亲人。现在华心听到自己显赫的祖父辈，心中燃起一丝丝温暖。
 : : : : “你母亲生下你那天，就与你父亲一同被杀。他们再无力保护和照顾你。”对面双手说。
 : : : : “谁杀了他们。”华心尽力抑压着激动。
 : : : : “大清皇朝，你外祖父是大清头号敌人。”双手说。
 : : : : 火炭堆在这漆黑空间，显得份外明媚。华心嗅到从火炭堆透出一股香气。他从未嗅过的一股香气。不是烤火的味道，也不是花香气味，更不是寺院的坛香或沉香气味。但从火中散发出来，使华心有种迷醉的感觉。
 : : : : “你会见到你祖父，会改变你一生命运，你会什么都能，也什么都不能。”双手在一字一句地说。
 : : : : 炭火传来的香气越来越近，华心真的感觉到越来越近，很温暖，很安全。
 : : : : “少主醒了，少主你终於醒了。”一把温柔的声音。
 : : : : 华心已张开眼睛了，缓慢地张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容，刚才在梦幻的火炭中传出的香气，是这美丽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是脖子、头发、皮肤。华心认出是袖里有刀的女人，是叫他为少主的黑衣人，是宣言与华心生死相随的人。
 : : : : 在异象中，华心听到自己家谱，竟是赫赫辉煌，父母被清廷杀害，致使他流离失所。他第一次感觉自已不是妖魔托世。恩光大师很爱护华心，但恩光因弱智无法倾听华心自小的委屈，从小同辈就说他是狗娘养的，他就是世界的孤儿，无依无靠地存在这世界，没有人记挂，没有人聆听。孤单地活着，漫无目的地活着。
 : : : : 现在眼前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与他生死相随、生死相依。华心区区十四年的一生瞬间在心灵重历一遍，甜酸苦辣滋味在心头。
 : : : : “呜呜”华心嚎哭了。紧紧抱着面前生死相随的人，一份温暖，一份安慰，一份生命里莫名的呼喊。
 : : : : 霍冰怡，武艺高强，冷傲自信。但一生只后悔过一次，一个错失致使翼王幼女夫妇被杀，刚出生翼王外孙失踪。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已。
 : : : : 寻觅了十四年，牺牲巨大代价，终於。终於她可以抱回十四年前从她手上丢掉了的孩子。
 : : : : 此刻，她双臂用力紧抱着，抱着已昏迷十多天的少主，像生怕他会突然消失。暖暖的眼泪从冷傲的脸庞流下。
 : : : : 两个生命连结一起，心灵互相相随。华心第一次感到母亲在旁边，一种感动牵动心灵。华心现在才发现在被窝内的他是一丝不挂。
 : : : : “少主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见众弟兄姐妹。”霍冰怡说。
 : : : : 步出温暖又窄小的石房，一间宽大明亮的石大堂展现在眼前。大堂很大很高，几乎有一亩地宽二十丈高。顶部中间有一大洞，阳光从大洞透射进来，洞正下方是一个与洞同样大小的水池。
 : : : : 大堂墙壁是弧形，整个大堂是圆的，洒满从大洞进来的阳光。墙壁沿线每三丈有一度门，最小有数十度门。
 : : : : 大堂中间有七八十人，看见已穿了民装的华心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靠拢上来，靠得很近，鸦雀无声。
 : : : : “嗖”他们缓慢地各自单膝跪下，在华心面前跪下。“少主受苦了。”他们齐声地说。他们都是穿着平民百姓服饰，但从他们脚步和深藏在衣袖裤鞋内的武器，就可判断他们是一等高手。他们跪在华心面前，有些女的已忍不住哭泣，有些在哽咽，但他们眼睛从没有离开华心，像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 : : : “他们很多是你外祖父忠心的部下，寻找你是他们的誓言，也是唯一能为翼王做的事。”霍冰怡轻声地说。但华心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人群。
 : : : : “你说，弟兄姐妹也辛苦，各位平身，就可以。”霍冰怡轻声提点华心。
 : : : : 华心照她说法，人群果然都站起来，还凑近华心，有些情不自禁地抚摸华心的光头，有些注目观察华心海水蓝的双眼。
 : : : : 有人静静地把一篮烤饼递到霍冰怡面前，她拿起一片大饼向天举起仰望，其他人立马安静下来。她双手把饼撕开，在寂然无声中只听到饼裂开的声音。霍冰怡重复地把篮子内全部烤饼撕成小块，分给众人，华心也拿到一小块烤饼。
 : : : : 霍冰怡又举起一只锈绿铜杯，仰望高声说：“这是圣兄的血，我们一同饮下去，直等到重聚的一天。”她把手上一块饼沾上铜杯中血红色的液体，把沾了血的饼放入口中。杯在人群中默然肃穆地传递，每人都跟霍冰怡一样的做。
 : : : : 铜杯最后传递到华心手中，他犹豫了。从小入佛门，一生未杀过生未吃过肉，他怎能把血放入口中。华心自然地望向霍冰怡。
 : : : : 石大堂中间的大圆洞散射出湘湘晨光，映照在白皙透红的美丽脸庞，冷傲的霍冰怡罕有露出微笑，一种信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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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相信。”霍冰怡向华心说。
 : : : : 的确，华心在世上能相信的人实在不多，他相信天宁寺天劫主持，主持亲自教他唸佛坐禅，也教他上乘佛家武术。他相信恩师恩光大师，十四年来不离不弃。其他禅师和师兄弟都只是相敬如宾，谈不上相信不相信。华心心底依然害怕人家说他是妖魔托世和狗娘养的。
 : : : : 但眼前这位之前不相识的漂亮姑姑，却要与华心生死相随，已成了他人生中第三个完全相信的人。相信，人世间最难寻觅到的就是相信，但也是人世间最渴望得到的。
 : : : : 华心把饼沾了铜杯内血红色的液体，把饼放入口中。生命中有无数的选择，但有多少是因为相信。
 : : : : 华心口中尝到竟是一股清甜果汁味，是葡萄汁的味道，那血红液体是半发酵的葡萄汁。甜甜酸酸的沾在舌头上。
 : : : : 华心笑起来，阵阵快乐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来，是因为葡萄汁?还是因为相信。
 : : : : 圣餐礼仪，是拜上帝会和太平天国三大礼仪之一，象征圣兄救主以血救赎世人的盟誓。他们相信杯中葡萄汁在时空中转化成圣血。现代天主教与耶教依然遵行此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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