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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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nbsp:&nbsp:&nbsp:&nbsp:　　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站在私塾外边，在他身边的是送儿子去学的大伯。

    &nbsp:&nbsp:&nbsp:&nbsp:　　“大伯，我什么时候能进去读书啊。”

    &nbsp:&nbsp:&nbsp:&nbsp:　　被小男孩问到的中年男子一愣，随后轻轻拍了拍手边背着书包的儿子。

    &nbsp:&nbsp:&nbsp:&nbsp:　　大男孩挑衅地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后朝他吐了吐舌头就飞快地跑进了私塾里。

    &nbsp:&nbsp:&nbsp:&nbsp:　　随后中年男子刻意绕过那些送孩子入学的家长，将小男孩带到角落里，为难地说道。

    &nbsp:&nbsp:&nbsp:&nbsp:　　“小川啊，我不是说过吗，等你长大一点就让你上学。”

    &nbsp:&nbsp:&nbsp:&nbsp:　　小男孩没有再吭声，只是耸拉下脑袋点了点头，中年男子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失落，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蛋。

    &nbsp:&nbsp:&nbsp:&nbsp:　　“所以说小川还是挺懂事的，我现在去集市买头小牛来，你以后有了伴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nbsp:&nbsp:&nbsp:&nbsp:　　看着大伯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小男孩有些不甘心地搓了搓衣袖，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

    &nbsp:&nbsp:&nbsp:&nbsp:　　“可是…可是我已经十岁了啊。”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风和日丽，人间四月。

    &nbsp:&nbsp:&nbsp:&nbsp:　　“小川啊，你已经十七岁了吧。”

    &nbsp:&nbsp:&nbsp:&nbsp:　　说话的是小男孩的伯母，如今的她身材略显臃肿，少了些许年轻时的风韵，不变的是那难以掩藏的刻薄。

    &nbsp:&nbsp:&nbsp:&nbsp:　　“上个月刚满的十六。”

    &nbsp:&nbsp:&nbsp:&nbsp:　　正在洗碗池里忙活的小男孩转过了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俊俏的少年，漂亮的眉眼隐约有他娘当初的影子。

    &nbsp:&nbsp:&nbsp:&nbsp:　　此刻他正扎起了袖子洗刷着碗筷，每次回答妇人问话时他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转过头来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nbsp:&nbsp:&nbsp:&nbsp:　　“也差不多啦。”

    &nbsp:&nbsp:&nbsp:&nbsp:　　妇人腆着笑脸，脸上没有丝毫尴尬。

    &nbsp:&nbsp:&nbsp:&nbsp:　　“都不早说，我们应该为你庆祝一下的，要不找个机会补偿一下。”

    &nbsp:&nbsp:&nbsp:&nbsp:　　“不用了，谢谢伯母。”

    &nbsp:&nbsp:&nbsp:&nbsp:　　少年回过头来勉强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这样的话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天真如他也早就已经不以为然了。

    &nbsp:&nbsp:&nbsp:&nbsp:　　妇人点了点头，似乎对少年的回答早有预料，脸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犹豫。

    &nbsp:&nbsp:&nbsp:&nbsp:　　感觉到妇人仍杵在原地，少年心中不免有些诧异，这位被他称呼为伯母的妇人其实平时与他的交流并不多，而他也早已经适应妇人的冷漠，平时总是一个人干活，如今背后突然站着一个人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感受到突然凝重的气氛，直觉告诉他可能有事要发生了。

    &nbsp:&nbsp:&nbsp:&nbsp:　　眼看着碗筷马上就要洗完了，妇人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nbsp:&nbsp:&nbsp:&nbsp:　　“小川啊，你看你也不小了，在我家住了这么多年，伯母也没求过你什么事，不过这件事，这件事只有你……你能帮我们了。”

    &nbsp:&nbsp:&nbsp:&nbsp:　　说到后来妇人竟然止不住抽泣起来，泪水将面上的胭脂水粉冲得七零八落，显得甚是滑稽，而回过头来目睹这一幕的少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nbsp:&nbsp:&nbsp:&nbsp:　　“您说吧，我尽力。”

    &nbsp:&nbsp:&nbsp:&nbsp:　　听到少年的回答，妇人的脸上乌云终于散开一丝，然而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nbsp:&nbsp:&nbsp:&nbsp:　　“你先答应我。”

    &nbsp:&nbsp:&nbsp:&nbsp:　　终于洗好碗筷的少年，用抹布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来，脸上不悲不喜，看见眼前咄咄逼人的“伯母”，他原本清澈的眼睛中出现一丝茫然，随后摸了摸腰间的笛子，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　　“我答应就是了。”

    &nbsp:&nbsp:&nbsp:&nbsp:　　得到满意回答的妇人这才转悲为喜，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打仗会死人吗？”

    &nbsp:&nbsp:&nbsp:&nbsp:　　听完妇人讲述的少年突然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话，噎得对面的妇人不知道如何接话，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丝凝重。

    &nbsp:&nbsp:&nbsp:&nbsp:　　妇人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可还是腆着笑脸，慌忙回避这个问题:

    &nbsp:&nbsp:&nbsp:&nbsp:　　“我跟你说，其实当兵的好处可多啦，你看隔壁村的强子，不就当了几年兵，回来就拿着聘礼把他们村最漂亮的姑娘给娶啦，你……”

    &nbsp:&nbsp:&nbsp:&nbsp:　　“会死人是吧。”

    &nbsp:&nbsp:&nbsp:&nbsp:　　少年原本紧握着的拳头松了开来，垂下来的头又抬了起来，重新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nbsp:&nbsp:&nbsp:&nbsp:　　“我答应就是了。”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折胶堕指，薄雾冥冥。

    &nbsp:&nbsp:&nbsp:&nbsp:　　一身赤铠的顾炎生如同骄傲的孔雀，站在战场的中心，浑然未觉身后的危险。

    &nbsp:&nbsp:&nbsp:&nbsp: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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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见此情形的少年大喝一声，而这时候的顾炎生却是完全来不及闪躲，袖箭与他的距离已经完全超过了凡人反应的极限。

    &nbsp:&nbsp:&nbsp:&nbsp: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提起手中的利刃，朝着顾炎生的方向丢了过去，竟是在空中将那支袖箭一分为二一齐落到了地上。

    &nbsp:&nbsp:&nbsp:&nbsp:　　那地上的残躯目睹这一幕后怨毒地看了看少年，然后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nbsp:&nbsp:&nbsp:&nbsp:　　而大难不死的顾炎生这才从迷失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袖箭，脸色一变，抽出自己的佩刀将那发射袖箭的残躯大卸八块。

    &nbsp:&nbsp:&nbsp:&nbsp:　　“是你救了我？”

    &nbsp:&nbsp:&nbsp:&nbsp:　　发泄完毕的顾炎生慢慢走到少年的面前，周围的人纷纷为他让道，不论是敌军还是友军。

    &nbsp:&nbsp:&nbsp:&nbsp:　　“嗯。”

    &nbsp:&nbsp:&nbsp:&nbsp:　　少年并没有想去否认，尽管现在他对于眼前这位天之骄子习惯性地居高临下极为不爽。

    &nbsp:&nbsp:&nbsp:&nbsp:　　“少多管闲事！如果还有下次，哪怕你是自己人，我也会将你碎尸万段！”

    &nbsp:&nbsp:&nbsp:&nbsp:　　顾炎生舔了舔嘴唇，突然凑到这位与自己身高相仿的少年耳边:

    &nbsp:&nbsp:&nbsp:&nbsp:　　“当然，你也可以赌我不敢。”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雪虐风饕，云迷雾锁。

    &nbsp:&nbsp:&nbsp:&nbsp:　　“为了大唐！”

    &nbsp:&nbsp:&nbsp:&nbsp:　　“为了大唐！”

    &nbsp:&nbsp:&nbsp:&nbsp:　　“为了大唐！”

    &nbsp:&nbsp:&nbsp:&nbsp:　　……

    &nbsp:&nbsp:&nbsp:&nbsp:　　“老大，刘文下辈子还跟你！”

    &nbsp:&nbsp:&nbsp:&nbsp:　　“老大，我章坡活下来没什么用，你若是活了下来一定能多杀几只扶桑狗！”

    &nbsp:&nbsp:&nbsp:&nbsp:　　“老大，宋平不能再陪你杀敌了……”

    &nbsp:&nbsp:&nbsp:&nbsp:　　“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当做弃子了？”

    &nbsp:&nbsp:&nbsp:&nbsp:　　张全安满目凄然地望着少年，少年本想给他打气，可是望着崖壁上早已经撤离的太子，喉咙中的那个“不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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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我未曾负天下人，为何天下人负我？

    &nbsp:&nbsp:&nbsp:&nbsp:　　天下人已然负我，我能否亦负天下人？

    &nbsp:&nbsp:&nbsp:&nbsp: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nbsp:&nbsp:&nbsp:&nbsp:　　画面重新转到了山洞里，刘善涛那张已经因为痛苦变得扭曲的面孔重新映入到江临川的眼帘。

    &nbsp:&nbsp:&nbsp:&nbsp:　　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　　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　　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　　“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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