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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坐在“春望楼”酒家的包厢房里，这地方的隔音效果倒不是太好，即使关上了大门，也能听见外面人流熙熙攘攘的各种叫唤声。
不过这也正和他意，毕竟做他们风信子这一行的，靠的就是这或真或假的流言里消息混饭吃，哪个不得生出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些许杂音，反倒是小事不值得一提了。
其实这坊间里流言真假，只要认真听来，抽丝剥茧，再荒诞的故事也是有迹可循，作为武仙镇风信子中屈指可数，好歹也在这行上混了十来年的人物，王虎可谓是深知此理。
只见他此刻在包厢房里，一人独酌，点了三碟小菜，分别是花生米，炸豆腐，红烧卤味，旁边案子上点了香炉熏染，整个房间里一时氤氲之气升腾，伴着寂静烛光，一时安详。
氛围大好，王虎闭上了眼睛，一口闷下手上杯中酒水，将这杯中也不放下，只在手中轻轻摩挲，两只耳朵却大动起来。
这房间里虽称不上幽静，但到底还算典雅，王虎的心神很快就安定了下来，听觉感官被放到了最大的程度，原本来自包厢外的那些意义不明嘈杂难堪的噪音，很快就变成了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的话语，就像是那些说话的人就站在王虎的耳边一样。
这也是他自己在这一行摸索多年磨练出来的功夫，每当这个时候，以他为中心，五十米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王虎的耳朵，不仅如此，王虎更能轻易从那些话语中揣摩出说话人当时的语气神态，有些时候碰上那种不容易隐瞒自己情绪的人，王虎更是能通过言语中的颤音高音等等，轻易勾画出那人简单的轮廓体型。
这也是令王虎相当自傲的一点，要知道他当年为了练就这样一双耳朵，可没少吃苦哩。
要不是凭了这样的一件本事，王虎又有什么能耐成为武仙镇一众风信子行里头公认的老大哩？
只可惜做这一行的太容易得罪人了，有时候还要冒着被人杀人灭口的风险，王虎才最终不得不脱身到慕容府里做了个护卫。
其实倒也是拖了慕容府给他安排的府邸护卫一职的福，这四五年来，王虎的功夫不仅没有倒退，反而日益精进了。
他张着两只耳朵，这“春望楼”里上下两层，大到书生的谈天论地，小到那些碎口婆子们的叨叨絮语，还有一些醉酒客吹得牛皮，一样一样，一条一条，都被他暗自记在心里，细细盘算。
具体到哪些是对公子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都被他去芜存菁，甄别出来。
“哎，赵兄好久不见啦，最近当铺里生意可好？”
“承蒙挂念，不甚欣喜，还算不错，倒是我听说周兄你前两天才新纳了两房小妾，听说可都是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啊，老牛吃嫩草，怎么也不见请桌酒宴唤上我等啊？”
“哈哈，是是是，是小弟我的不厚道，来日定当谢宴赔罪。”
“还待什么来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的好，列位说对不对？”
“没错没错，不然恐怕又让你逃了。”
王虎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这几个大肚便便的胖老板给甩到脑后，听声音这里面倒还有个昔日的熟人，只可惜他今日却不是叙旧来的，不然说不得也能蹭上点饭食。
他正倾耳凝听，入神听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精力正有些不济了，想要小憩一下，冷不防一则入耳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二的，有看到刚才站在这里的一个中年男人么？”
“没有么，实在抱歉打扰。”
“诶，这位兄台，可看见刚才这里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
“没有？好吧，打扰了。”
“请问你有看到……”
王虎听着这男人问了几次，虽然这人情绪藏得很好，但还是瞒不过他的耳朵，这一声声里藏着的颤音，就好像郊外旅人被野兽包围时候那种即将面对生死的恐慌，充满了极度的惧怕却又强作镇定。
王虎被勾起了兴趣，方才听他问话的那些人，说的明白那位置是从没人来过的，为何这个男人还要依依不舍的追问呢？还有他刚才在害怕什么？
他脑海中很快勾勒出了一个皮包骨瘦弱汉子的形象，满脸憔悴，强装镇定，身高应是在一米八左右，从骨型音线来说，这男人绝不应该是现在这形象，是什么事情能够逼迫原本的一个壮汉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王虎静静地思考着的，耳朵里传来那男人走出酒楼的踏步声，连带着他最后一句低语。
“有趣。”
“谁？”王虎豁然惊醒，一起身推开了大门，这一下倒是很是用力，房门紧紧撞在一边的柱子上，发出的声响倒把来送酒的小二给吓了一跳。
“刚刚是你发出的声音？”王虎紧紧盯着小二的眼睛，不过他很快就晃了晃头，首先这体型上就对不上。
小二许是被王虎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凶悍模样吓到了，毕竟身高优势摆在那里。
王虎回复了一下脸色，“刚刚这门口有站着人么？”
小二晃了晃脑袋，然后端起手中盛满了酒菜的盘子：“客观，这一份餐食你还要么？”
“先放进去吧。”王虎大步绕过小二，直觉告诉他，刚刚他脑海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来自前面那男人追问的那个人。
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以及他追问的那个人是谁？
身为一个风信子的直觉告诉他，少爷所交代的任务恐怕很快就能完成了，而且，连带自己也能从这里受益到天大的好处。
无利不起早，世人熙熙攘攘，不就是为此么？
他嘿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前方锦绣光明。
……
章忌回了家，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定的，时刻担心受怕着，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总是感觉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疑神疑鬼什么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血色，“都说了那地方没人坐的，看样子是最近在工地上做的太累了，出现幻觉了，这几天争取睡好点吧。”
章忌站在自家宅子里，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进了屋子，自家婆娘这会应该还在睡着吧？
他彳亍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洗把脸。
铜盆打水，章忌湿了水，在脸上使劲揉搓了两把，像是要彻底洗去一天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