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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挽飞快垂下眼去,避开他打量的目光,闭口不言。
男人笑了,笑音意味难辨,像是觉得有趣,又似夹着讽意,“我不需要什么金银珠宝,只想取回属于我的一件东西。”他的声音非常轻,唯恐吓到她一般。
倾挽身子一僵,眼睫动了动,“什么东西?”
看穿她做戏之态,他冷哼,“姑娘聪慧。既然如此,”他的话音拖长,“不如姑娘想上一想,我是如何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找到姑娘的房间?既是亡命之徒,又为何在这儿守着姑娘醒来?为何到现在这里依然一片安宁?喏,那些侍卫怎么还没闯进来将我抓去?”
因为他是玉佩的主人。
倾挽抬眸,灰暗中他的眸子闪亮,盛满趣意,嘴角微勾等着她的回答,倾挽这才明白他早已认出她。
“原来那天夜里的人是你。”她轻声笑,终是无奈,“你见到过我的样子,所以即便今日我不出来,你仍是会来找我。”
“姑娘坦率。”他赞赏她的识时务,“如此说来,原来你早就帮了我一个大忙。唔,还是该说是帮凶。”
倾挽屏气,说不清心里是悔还是什么,“玉不在我身上。”
“你再说一遍。”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字说得用力,话语中满是警告,警告她三思而后行,注意自己的言辞。
“我说,玉佩被我扔掉了,”她也一字一字慢慢吐出,“在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男人狠狠看她,又或许因为玉佩下落不明强忍了脾气,不耐烦道:“如果我想杀你灭口,昨天晚上就动手了。”
他是在安慰她他不会拿她如何吗?
“你要是不信,大可将屋子搜上一搜,”见他微微挑起的眉,眸中燃起的光亮,她眉头沉下来,“或许,你已经搜过了。”
男人勾起唇角默默看她,意味分明。倾挽神色一变从床上跳起,他没再拦着,由着她跑到桌旁拉开妆奁,打开空无一物的荷包。
“你果然不会乖乖听话。”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何谓怒极反笑,手紧紧握住,竭力控制自己情绪。
男人疲倦的声音传来,“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对你的玉佩不感兴趣,不过是无意间翻到。若不是没有找到我的玉,我早已离开。不过现在,你应该明白以物易物的道理。若是我的玉你找不回来,你该知道会如何。”
倾挽凝眸定定看他,良久,面无表情冷冷道:“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话。”
男人对她的愤怒无动于衷,“去吧,外面有人来了。”
他不再理她,顾自闭目休息。
倾挽踏出房门时,芸儿刚刚走近,随着渐起的晨光映入倾挽眼中的,是她苍白无比的面色,而向来柔和的眼底,此刻已蒙上重重暗沉。
倾挽面容格外憔悴,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注视着她一步步走上前来。芸儿看到她被利刃勾破带着血迹的斗篷,将挂在臂上的为她换好。
“你,”芸儿气息稍许不稳,“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倾挽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走了一段路,芸儿缓缓道:“从夫人进了这听风阁,我就知道夫人仍是没有忘了萧公子。也是,在这里的那段时光恐怕是夫人最快乐的日子了。”
原来那人姓萧,原来当初来这里的不止是夫人与王爷,还有他,难怪他对这里如此熟悉。
“你也不知道吗?萧公子见夫人的事。”
芸儿摇摇头,“不知道,恐怕夫人也做梦没有想到会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倾挽抿唇,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遂不再说什么。
芸儿从下面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也一定被吓坏了吧,要不是我睡觉浅,也一直想着你白日的话,万万不会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个乐天达观、英气俊朗的公子也变得……”她的话梗在了喉咙。
倾挽的心终于觉得微暖,眼睛却无比干涩。
“或许能再见到也好,只有见到了,才会知道过去的早已过去。放下才能重新开始。”芸儿最后一句低喃淹没在晨间的雾气里。
蒋嫣立在窗前,背影显出几分憔悴,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静静地、细细将倾挽打量,见其无事释然一笑。
缓缓走过来几步,她突然拧着眉露出难忍之色,捂住唇略略弯下身来。倾挽忙后退几步,“夫人勿靠近,奴婢身上有血腥气。”
蒋嫣退回窗边,手撑在窗上,半天面色才恢复稍许。只是一夜未睡,前日积攒的好气色已全数不见。
“他,受伤了?伤得重吗?”她放下手来,气息仍旧不稳。
她满目担忧,却也未显焦灼痛苦之色,倾挽越来越看不懂她对这两个男人到底抱着何种情怀。
“看上去还好,没有危及性命。”倾挽轻描淡写道。
她点了点头,神色渐为平静,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视线仍是转向窗外。晨曦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身上,远处看着像是一幅美丽的剪影。
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她语调轻缓讲了一个故事,故事讲述的是少男少女的青葱岁月,青梅竹马式的爱情。
倾挽对故事并不陌生,尤其它的结局,其实无非两种: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彼此相知相惜从此幸福生活;要不然便是青梅竹马当中一人恋上他人,另一人痴念不忘。
不幸的是,他们的故事也属于第二种。
“我以为他会恨我怨我,会很快另娶他人,可原来他真的并不聪明。如我这般的女子哪里值得他的留恋,背弃悔婚,另投他人怀抱,所以你看,我有今日的下场,苦果理应由我自己承担。我不能连累他,他的幸福已经被我毁掉一次,我不能再毁掉他的前途与家族,所以我不能跟他走。”
他想要带夫人走?果真是个疯子。他至今未娶,也果真并不聪明。
“倾挽,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将你牵扯进来,你不用担心,萧毓绝对不是杀人如麻的坏人。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你不向他人提及萧毓的事。”她侧首,面上映出寒雪般的冷意。
在见识了那一幕后,她又如何相信他不是杀人如麻?倾挽幽幽一笑,“杀了我岂不是一了百了。”
“我再不想有无辜的人卷到我们的事情当中,不论你信或不信,我从没想过主动伤害你。”倾挽没有忽略‘主动’二字,知道她所谓不伤害存在前提。
倾挽突然有些为王爷不值,在他依旧体贴她的习惯、在乎她的喜怒时,她却因其他男人夜不能寐。
“那王爷呢?夫人不想伤害拖累萧公子,所以选择隐瞒,可奴婢知道王爷他也很在乎夫人,夫人又将王爷置于何地?”话落,两人同是一怔。
倾挽深吸口气,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夫人,那天早上,您与苓儿的对话王爷全都听到了。”
蒋嫣眸中闪过什么,只望着角落沉默了许久,或许是不在乎,或许已无话可说。
“我不会泄露萧公子的事。”倾挽最后许诺,只希望他能尽快离开,只有如此,这所有的一切才能平安揭过。
可萧毓到底还是没能马上离开。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上午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晕眩。他偏过头去避开刺目光线,这才看到床的这一侧,倾挽正坐在椅上打盹。
他想要坐起来,却一点力都使不上,酸痛的肌肉提醒他睡了许久。
“你醒了。”倾挽听见他的呻·吟醒来,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一直紧绷的心绪在看到他苏醒的那一刻稍有缓解,他受的伤比她想象得要重得多。
“我睡了多久?”他开口,声音哑得惊人。
“两天了。”起身倒了杯热水,撑起他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慢点。”
他似渴极,听了她的话又缓了下来。两天足够发生许多事情,受伤导致的后果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心里不停盘算。
正想得入神,突觉胸前一凉,他回神,正望见倾挽折回床前,被子已经被掀开,一双纤长的手正解开他的衣襟。
他一愣,“你在做什么?”
倾挽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自己来。”他板着脸冷下声音。
倾挽勾了勾唇,环胸坐在了椅上,没忽视他悄然泛红的耳。
伤势尚未愈合,可看得出先前已经过简单的治疗。他扯下绢布,拿起药瓶将药粉洒在伤口之上。手腕虚软无力,药粉大半落在了床褥上,倾挽张了张嘴,依旧什么都未说。
只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气喘不已,倾挽向来不喜强人所难,只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再难抬一根手指时,才动手给他盖上棉被,免得先前心血白费。
“饿不饿,夫人让芸儿熬了补气血的粥,我喂你吃点。”
他没吭声,也没有拒绝。
不知他几时醒来,粥一直在炉子上小火煨着,她盛了一小碗,拉近了凳子坐在一旁。
“我的玉呢?”他吃了两口,没忘记问道。
“还没来得及去拿,这几天侍卫守得严,不好随意走动,何况我在装病。”她的声音中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精神。
话说着就有些走神,勺子在粥里慢慢搅着,不知不觉便停了下来。
萧毓注意力挪到她的身上。
初见时她正荡着秋千玩得正欢,他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奇怪,也有点缺心少肺,不过也恰是因此才帮他做了遮掩。后来的第二次碰面又觉得她很狡猾,像只小狐狸,心思不断。
稍一转眼他看到了她的玉佩,原是放在自己身上,想来是这两日帮他换伤药的缘故,顺手被她放在了小几上。玉质普通,成色也很是一般,却让这个倔强的小姑娘霎时变了脸色,对她而言一定也是极重要的东西。
“怎么没趁着我睡着将玉收起来?”他刻意嘲弄。
倾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玉佩,又垂头舀了一勺粥堵他的嘴,“收不收起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一旦他被发现她们都脱不了干系,所以现在用不着他的威胁她也会尽快将玉佩找回来。只是想让他离开,现在怕是有些难了。
“对了,那个人……你是怎么处置的?”倾挽到现在才想起问,一副躯体,一滩的血,不可能凭白不见。
萧毓要笑不笑看她,“怎么,害怕了?他有如今下场你功劳可不小。”
“干我什么事,人是你杀的,你埋的,”对那个恶徒她并没有同情之心,可那画面至今想起仍是让她心有余悸,她强自镇定道:“听人说他是死囚犯,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他嗤笑一声,没告诉她那只是个采花大盗,长着一副壮实的身板,旁的事却也没有胆量做。至于怎么会从狱中逃出来,且逃到此地,不过是有人蓄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