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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几人无奈失笑。
沈栗对李府花园的兴趣并不大,只是他每次要见李雁璇时都声称要逛花园。
李臻虽然嘴上说女儿看着还好,然而未婚夫差点死去,李雁璇怎么可能好的了?
虽然沈府刚提亲时李雁璇横竖不满这桩婚事,但见过几面后,李雁璇就认准了沈栗。抛却年龄少小她三岁,又是庶子记名,沈栗长相出众、聪敏果敢、深得圣意、前途无量,对李雁璇又情深义重,处处维护,在姑娘心里真是样样都好,再找不出更贴心的人了。
虽然长到十九岁还未出嫁,但来往的姐妹们都不因她是个老姑娘就心存轻视,反而有时会私下里羡慕她得了个好姻缘。虽则李雁璇家教好,并不虚荣,然而有时候旁人眼底偶尔闪过的羡慕嫉妒恨还是让她有些优越感。
今年沈栗出孝,李雁璇只等着出嫁了,姑娘还在心里偷偷设想为人妇之后的光景,要如何孝顺翁姑,与表弟如何夫唱妇随,未来要先得儿子还是女儿……
晴天霹雳,沈栗竟然搅进了宫门夜开案!
满府的人都瞒着她,但此案震惊朝野,李雁璇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察觉不到?无意间听到下人们的议论,李雁璇躲进闺房里偷偷大哭,面上还要硬撑着若无其事,几天下来人渐消瘦。父母兄弟见了彼此心下了然,沈栗的事成了李家的禁语,提都不敢提。
今日沈栗终于上门,李臻想着女儿清瘦的小脸,念在两人大难过后,又马上就要成婚,倒也不似往日那般阻拦,抢在父亲开口前先道:“正好,近日府中的月季开的正好,叫你表兄陪着你赏玩。”
转头看见李意似笑非笑看着他,赧然咳了一声,掩饰道:“你如今伤势未愈,不要中盯着功课耗费心血,也该松快松快,注意修养。”
沈栗得了话,才不管李臻和李意的眉眼官司,立时恭敬道:“舅父说的是,外甥去寻表兄。”
立时转身跑了。
李意撇嘴笑道:“这小子,走路还不顺畅,逛花园倒是很有劲头嘛。”
沈淳尴尬道:“岳父取笑了。”
李意拖着长声道:“子肖父,子肖父啊。”
沈淳当初求娶李氏时,也很有“劲头”。
沈淳低头摸了摸鼻子,老侯爷当初为他张罗婚事时天天鼓励他:想娶老婆就要脸皮厚,那时沈淳还是个满脑袋行军打仗的愣头小子,在老爹的鼓动下着实干了不少没皮没脸的事。
轮到沈栗,都没用他这做父亲的多言,臭小子无师自通了!
想起当初李氏的娇憨,沈淳心下不觉感慨。
两人情意正浓时沈淳要在战场上拼杀,聚少离多。后来李氏伤了身子,为求子嗣,母亲又做主给他纳了林氏和颜氏。等到沈淳赋闲了,才发现李氏的心都扑在了她唯一的儿子沈梧身上,昔日温柔的妻子早已成为“端庄体面”的后宅主母。李氏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是从林氏成了姨娘,还是从自己第二个儿子沈栗出生?
李氏不喜欢沈栗,这种不喜欢被李氏教给了沈梧。
沈淳心里明白,自打李氏临死时逼迫沈栗发誓决不与沈梧争世子之位时,这两兄弟早晚要起龌蹉。
李氏的死给沈梧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因此沈梧不自觉地继承了李氏的想法。她想让槐叶伺候沈梧,沈沃到底还是接纳了槐叶,哪怕沈家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有心的丫头;李氏担心沈栗威胁到沈梧,沈梧就处处提防,不,应该说他已经开始处处排挤沈栗,哪怕沈栗一直步步退让。
沈栗为人宽容,但这种宽容并不是没有底线的人。沈梧在他那小院子里缩的太久了,他听说过沈栗的赫赫战绩,知道他是如何对待敌人的,却对此并没有明晰的概念。沈淳却不同,他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心底到底关着什么样的猛虎。
沈栗对他认定的敌人从不手软,力求雷霆一击,不留后患。
沈栗不会一直容忍沈梧的无理取闹,要是他真被沈梧惹火了,自己还能震慑的住吗?自己难道还能一直摁着沈栗叫二儿子不声不响地吃亏?
沈淳的视线不由看向沈栗刚刚书那联大字“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沈栗这是想要自己开口规劝大儿子?
李意见沈淳盯着这联字,走过去拿起来,细细品道:“似有所指。”
沈淳苦笑道:“都是岳父的外孙,拙婿也不相瞒,进来梧儿……梧儿待栗儿不如以前。”
李意与李臻对视一眼,沈梧是亲外孙,沈栗虽然是李氏的记名嫡子,可又是亲孙女婿,论亲疏,还真不好说。
李意倒是有些可怜自己的外孙,李氏去了,兄弟渐渐长大,继母进门,沈梧难免有些坐不住。李臻心底却偏向沈栗,到底是女婿,若是女婿吃亏,女儿又怎么能过得好。
帮亲不成,那就帮理吧。
李意对沈淳道:“他们兄弟的事,慎之不妨秉公处置,事情总有个是非曲直。”
沈淳苦笑点头,心里暗叹,清官难断家务事,亲爹……也为难啊。
李颗正在小憩,硬教沈栗打书房里刨出来:“如此良辰美景,表兄不可辜负。”
李颗双目无神道:“又要逛花园是吧?”
沈栗忙不迭点头道:“知我者表兄也!”
李颗叹道:“昨日门房接了你家帖子,我就知道定会有这一出。”
沈栗笑道:“有劳表兄。”深深作揖。
“先去花园等着!”李颗哼道,自去寻妹妹了。这样的事打发下人办不妥当,还是自己亲自去隐秘些。
沈栗顶着日头在花园里转了好半晌,才“偶遇”了李雁璇。
姑娘消瘦的多了。
沈栗软声道:“表姐可是苦夏?似乎清瘦了些,还请保重身体。”
香栀嘴快道:“我们姑娘都是为着担心表少爷……”
“香栀!”李雁璇恼道。
沈栗怕李雁璇羞走了,忙道:“哎呀!嘶——”
李雁璇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听见沈栗叫痛,脚步又定住了,焦急地看向胡嬷嬷,示意胡嬷嬷去问沈栗。
胡嬷嬷近前道:“表少爷这是怎么了。”
沈栗“坚强”微笑道:“不过是些小伤,不碍的,有劳胡姑姑问候。”
胡嬷嬷看了看李雁璇,又问:“却不知表少爷为何受伤?”
沈栗道:“这却有些缘故,如今日头毒,前面就是凉亭,咱们不妨坐下慢慢说。”
胡嬷嬷又去看李雁璇。
见李雁璇有些迟疑,香栀眨眨眼,央求道:“姑娘,左右无事,咱们不妨坐坐,姑娘用些茶水,赏个花儿,奴婢听听故事?”
李雁璇迟疑一下,到底轻轻点了点头。
好香栀,多谢多谢!沈栗心下暗喜。
众人在凉亭里听沈栗讲他的故事,沈栗把不能讲的撇去,只说事情如何如何凶险,苍明智如何如何凶恶,御前辩白时又是怎样的千钧一发,女眷们养在深闺,何时见过如此曲折危急的事,自然听得入迷。
李雁璇原本还不好意思去看沈栗,听得认真时,不觉打量沈栗的伤痕来。别人还可把沈栗的遭遇当做话本,李雁璇却是真真提着心在听,沈栗如今脸上的伤痕都已退去,手上却还留着上拶子的痕迹,指甲也未长出,李雁璇见了,不由暗暗难过。
不知不觉,竟消磨了小半天!直到李颗过来,大声咳嗦,李雁璇才惊觉,忙跑走了。
沈栗死鱼眼看着李颗,李颗掸了掸衣衫,淡然道:“表弟,姑父要回去了,打发我来叫你。”
沈栗抬头看了看天色:“唔,是不早了,这样,表兄,得空再来找你玩哈。”
不,你还是别来了!
李颗面无表情,表弟每次都把我当传声筒,这就是表兄的作用吗?
沈淳放松缰绳,任马儿慢慢缓行,瞥向沈栗,不屑道:“怎么,混了一下午,还不够?”
沈栗叹息道:“父亲,你不能理解一个还没媳妇的人对媳妇的向往。”
沈淳喷笑道:“快捡起你那脸皮吧!”
沈栗翻了个白眼,低头思索道:“嗯,再过两天,二姐就要出嫁了,表姐该过府来给二姐添妆吧?”
沈淳鄙视道:“歇了吧,到时候她们女眷都在后宅,却不是你能凑上去的。”
沈栗不觉打了个哆嗦,女子的胆量通常随着人数的增加而增长,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还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沈栗幽幽叹道:“唉,等到我成婚后,必要日日看个够。”
沈淳一拍儿子的后脑勺:“这点出息!到时候早点给老子生个孙子才是。”
提到这个,沈栗才惊觉,咦,今年十六,娶了媳妇,要是转过年就有孩子落地,自己岂不是十七就要当爹?这个……
在古代十五六当爹的人不在少数,然而以沈栗的三观来说,就是二十岁有子,也嫌太早。
鼓乐喧天,礼贤侯的嫡女沈鸾终于出嫁了。
沈栗一打眼看见新鲜出炉的姐夫霍霜,噗地一声没憋住,笑了出来。
霍霜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