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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算什么呢?
向失败者的怜悯,还是故作的忏悔惋惜?又做给谁看呢?而她原本的目标应是自己吧,却没想到意外撞破了玉佩的秘密,这才将目标转向嫣夫人。
私相授受……
“你还是太年轻了,尚无法完全掩藏自己的心思。这很危险。”倾挽循声望过去,这才发觉孟曦文不知何时已转回头来,笑看着她,将她失神间不经意泄露的冷与怒一一收入眼中。
倾挽飞快垂眸,重整自己心绪。
“你很不简单,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倾挽不再掩饰自嘲一笑,“文夫人觉得奴婢不简单,所以想要提早除掉奴婢。可是文夫人,奴婢至此也不知应不应该感激您,若不是您做的这些,奴婢现在根本不会在王爷身边。”
孟曦文脸色变了一变,“你也不用急于否认,也用不着怨我怪我,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怎么想。王爷从来不是能够随意被人驱使之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要么是他喜欢上了你,想要将你带在身边,要么,”她有意停下,“是为了掩饰什么。”
倾挽眉毛轻轻一动,孟曦文随即笑出声来,那声音明亮清脆,引得外面玉柳铃兰原地张望。
倾挽暗自气恼,她已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还是没能瞒过她的火眼金睛。文夫人如此,王爷也是如此,总能轻易看穿他人。
“所以,王爷就真的放心嫣儿一人在山上?”大笑过后,孟曦文又问起蒋嫣。
倾挽沉着一张脸,孟曦文的“关心”在她看来只是打探。
还有什么可不放心呢?夫人已被远远摒弃在外,即便生活上并不匮乏,安全亦无虞,可人若被禁锢了手脚,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王爷,仍是怒意难消。
“竟然连你也不知道。”孟曦文整个人如同被什么蛊惑住一般,面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喃喃低语道:“你们瞒的我好苦。”
倾挽被她的表情吓住,惶然不知她所谓“不知道”是指的何事,可这回自己听得清楚,也看得分明,她话语与眉目中俱是无尽的苦楚与自嘲。
“文夫人,你没事吧。”她不禁上前几步,问。
“呵,”孟曦文猛然抬起头来,笑意扭曲,“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小心哪天被人卖了也不自知。”
倾挽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得了失心疯才会突然去关心她。不愿再留,倾挽欠身,调头欲走。
可这时,外面院子忽然响起快而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倾挽听到玉柳的声音,“瑶夫人,您还是回吧,我们夫人现在不方便见你。”
“不方便?”董瑶放低了声音,轻蔑地看玉柳,“怎么,孟曦文见到了王爷,就不方便见我了是吗?”
她忽然扑跪在地上,扬起嗓子,声音却楚楚可怜,“王爷,求您救救妾吧,妾实在是冤枉,被人无缘无故关在房里不能出来。您一定要还妾一个公道,王爷。”
乍然听到“王爷”二字,孟曦文强撑起身子从窗子看了出去,在望见院子里的情形时,又苦笑虚软着坐了回来。
王爷他又怎么会来?他有多关心蒋嫣,就有多恨自己。
玉柳铃兰听到董瑶的喊话却是呆了一下,继而又反应过来,气她扰了夫人清静之余,又觉得好笑。
“瑶夫人,您快回吧,王爷不在这儿。”铃兰劝道。
“瑶夫人,若是奴婢没有记错,夫人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莫非您连夫人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玉柳最瞧不起她这种人,从前像个唯唯诺诺粘人的虫子巴结夫人,想借此亲近王爷,如今不过得了那么一点点势,竟狂妄到直呼夫人的名字。
“玉柳,你也用不着吓唬我,原先我有心依附你家夫人,自然对你也是百般客气。可我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主子,还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来警告我。”董瑶一时被她唬住,半晌回过神来想起目前形势,又恢复了稍许自信。
玉柳气结,可她说的话却没有错,她们只是下人,只要夫人不发话,她们就不能拿她如何。朝门旁的人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将门守住,又将目光移向开启的窗子,暗暗希望夫人能够有所回应。只要夫人一句话,她们便能放手去做。
“瑶夫人,您是从何处得知王爷在这儿的?”铃兰见玉柳拿她没办法,想了想,问。
董瑶刚要回话,又因想起什么将话咽了回去,“这你不用管,你是去了郁岚院没错吧。”
铃兰笑了一笑,“瑶夫人,您该知道的,王爷最烦有人吵闹不休。”
董瑶神色微变。
铃兰笑意愈深,“若是王爷真在这儿,恐怕这会儿……”
话只说了一半,却蓦地让董瑶反应过来,如果王爷果真在此,怕是早就发话处置了她。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用错了法子,又不禁暗自庆幸王爷并未真的过来。
想起自己仍坐在地上,她站了起来,正拍着裙上的土,不知从何处传出嘲讽的轻笑声。抬目四望,却没看见有人发笑。
心知方才丑态尽落入这些人的眼,虽看着她们一个个低了眉眼恭敬站着,却又觉得人人都在嘲笑她,人人都有嫌疑。她强自按下心中不自在,扬起头来大声说道:“也是,这曦禾苑啊,王爷如今恐怕一步都不想踏入吧。”
“你……”
“玉柳。”
玉柳为她的话气愤不已,上前一步想要怒斥反驳,被铃兰拦了下来,不过声音却不是铃兰的声音。
“董瑶,你的胆子渐长啊。”
孟曦文声音一如往常,听得董瑶一个激灵。长时间生活在她的威压之下,最怕她这种貌似随意的调调,让人放松的同时却又随时补放冷箭出来一击致命。
惧怕已经成为董瑶下意识的反应。
“看来关禁闭这种惩罚对你来说还是太过儿戏了,我倒一时忘记了,翻墙钻洞这种事你也还是做得出来的。你倒是说说看,接下来我该怎么处罚你才好?”
董瑶刚刚恢复的理智因孟曦文一句话又消散得无影踪,她气愤得想要夺门而入,却被人挡得严实,正琢磨该如何突破时,忽然从窗子里瞥见孟曦文并无妆容的素颜。
她笑了,“孟曦文啊孟曦文,没想到你也有今日,王爷不来了,你连妆都懒怠化了是吗?也是,也到了你该心灰意冷的时候了。处罚?你凭什么处罚我呢?我犯了哪一条的府规?啊,”董瑶夸张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嫉妒,嫉妒王爷去我那里,还不止一次。”
别人看不到,倾挽却瞧得分明,孟曦文双手紧紧攥住薄毯,可她很快又放松下来。
“我想罚谁什么时候需要照着府规来,只需瞧你不顺眼这一条便足够了。你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勾着王爷去你那,还惹得他人纷纷跟风照仿,破坏王府秩序,仅凭这一点我怎么对你都不嫌多。你可曾听说王嬷嬷为此说过什么,王爷说过什么?”
孟曦文勾唇望着窗外董瑶,那高高在上的鄙睨神态,俯视众生的怜悯,登峰造极的变脸神技,让倾挽大开眼界。
董瑶恨得面色发青,如被人用力踩住了致命之处,恨恨道:“你尽可在这儿大放厥词,反正王爷听不到,随便你怎么说。现下你除了还能在我面前耍耍威风,也没什么可做了。”
孟曦文定睛欣赏了她半天,这才不疾不徐、意犹未尽道:“风水轮流转这话是有些道理,可无论怎么转也转不到你那儿去,长相一般般就罢了,还是一副草包。你真该庆幸过去跟在我旁边,不然坟头的草都不知长了多高了。”
“我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从前依附了你,还笨到以为你能在王爷面前为我说说好话,可你不过就是个自私鬼。靠人不如靠己,我再信你就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董瑶大喊。
孟曦文悠悠支了下巴,语声轻柔,“嗯,你是笨,不止笨还蠢,被人指使当了出头鸟都不知。你就这么确定王爷对我毫无情意,确定我不会东山再起,一转头又去对付你。你可想好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董瑶愣住,一直被她忽视的事如气泡一般终于从水面下浮了上来。
向她通风报信的人是良夫人身边的丫环,良夫人性子柔弱,又一向与她交好,她便以为良夫人是真的想要救她于水火。可良夫人究竟知是不知王爷并没有来曦禾苑。
“你可知你被关的这两日,王爷去了何处?”孟曦文突然问。
董瑶踉跄退后一步,不敢相信孟曦文一句话点破的事实。她慌乱摇头,不愿承认她竟如此轻易上了人家的当,“情意?你以为王爷会对你有情意?究竟是我傻还是你傻?”
她睨了一眼里面的倾挽,“王爷根本就不愿见你,不过是派个丫环应付你,你就真当王爷回心转意了?孟曦文,你的情意还真是浅薄。”
“住口。”门口传来低沉呵斥,明明听起来那么平静,偏偏如惊雷响起在董瑶耳边。
她不敢置信指着孟曦文,“你竟然耍我,这都是你设计好的是不是?你们合起来对付我一人是不是?孟曦文,你好样的。”
“将她带回去,没有本王命令不得放出来。”
有人过来拉着董瑶的手臂向外扯,她挣扎,凄惶看向君若谨,“王爷,这都是文夫人算计我,是她们算计我。”
她的全副注意都放在他俊美容颜上,丝毫没有留意孟曦文的失神沉默。
吵嚷声渐小,直至完全消失。
倾挽从窗前退开,绕出内室亲自为君若谨开了门。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放下文夫人不管,气也气过了,冷也冷过了,如今时机正好。
而她也赌赢了。
文夫人还是幸运的,比嫣夫人幸运。
倾挽一个旋身站到门外,又重新关上了门。
庭院中铃兰玉柳雀跃着,脸上尽是欢喜,吩咐众人烧水沏茶,煮药,准备午膳,或许还有晚膳。
艳阳当头,眼前的一切耀眼明亮,牡丹花冠居群芳,花香四溢。
倾挽望着她们,想到的却是王爷那淡淡的一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来”,她想,瑶夫人今后恐怕要在寂寞与期盼中度过漫漫无期的长日。
君若谨一连三日宿在曦禾苑,孟曦文恩宠不衰,王府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秩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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