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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玩得很开心?”第二日早上倾挽服侍的时候,君若谨垂眼看她。
飞烟拿飞眼瞥她,无声询问她昨晚背着自己偷玩了什么。
想到昨夜初雪从书房出来脸上气鼓鼓、与往日高冷截然不同的气急败坏,倾挽到现在还抑制不住幸灾乐祸。她强压下翘起的嘴角,“王爷息怒,是奴婢得意忘形了。”
他看见她压抑不住亮闪闪的目光,“认错倒是痛快。不过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小心报应来得太快。”
“多谢王爷提醒。”早知初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过不影响她的心情。
“你可识字?”他问。
“识得一些。”
爹爹从商前是个书生,虽是生了一双女儿,却也不遗余力想要教她们读书习字。娘曾经笑着说女孩子嫁个好人家更重要,爹爹却不以为意,言他的女儿总要与众不同。记得小时候,爹爹最喜欢将她们姐妹一左一右放在膝上,念书给她们听。姐姐向来沉稳努力,随了爹爹写得一手的好字,俨然长成了爹爹期待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而她却坐不住,做什么事情也总是坚持不到最后,除了爱读轶闻趣事,对诗词歌赋简直一窍不通。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进了书房。
君若谨就站在桌旁,抽出一张纸飞快书写了几行字,而后递给她,让她将上面的几本书从书架上取下来。
倾挽看了看,是他最近看过的几本书。
她正从书架上找书的同时,尹沫有事禀报也进到书房,君若谨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一旁等着,稍后再报。
倾挽选到第三本时遇到了难题,书的位置太高,即便她踮起脚尖也还是够不到。她很自然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尹沫,尹沫扬了扬眉,未说什么顺从过来将书取下给她。之后聪明地跟在她身旁,以便随时付勤劳。
倾挽将两人手中的书清点一番,确定无误放在了桌上。君若谨顺手拿过书随便翻了几下,将其中四本递还给她,要她放回去就离开。
尹沫纳闷看着他,不解是何意。
倾挽离开之后,君若谨悠哉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书架之前。
“王爷,您有何事吩咐一声,属下来做便好。”尹沫屁颠跟在他身后说道。
君若谨嘴角一扬,“你做不了。”
“还有她能做我做不到的。”尹沫一撇嘴,他才不信,“不过,王爷是在惩罚她昨日自作主张骗初雪进去找您?看不出这丫头平日本本分分的,坏心眼倒不少,您没瞧见初雪当时的脸色。”
他噗嗤笑起来,非但不是为初雪抱不平,只差没鼓掌叫好,真是难得一见啊。可嘴上依旧道:“这惩罚也恁轻了点。”
在君若谨状似无意的一眼下,他才止了笑声。
“你若不服,将桌上几本书原封不动放回去,这几本还是你为她取下来的。”
尹沫恐怖地望了望三面墙上及顶的大书架,哪一排他大概还记得,原位放回怕是万万做不到的。
“您是觉得她记忆力不错?”
君若谨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止是不错。”
这书房里的书是他翻了无数遍的,久而久之便也大致知道什么书是在什么位置上。这里的东西他从不允许人随意动,就怕动了不好再找回。不知是冬雪她们忘了嘱咐她,还是她忘了这书房里的规矩,竟将他桌案上的书册卷档清了个干净。
可再一瞧,却发现蹊跷之处。之后的几日,他总是有意无意让她找点什么,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王嬷嬷曾提过她记东西很快,他当时还不觉得什么,年轻人记性好,这没什么奇怪,可也没谁无聊到做这种事的。只能说她的印象太深,下意识就会按照记忆中的再重新放回去。
若说她性格谨慎倒也罢了,可据王嬷嬷的说法,还有这一段时日的接触,这丫头大事谨慎,对他的举止言行也格外关注,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他。可小事就不是糊涂二字可以形容的,还常常走神,只不过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罢了。
联系她的过往,还有他叫尹沫查来的消息,他对她的谨小慎微表示理解,猜测她是有意警醒自己要时刻小心,可一旦她判定无害或是无关紧要,她的警惕心就会大大降低。
这是她的本性,一个人再如何审慎,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紧绷着,总有放松的时候。
“你有什么要说的?”证实了自己猜测,君若谨终于开口问。
尹沫恢复正色,“属下再三查证,倾挽决定到京城,是因为慕倾歌的关系。她在抵京路上未与何人密切接触,不过倒曾得一妇人相助。两人之后在京城法仁寺碰见过一次,也就是在那里,倾挽为了救嫣夫人从长梯上滚落下来,这才被带进了府。从表面上看,一切都没什么可疑。那名妇人的身份属下也叫人查过,夫妻二人在铜华路上开了一间包子铺,背景单纯。”
“慕倾歌的下落呢?”君若谨负手慢慢踱步。
尹沫觉得自己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王爷只要他去查慕倾挽的背景,他却连慕倾歌的一并查了,“没查到。”
“没查到?”君若谨停下来看他,语调轻扬。
尹沫搓了搓额头,“时间过得太久,只知道她确实到过京城,可她跟随的男人听说只是个商人,到处行商,如今在不在京城都未可知。王爷要真是那么关心她的行踪,可能还需要给属下些时间。”
君若谨懒得理会他的试探,嘱咐他继续去查后,便将他打发了下去。
尹沫露出果然如此的一笑,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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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挽出了书房便见到角门旁鬼鬼祟祟的飞烟。
“我已经打听到你昨晚做的好事了。”飞烟双眼晶晶亮,满口崇拜,“不过王爷说得不错,我看你要倒大霉了。”
倾挽剜了她一眼,“我谢谢你通知我,你就特意来说这些的?”口气有些危险。
“哪儿能呢?”飞烟挽了她的手,“刚刚杨婶派人通知我,说是杨大哥过来了,让你现在能去就尽量过去。杨大哥说他之后一段时间要在京城里到处跑,恐怕不大有机会过来。”
倾挽没想到这么快杨大哥就进了府,听了飞烟的话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再顾不上许多,拉住飞烟的手,“那你帮我留心着点,没人找我最好,不然你就跟冬雪实话实说。”
飞烟自是答应,倾挽道了谢,急急跑了出去。
福儿正在院子当中玩耍,一如既往见到她便扑上来,口中不停喊着“姨姨”,口齿清晰,满是甜腻。倾挽正欲说话,眼角余光忽而瞥见从厨房中走出一人,高大魁梧,分明不似杨婶身形。
“爹爹。”小家伙回头高兴叫着,一边紧搂了倾挽的脖子,又唤道:“姨姨。”
倾挽原就弯着身子,福儿挂在她的脖子上,迫得她不得不将福儿抱起来,这才得以看清杨大哥的面容。
这是一个同她想象中全然不同的男子,至少从他的外貌上看不出任何与羞憨、老实相关的特征。二十五六的年岁,面呈铜色,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结果。
他的容貌并不出色,五官搭配起来却很耐看,依稀可以看到福儿长大之后的影子。他身上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衫,衣料簇新,显然是新裳,鞋子亦是。这一身整洁干练,正是常外出打交道之人该有的形象。
倾挽笑着欠了欠身,“您就是杨大哥吧,我是慕倾挽。”
杨闵突然面上一红。
他是个粗人,哪受得起姑娘家的礼,他想让她不必如此客气,又觉得应该先应了她的话,表明自己身份。可见到她怀抱之中自己的儿子,最终竟只落下一句,“福儿,这么大还要人抱着,还不快下来。”
一直躲在后头的杨婶无奈叹了口气,从里头走出来,接过孙子,“倾挽,这就是我那儿子,笨嘴笨舌的也不会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来,进屋,别在外面站着,咱们里面坐着谈。”
倾挽客气道:“您说哪里的话,是我麻烦杨大哥才是。”
杨婶招呼倾挽走在前面,回首注意到自己儿子仍呆呆站在原地,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倾挽,不由意味深长笑了笑。
几人进了屋,杨婶坐在倾挽身旁,杨闵则坐在了对面的椅上。
“你的情况我刚刚同你杨大哥说了大致,”杨婶直奔主题,“不过他之后的一段时间大概都不能过来,我又担心你着急,这才急急将你叫到这儿。详细情况你同他慢慢谈,我这儿子是个实诚人,只要答应下来的事绝对会尽心尽力去做,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倾挽心下感激,忙道:“我当然相信杨婶同杨大哥,无论最后这件事能不能成,你们的心意我都会记在心上。”
杨婶拍了拍她的手,“行了,感激的话以后再说。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拿点点心。”
她牵着福儿站起来,看向一直垂眼不语的儿子,又是欣慰,又是感叹。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或者说,是缘分。
今早杨闵过来,她正要说说倾挽的事,他却忽然问她上次来这儿的姑娘是谁。她正迷糊着,但见他满脸的不自在,心底突如明灯亮起。何时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如此关心,莫非是动了心思?
她思绪飞快转动起来,他上次来,不正是前两天倾挽过来的那次,记得倾挽也曾说起过门外撞见一人。
难道他一眼看中了倾挽?
自儿媳离世后,上门说亲的不少。儿子与儿媳感情深厚,最初百般抵抗,她无法,也只得妥协。眼见日子一日日过去,儿子始终孤苦一人,孙子日渐长大,她旧事重提,他虽不若过去抗拒,却也并不热衷。
而他第一次主动问起的人,居然是倾挽。
倾挽性子柔顺,聪明又不自傲,长相更是一等一的好,她也喜欢。更何况她待福儿一向细心周到,这点让她最是感激。
福儿是他们杨家长孙,自幼失母,又一直在她身边长大,聪明乖巧,没有人比她更心疼这唯一的孙子。她对儿媳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她与儿子相互扶持,对福儿爱惜关怀。而这些,她相信倾挽通通做得到。
唯一让她有些迟疑的,便是倾挽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