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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诗涵在傍晚就被沈嘉送至驿馆休息,离开时,吴诗涵不肯放沈嘉离开。沈嘉明白这是病人心理产生的无助感,迫切需要人关爱。无奈,沈嘉只好派何春去经略府衙门送信,说自己偶感风寒,明日再来拜会袁大人,沈嘉同时将熬药事宜交给何春指挥。
重新回到吴诗涵身边,丫鬟小桃正在帮她擦脸。一连病了几日,吴诗涵有些憔悴,眼神也失去的往日的明媚,见沈嘉入内,吴诗涵已是娇喘连连,泪光点点。丫鬟小桃见状,连忙知趣的退出去。
一度坚强的姑娘,此时却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沈嘉不忍,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拭去泪水,沈嘉轻声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身子还乏力吗?”
吴诗涵点点头,见沈嘉正凝神看向自己,吴诗涵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吴诗涵挣扎着,从沈嘉怀中脱身站起,走到一口箱子旁,试图打开。只是病体虚弱,试了一次竟然无法翻开箱盖。沈嘉走过来,帮她打开箱盖。
吴诗涵从箱子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后是一件青衣长衫。吴诗涵说道:“这些日子闲着无事,帮你做了件衣裳,你试试看合身不?”说罢,吴诗涵连声咳嗽,慌的沈嘉一边帮她抚背顺气,一边激动不已。
“你还病着,这个不急,我先扶你到床上去。”
吴诗涵躺在床上,沈嘉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烧已然退去,只是咳嗽还需数日。夜色正浓,微风袭过,窗外不时传来树叶的婆娑声。吴诗涵将身子向里侧移了移,害羞的说道:“你睡过来呗,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
沈嘉一呆,突然觉得烛光下的吴诗涵俏目含春,格外漂亮,沈嘉问道:“你不怕别人闲话?”
“哼,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见你连日来辛苦,想让你躺会陪我聊聊天,你这人还真是不知羞。”
嘿你个小丫头,都躺你床上了,来来回回都是你的理,沈嘉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沈嘉亲自拜会袁应泰。经略府人心惶惶,进门时仆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沈嘉,等了半天才进去通报。
好不容易进入大厅,发现往日意气风发的袁应泰有些消沉。沈嘉轻轻上前,拱手拜过,却见一脸憔悴的袁应泰沙哑着嗓子道:“京城如何?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嘉被这老头的举动吓了一跳,于是试着说道:“袁大人,铁岭不过一次反复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袁大人何须如此介怀?”
袁应泰抬起头,喝了一口清酒,呆滞的目光盯着屋外呆立许久。袁应泰问道:“京城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京城?我来的时候,皇上和各位大臣正在讨论如何稳住形势,找机会反击呢,形势一片大好,袁大人无需心焦。”
袁应泰苦笑一声说:“我倒是忘了这茬,你小子忙着赶路,对京城之事一无所知。你离开这段日子,京城群情激愤,一致要求撤换老夫,老夫这经略,看来是坐不了多久了。”
沈嘉眉头微皱,袁应泰纵然万般不好,可好歹也是个明理的人。经略位置新换一个人,自己又要重新磨合,恐怕再生是非。沈嘉问道“经略大人有和想法?”
“我的想法不重要,关键是皇上和内阁,老夫是破鼓万人捶,一众宵小欲拿老夫作伐,老夫岂会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看着刚才还有些颓废的袁应泰,沈嘉颇为不解,这不太像意志消沉的人说话的方式。
“袁大人,你也不用跟小子我兜圈子,我又不是文官,你说话云里雾里,会把我绕晕的,你就直说吧。”
“哼,就你小子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你看看辽东有哪位官员跟你一样。辽东官员多如牛毛,老夫对你另眼相待,不若你帮老夫取了铁岭回来?”
沈嘉听完,脸色立刻憋的通红,摇头晃脑嘟囔道:“不行不行,我今年才十五岁,还未成年,这种军国大事,你给我说了也是白说。兵凶战危,夺取铁岭那有经略大人说的那般容易。”
“混账,又在我这里油腔滑调,攻克抚顺,夺取铁岭的主意,你以为老夫不知道是你出的,十五岁怎么啦,放在关内,孩子都一大把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未成年,摸摸你这张臭脸,都快赶上城墙根的厚度了。”
袁应泰怒气冲冲,口沫横飞,将一腔怒火全部撒在沈嘉身上。沈嘉苦着脸,一言不发,心道我这是惹了谁了,非要遭这份罪。骂了许久,袁应泰终究是累了,他一屁股坐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凄惶。
沈嘉不忍,说道:“袁大人,你过去组织百姓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官声极好,这辽东就是个烂泥坑,你何必在这个烂泥坑中趟水呢,以大人目前的处境,也许换个地方,说不定另有一番作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挑挑拣拣,这天下早完了,见困难就溜,你喜欢做个没有担当的人吗?”
袁应泰的话的正气十足,偏偏又故意讥讽沈嘉,气的沈嘉七窍冒烟,心道自己干嘛嘴贱,非要跟这老顽固谈心,还被老顽固一顿嘲讽,好像他伟光正,自己十足一小人似的。
沈嘉决定闭嘴,任袁应泰自言自语的发泄不满。没人配合的戏没法演下去,袁应泰回头,只见沈嘉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刚才说了一大通,袁应泰累的气喘吁吁,却见唯一的听众竟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袁应泰顿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臭小子,你年纪轻轻,却不知上进,如今国事糜烂,我夜不能寐,你小子竟然还有心思走过场,你。。。”
沈嘉被袁应泰折腾的死去活来,偏偏又不能对着经略撒泼,无奈之下,只好苦着脸问道:“经略大人,您就直说吧,到底想让小子我做什么?太难得事情就算了,你明白的,我只是个守备。”
“拿下铁岭!”
“袁大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废话,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京城的说辞,偏偏到了老夫这里,你就装作谨慎小心,你安的什么心思?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糊弄老夫?”
沈嘉一脸尴尬,没想到京城的东林党人,将廷议的内容发给了袁应泰,大明还真是政府工作透明。沈嘉发自内心的想要避开袁应泰,倒不是这个人品质不好,而是袁应泰喜欢插手军务细节,这是大忌。沈嘉未来的计划是惊险而又漫长,容不得一丝错误,如果袁应泰中途插手,计划很可能功亏一篑,这也是沈嘉对袁应泰守口如瓶的原因。
“大人,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在京城所说的内容,没错,铁岭能够拿下,只是细节和计划我还没有想好。我离开一段时间,对抚顺和铁岭实际情况缺乏了解,我回去后需要与陈大人,贺帅一起商议才行,到时候肯定会给袁大人通报。”
见沈嘉这么说,袁应泰脸色稍缓,这才吩咐下人上茶。磨了这么久嘴皮子,沈嘉也是口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结果被烫的哇哇乱叫。看着狼狈不已的沈嘉,袁应泰难得笑了几声。
在辽阳逗留一日,沈嘉摸了摸吴诗涵额头,见她高烧完全退去,咳嗽在郎中的调理下也略有舒缓,沈嘉决定继续赶路。大部分生病的士兵已经初步恢复,这让沈嘉心情舒畅。出发前,沈嘉又雇了三辆马车,让重病的士兵在马车上休息,其他人则继续骑马向沈阳进发。
知府陈辅克已被调往延安府,新任知府还没有上任。沈嘉在童仲揆的陪同下,将伞兵战车开出来。这是临行前与袁应泰商议好的。袁应泰为了支持沈嘉收复铁岭,这次算是下了大本钱,将伞兵战车也还给了沈嘉。一辆大型的牛拉板车已经准备好,二十头牛,拖拽着八吨重的伞兵战车,倒也是轻松自如。在沈阳逗留半日,沈嘉急匆匆赶往抚顺。
七月十九日下午,沈嘉回到抚顺。将突击车和伞兵战车卸在库房后,沈嘉便跟着贺世贤的亲兵匆匆赶往城内指挥所。
刚进门,沈嘉就听到贺世贤爽朗的笑声。
“沈世侄,你伯母来信了,她对你和晴丫头很满意。”
听着贺世贤爽朗的笑声,沈嘉也被感染,咧嘴笑道:“那是,小侄逢人就送大礼,彬彬有礼,又是能说会道,怎会丢贺叔的面子。”
“嘿你个臭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染大红了,青楼的事情,正廷都跟我说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陈策突然插话道:“你刚回来,本想让你休息休息,不过眼下形势微妙,我们还是先商议商议,要尽快做个计划才行,袁经略那里三天两头督促我们进军,这么下去不是事,我们要认真考虑一番。”
沈嘉点点头,问道:“铁岭怎么丢的?细节知道吗?”
“知道一点,不是很清楚,据逃回的溃兵介绍,鞑子连夜进攻,不到一个时辰就攻破城门,似乎用的还是火药桶,跟上次守卫抚顺时,东门被攻破一模一样。两位总兵第一次发现鞑子对火药竟然如此熟稔,以至于在城破后,连巷战都来不及组织,侯世禄脑子活泛点,跑得快,捡了一条性命。”
沈嘉微微有些心惊,历史上鞑子对火药的使用,一直是畏畏缩缩。东江总兵毛文龙被杀后,部下叛变投至后金,后金这才对火药有了较大规模的使用。如今这个古怪的情况,却是闻所未闻。
“陈老大人,当时集奉堡到底丢失了多少火药?有详细统计吗?”
贺世功迟疑了片刻,讪讪的说道:“这个真不知道,具体恐怕只能问朱万良了。”
屋子中气氛有些压抑,尤世功坐在一旁,与张世,戚金三人一口接着一口不停的品茶。几人都是苦思冥想,想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对抚顺发起快速进攻,这有些强人所难。
等了小半会,沈嘉问道:“陈老大人,铁岭和萨尔浒城方向,现在情况如何?”
“据探子来报,铁岭鞑子急于固守,他们四处搜捕民夫,开挖护城河,壕沟,修缮加高城墙。萨尔浒城方向的鞑子,也是龟缩不出,目前看不出意图,倒是你的那支小分队,最近活跃的很,竟然接近过两次萨尔浒城。”
沈嘉眉头紧皱,想了许久才说道:“陈老大人,目前这个样子,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要不我们打一打,说不定对方能露出什么破绽。”
“怎么打?铁岭一役,明军损失极大,目前攻守平衡被打破,我们能守住沈,抚就已经不错了,而且萨尔浒方向的敌人对我们牵制太多,抚顺夹在铁岭和萨尔浒之间,险象环生,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众人听沈嘉要打一打,立即眼中放光,纷纷看向沈嘉。沈嘉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笑着道:“陈老大人,这个暂时交给我,我先朝萨尔浒方向试探试探,你们各位准备一下,说不定我们能探出些什么。”
“好吧,你小子滑头,希望这次能像你说的那样,需要什么就找老夫和贺总兵,你的骑兵不够,就去找尤将军和张将军,他们会帮你。”
与陈策从抚顺聊到铁岭,又从铁岭聊到新上任的东江总兵毛文龙,甚至还提起铁岭破城时助战的科尔沁蒙古骑兵,众人商议到晚饭时,沈嘉这才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