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小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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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这种事情，谁都不想沾手，那十分精明的四奶奶当然也十分不愿出头，但看李秀月央求，自己的婆婆落着泪也让自己去劝说，只得答应了。

    &nbsp:&nbsp:&nbsp:&nbsp:　　等通保去地里收拾菜地，秀月带着玉静桂娥去下院磨面时，来到秋萍房中给他说了。

    &nbsp:&nbsp:&nbsp:&nbsp:　　那姜秋萍闻听此言，如同寒冬腊月喝凉水，点点滴滴，冷在心里，目惊口呆，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nbsp:&nbsp:&nbsp:&nbsp:　　四奶奶见她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忙安慰几句就躲走了。

    &nbsp:&nbsp:&nbsp:&nbsp:　　四奶奶走后，姜秋萍思前想后不服气，哭着来到后窑找婆婆。

    &nbsp:&nbsp:&nbsp:&nbsp:　　大奶奶见她来，已明白其意，自己先哭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哭着给婆婆磕头，央求不要撵自己走。

    &nbsp:&nbsp:&nbsp:&nbsp:　　大奶奶哭道搂住她：“憨娃娃呀，这不是你公你婆撵你走，是梁家众人为了你好才让你走的呀！憨娃娃呀，打家鹃噪（指打架骂仗），这样的日子你受得了吗？……你受的了，我们也实在受不了啦！……你得一辈子啊！……天天这么闹，我们老溘了（这里指去世）你娃娃可怎么过日月？唉，好娃娃，你……你就乖乖回去吧！好好另寻个人家吧……我们，我们可是为了你好啊！”

    &nbsp:&nbsp:&nbsp:&nbsp:　　大奶奶泪水满面，捶胸拍着炕：“娃娃啊，我也舍不得你走啊！可是你不走不行啊！娃娃呀！”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听出是婆婆的肺腑之言，也知道无法挽回了。

    &nbsp:&nbsp:&nbsp:&nbsp:　　哭着磕了三个头出来，回到自己房中悲泣。

    &nbsp:&nbsp:&nbsp:&nbsp:　　天快晌午了，李秀月披着满脸满身白粉到上院来看饭，听见姜秋萍在房中哭泣，明白了，也不为难她了。

    &nbsp:&nbsp:&nbsp:&nbsp:　　自己动手收拾山蛮茎白菜，用一点猪油浍了一锅菜，又拌面抿黑面抿茄（加音）。因天已很冷了，润昌带着玉海回家里来吃饭。

    &nbsp:&nbsp:&nbsp:&nbsp:　　婆婆公公海娃在前窑吃饭，姜秋萍躲在自己房中吃饭。玉静、桂娥和冬贵因看磨，轮换着上来吃饭。

    &nbsp:&nbsp:&nbsp:&nbsp:　　因知道梁通保在地里干活，中午不能回来，李秀月又抿了一锅，捞进个罐罐，调上菜，加上油盐酱醋，调的香香的，自己提上给通保送饭去了。家里的家什碗筷自有玉静收拾冼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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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这几日姜秋萍不做饭，也不动针不动线，收拾自己的衣裳，只等着梁家找人送自己回去，那泪水总不干。

    &nbsp:&nbsp:&nbsp:&nbsp:　　梁通保舍不得姜秋萍，天天不给秀月好脸。李秀月知道秋萍用不了几日就要走了，对梁通保难看的脸色毫不在意。实际上李秀月也顾不上了，天天磨面，再加上一天两顿饭，哪还有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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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终于有商队往河北石家庄去，要路过山西太原。

    &nbsp:&nbsp:&nbsp:&nbsp:　　梁通保打听那些人都还可靠，便与父亲梁润昌说了。

    &nbsp:&nbsp:&nbsp:&nbsp:　　父亲梁润昌同意了，叫来姜秋萍与她说了，叮咛了许多话，又取出十块大洋给了秋萍。秋萍悲泣着点头答应着。梁润昌又让秀月停一天磨面，专给秋萍做些油饼子煮十来个鸡蛋路上做干粮。另专门炉二十几个雪花（白皮点心），十几个枣果馅（枣泥点心，是龙泉县名点），十几个干炉（一种中间抹了油盐的油面饼，是米脂名点），送给秋萍父母做个礼。

    &nbsp:&nbsp:&nbsp:&nbsp:　　李秀月二话没说，动手炉雪花，炉果馅，烙油饼，一连做了两天，才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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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第二天就要走了……

    &nbsp:&nbsp:&nbsp:&nbsp:　　晚上，梁通保一夜呆在姜秋萍房中，与姜秋萍二人无言面对着垂泪不止，泪水落了一身。

    &nbsp:&nbsp:&nbsp:&nbsp:　　梁通保勉强笑道：“好妹子，我…我实在对不住你，”

    &nbsp:&nbsp:&nbsp:&nbsp:　　又塞给姜秋萍二十块大洋，悄悄说：“把这些拿上，回去找个比我强的！好好过日子。”

    &nbsp:&nbsp:&nbsp:&nbsp:　　梁通保又泣道：“回到家来个信。日后有了可靠人，也来个信说一声，省得让我…担心！……”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看着那一个个光亮闪闪的崭新的银元，知道那是通保背着李秀月藏下的军饷。一个个带着梁通保的体温，可是却都好似是用自己对通保的爱恋所化成的热诚和泪水做成的。

    &nbsp:&nbsp:&nbsp:&nbsp:　　想起自己与通保夫妻恩爱一场，如今……，不由地扑在炕上嚎啕大哭。梁通保扶起她，两人抱头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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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第二天四更天，李秀月便起来和白面，揪面片，炒了两个鸡蛋给秋萍吃。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看着李秀月稍带点歉疚的神色，又气又恨，可那饭还不能不吃，因为几百里路上不会在有这样的好饭吃了！

    &nbsp:&nbsp:&nbsp:&nbsp:　　梁家众人也陆续起来了。梁通保捆扎好行李。

    &nbsp:&nbsp:&nbsp:&nbsp:　　刚吃罢饭，同行的脚夫奉商客之命，来接姜秋萍。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给太婆婆磕头告别，给润昌夫妻，各门长辈告辞后起身出了梁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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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回头又看看那油漆的大门，想起进这大门到今日还不到一年，可真好似两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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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不由地又洒了无数眼泪，转身才随脚夫走了。

    &nbsp:&nbsp:&nbsp:&nbsp:　　梁通保和李秀月将她送到东门披下。

    &nbsp:&nbsp:&nbsp:&nbsp:　　一路上，姜秋萍不理不睬李秀月，李秀月也不理她姜秋萍。

    &nbsp:&nbsp:&nbsp:&nbsp:　　当一切收拾好，准备上驴时，李秀月叫住她姜秋萍，又悄悄给她说：“憨妹子，好好回去寻个好男人，要亲头（指头一次结婚的），要知根知底、知人知家。千万不要再当二妈，也不要别人过来当二妈！我才不怕你恨我呢！我是怕你再做憨事！……你娃娃家再大些就该开了！”

    &nbsp:&nbsp:&nbsp:&nbsp:　　又塞给她一个小包袱，“这里头有四个银元，一身绣花粉缎衣裙，那是通保在北平买的衣料，我做的针线，本来是给海娃媳媳做的。你要走了，你的身段又和风仙差不多，就给妹子你穿去，做你的陪房吧。我想你们那里不一定有这样的衣裙！东西收好，路上小心，到了家来个信！”

    &nbsp:&nbsp:&nbsp:&nbsp:　　姜秋萍曾见过秀月做那衣裳，知道非常漂亮，又瞧瞧那四个银元，摸揣的光滑油润，知道是秀月蓄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私房钱。真是又气又恨又羡慕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东西又舍不得不要。看见李秀月满含愧疚的面色，也并不领她情，不想再说什么，拿着包包一转身走到毛驴跟前，要上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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