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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犹如满弓,挂垂在仲夏夜的天幕之中;光华恰似白练,铺陈在紫烟阁的黛瓦之上。
紫烟阁内,无邪似乎已经把醉酒的天虹安顿妥当,弯下腰,正要吹熄梳妆台边的松油灯;忽然迟疑了一下,立起了身子,环顾四周。
接着径直地走到天虹的衣架旁,用剑指挑了挑她的衣物,一件小衣却不经意地滑落下来。
无邪急忙用手接住。趁着灯光可以看清他接住的小衣,竟是一片裹胸的诃子;无邪伸了伸舌头,又回过头看了看熟睡的天虹;轻轻的把手里的诃子放回了原处。
当下脱去了自己的长衫......
谁扯我的裙子......哎呦......疼......房中的天虹懒懒的发着呓语。
月光下,无邪猫着腰退出了紫烟阁,又轻轻地掩上了紫烟阁的外门,捂着嘴一阵窃喜。
师公说的那个两仪玉簪,你可想要?
这次四坛论剑,如果有机会和师兄一决高下,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两仪玉簪,就算我得了,也没啥用处,我把它送给谁?
怎么会没用?你可以送给我啊。
送给你?
嗯,怎么了,舍不得?还是不可以?
不过是个饰物,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
那就是不可以喽?没良心的家伙,枉我陪你喝了一晚上的酒;如今人家这头还晕的厉害。哼!不让你扶了。
无邪听到一位熟悉女子的声音,急忙闪身,躲在了回廊的立柱后面;侧了侧脸,隐约可以看见那女子甩开了男子的手臂,踉跄地向紫烟阁走来。
你慢点走,小心脚下。
哎呦......我的脚。
女子步履蹒跚,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眼看身体就要扑倒在地。男子急忙挽住了女子的蜂腰;女子娇柔的身躯顺势躺在了男子的怀里。
这该死的路,怎么深深浅浅的;莫不是这路也不让我顺心?
师姐,是你喝醉了,就别和这路制气了;我若得到了两仪玉簪,给了你便是。
打你这个不长记性的,又叫人家师姐。女子抡起了小拳头,在男子的胸膛捶了几捶。
无邪见二人唧唧哝哝,并没有注意自己这里;偷偷移了身子,沿着暗处回了通幽庐。
忙碌了一天暂且不提,刚刚伺候天虹师姐回房休息的时候,也着实费了些力气;先前喝的酒到如今也涌上了后脑勺;无邪刚刚和衣躺到床上,头脑晕了几晕,便昏昏睡去了。
无邪!别耍赖,还有十五个数,你快点喝了。天虹提着酒坛,怒目圆睁。
师姐,求你了,饶了我吧。师弟真是困死了,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好吗?
少废话,你到底是喝不喝?
不喝。
好,是你逼我的。
无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被一只巨手捏着,一股股烈酒冲到自己的喉咙,憋的无法呼吸;此刻就想用手去扯掉巨手。
但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点住了穴道,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眼看自己要憋死了,心里一急,用力一挣;身体就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房外已经放亮,日光从窗棂的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微尘便在光柱之中漫无目的的跳动。
无邪环顾四周,房内哪里有什么天虹师姐,原来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平复了心情;身体又躺了下去,准备睡个回笼觉。
无邪?无邪?
师妹,你找无邪有什么事吗?
哦,是无鳌哥哥啊;你看到无邪了没有?人家找他有些事情。
无邪师弟应该还在房里睡觉。
好,我去找他,就不打扰无鳌哥哥练功了。
无邪早就听出房外和无鳌师兄说话的人是天虹,这个姑奶奶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前来找茬来了;如今已经被她堵住了门户,该到哪里躲藏才好。
他灵机一动,急忙扯了身边的蚕丝薄被盖在身上,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无邪,你个臭小子,还有心情睡觉?还不快给我起来。天虹没敲门,气呼呼的冲进了通幽庐。
师姐,你别过来,我......
怎地?你什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没穿衣服。
切,臭小子,唬谁呢?
师姐,你再过来,我可要掀开被子了。
天虹不信他敢掀开被子,又进了两步。
好坏只此一搏,无邪情急之下,猛地掀开了被子;天虹一见不妙,羞得厉害,也没看清无邪到底有没有穿衣服,急忙背过身去。
混蛋,流氓,快把你的衣服穿上。
嗨嗨,师姐,你刚刚说我唬你,如今怎么不敢看了?
无邪一看此招很是管用,心里甭提多得意;原来也有天虹师姐怕的时候。
谁说我不敢看,我只是怕眼睛看了秽物会生眼疮;你别在那里贫嘴,快把衣服穿上;我有事要和你理论。
师姐杵在这里,我好不方便;不如你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叫你进来。
无邪心下寻思,天虹师姐果然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上门找茬来了;不如先把她支出去,再想办法趁机逃走。
你别想把我支出去,万一你逃了咋办?我就在这里站着,你穿就是;再说了,谁稀罕看你这幅臭皮囊。天虹心里憋着闷气,哪能让无邪有机可乘。
无邪心里暗惊,天虹师姐真是能掐会算,连自己怎么想的都已知道;现在师姐不吃这招,逃,必然是不可能了。不如先服个软,探一探师姐的脾气。
好,就依我的好师姐;我这就穿了衣服。无邪胡乱弄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佯装在穿衣服。
少跟我套近乎,一会有你好受的时候。天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师姐,别气坏了身子;师弟知道还欠你十五个数的酒债;可一大早让我空腹喝一通烈酒,师弟着实受不了啊。不如这样,下次喝酒的时候,我再补上,可好?
谁让你一大早喝酒了?我来找你,是要问你昨晚在我房里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
缺德的事情?无邪一听,原来师姐不是因为酒债而来;心里一颗大石落到了地上;只是师姐口中所说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何事,一时半会也不明白。
嗯,你仔细想想。
我没做什么缺德的事情啊,昨晚我把你送回房中,你已经睡着了;然后我点了一支檀香,驱除蚊虫;之后本想找点东西枕在你的头下;然后就......
无邪说到这里,突然明白师姐口中所说的缺德事情指的是什么,顿时语塞了。
然后就怎么了?说啊?我看你能装到何时。
师姐,你误会我了;你那诃子是自己滑下来的,我担心掉到了地上,才用手接住。师弟真不是故意去碰你的亵衣。
天虹本想发怒,痛打他一番;但他所说的事情和自己想问的事情仍然不是一个事情;当下忍了忍,先问清最后一件事情,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件事我给你记着,不过我想说的仍然不是这个事情。
师姐,你就别再让我猜了,有什么事直说了便是。无邪此时说话有了些底气。
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把我的玉枕放到了我的背后?
嗯,是我放的。我怕你夜里吐酒,秽物堵住了喉咙,就把玉枕放在了你的身后;怎么了师姐?是不是把你挌得疼了?
天虹昨个前半夜确被这玉枕害苦了,如今还在腰酸背痛;本以为是自己在煮玉斋说无邪扯了自己的裙子,让他难堪了;他才用这种手段折磨自己。
今早前来就想找臭小子兴师问罪,若是真如自己所想,一定把他打成猪头。
可现在可好,是自己误会了师弟的一番好意;这该如何收场。
没,不疼......
那就好......对了师姐,昨夜我担心你落枕,就把自己的长衫折了几折,枕在了你的头下。如今也该洗了,师姐可不可以取来给我?
天虹一听,脸颊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自己手里正拿着无邪的长衫。
本来一夜被这长衫的汗味熏得难捱,也想把这长衫摔在无邪的脸上;可如今又错怪了无邪师弟,怎能不感到难堪?幸亏是背对着无邪,不然早就被他发现了端倪。
天虹暗暗地把手里的长衫藏在了胸前。
好,师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来给你。天虹说完头也不回的奔出了通幽庐;正是来如夏火,去如春风。
天虹师姐刚刚还气势汹汹,不依不挠的;如今怎么突然变了个人;这个师姐行事真是古怪。无邪想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多想也无用。
时候也不早了,估计师兄师姐们为了四坛论剑,早就加紧练功了;自己要是再偷懒,岂不是更加敌不过?
授禄的事情倒不打紧,如果再像上次一样几招就败下阵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师父的脸面必然挂不住;背地里免不了又受师父一顿责骂。
无邪想到师父责骂的景象,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穿了衣服,胡乱梳洗了一番,就持剑出了通幽庐。
通幽庐外,是一片茂密的青竹林;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林中腾挪穿梭。
竹林之中断断续续传出长剑的铮鸣,又频频从竹林的间隙射出刺眼的寒光。
突然,那个白影闷哼一声,长剑横扫一圈;之后又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飞冲天;白衣人长剑背身,竟然立在了竹梢之上。
竹林内霎时涌出一股逼人的气浪。
这股气浪所过之处,一簇簇竹子弯下了高傲的腰身,俯首称臣。
纷纷落下的片片竹叶,被这股气浪裹挟着冲向四周,频频射入竹节之中;林中不时传来竹子爆裂的声音。
师兄,好功夫。
能把冲虚剑法的荡浪式和冲霄式连接得如此顺畅,非无鳌师兄莫属,无邪忍不住拍手叫好。
他正拍手叫好,突然肩膀被人拿住,一把长剑贴在了自己胸前。
呯的一声,一个东西击中了剑身,胸口也随即震了震;再细看那个东西,竟只是一片竹叶。
原来这片带着劲风的竹叶本应射入其中一棵竹子。
只因那棵竹子恰好被气浪摧弯,才一路无阻,逃出了竹林,径直地射向无邪的心口。
他只顾看着无鳌师兄拍手叫好,并没有察觉危险临近;幸好被胸前这把长剑挡了去,否则极有可能被它伤了性命。
无邪惊魂初定,再看身边持剑之人;虽然被一层白纱蒙住了眼睛,可观其面部轮廓,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的无鳌师兄。
想他刚刚还在竹梢之上,瞬间就到了自己身边,这身法简直快如闪电。
师兄,你吓死我了。无邪看到师兄竟然还蒙着眼睛,这要是一剑没挡的恰好,岂不要命丧于此;心里起了后怕。
臭小子,你傻了吗?竟不知去躲开,这要是取你性命的暗器,你岂不中招了?
无鳌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剑挡住了飞叶,化险为夷;但心里着实担心自己救之不及,误伤了师弟;情急之下,扯掉了蒙住眼睛的白纱,厉声训斥。
师弟哪有师兄这般高强的武艺;要是有师兄十分之一的能力,也不至于在上次四坛论剑的时候被太虚师叔三两下制服;到如今还是个白巾弟子。唉,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也怪不得别人。无邪无端被师兄训斥,心里很是委屈。
师弟,心里委屈了?无鳌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重了,如今语气变得缓和。
无邪默不作声。
好吧,看来师弟并不想借着这次四坛论剑的时机找回些男人的尊严。本来吧,师兄还想教你一些克敌制胜的招数,如今看来,也没啥必要了。
无鳌说完,假意要离开。
无邪一听无鳌师兄要教自己一些招数,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哎?怎么没必要,那是很有必要,师兄别走嘛,你要是肯指点一二,能让我的逍遥巾换个颜色,以后你换下来的衣服,我全包了;就算让我洗你的亵裤,也绝不含糊。
谁让你洗亵裤,你不嫌害臊,我还嫌害臊呢。
好,只要能让我换个逍遥巾的颜色;不洗亵裤,其余全包。
那你还委屈不?
不委屈了,师兄要是高兴,再训斥我几句都成。无邪欣喜若狂,先前的委屈早就不翼而飞了。
油嘴滑舌的家伙,少给我拍马屁;说吧,这次你想挑战谁?
让我想想。
无邪心下寻思,四坛弟子之中,黄巾弟子只有四位;分别是云霞和天虹两位师姐,云牙和白冠两位师兄。
云霞师姐是绝不能去挑战的对象,否则无鳌师兄必定不肯指点自己;至于云牙和白冠两位师兄,自己确实没有足够的底气去挑战。
倒是天虹师姐,实力比其他三人略逊一筹,不如就挑战她。
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这次要挑战天虹师姐。
你想挑战天虹师妹,倒没什么困难;只是她那从不吃亏的性子,你要是赢了她,以后可有你好受。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就她了,师兄快教我如何胜她。无邪此时一心想甩掉小白巾的绰号,师姐再难缠,也比师父责骂强许多。
你要胜她很容易,也不需要新学招式;用我们师父所创的冲虚剑法即可;但你要记住一个字。
一个字?什么字?
等。
等?等什么?师弟不明白。
你真是蠢的可以,把耳朵附过来,我说给你听。
天虹所练的剑法叫绫纱剑法。
无鳌本来心里并不愿把天虹所用剑法的破绽直白的告诉无邪师弟;因为毕竟不是无邪自己所悟,如此胜了,对天虹也是极为不公。
可无邪这小子心窍不灵,不能一点就通;加上自己之前差点误伤了无邪,心里有些愧疚。
既然已经承诺教他些临敌制胜的招数;如今不得已与他耳语一番,把等字诀的奥义详细的说了出来。
无邪初时听了,表情尚且平静;听到后来,一双眼睛睁得像铜铃那般大;似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告诉你也没用;因为你没有。
我没有什么?
无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并未回答,却已经回答。
师兄,你又拐着弯奚落我。
无邪正说着话,就看见天虹携着一件衣服走了过来。
无邪小师弟,还你的衣服。天虹把手中的衣服凌空抛起,之后挥动身上长长的绫纱披帛缠住衣服,不偏不倚送到了无邪手中。
那衣服已被洗过,不仅有股馨香,而且已经干爽。天虹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衣服弄干,必定用了一些绫纱剑的功法;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无邪刚刚被师兄指点了一番,如今正是信心满满,跃跃欲试;恰好天虹师姐送衣服过来,心里猫抓狗舔似的,想找她比试比试。
师姐,你来得正好;师弟刚刚学了几招新奇的剑法;想向师姐讨教一二,如何?无邪话已经说出口,无鳌也来不及阻止;只得由着无邪胡闹。
学了几招新奇的剑法?那好啊,权当四坛论剑之前,你我热热身子。只是我来的匆忙,并未佩剑......无鳌哥哥,可否借你的剑一用?
天虹并不知道,无邪已经有了克制她的法子;当下也没犹豫就应允了。此时,天虹的心思早已在了无鳌那把剑上。
师妹,接剑。无鳌见天虹师妹爽快应允,自己也不便再去阻止;爽快地把手中那把名震天下的三尺明月向天虹师妹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