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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里除了那些中了妆容buff的倒霉人士的哀嚎声外,音响的声音依旧震耳欲聋,但那头的喧闹却半点没有影响到吧台的这方角落。
安静,隐蔽,位置绝佳,几乎能隔断从舞池那边望过来的视线。
稍显暗沉的灯光下,黑发男人唇角的那丝微笑显得越发神秘,那宛若名贵的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倒影着身前女孩的面容,波光流转间,漾出满目暧昧的柔情。
阮桃睁大双眼,呆呆地望了他一阵,才发问:“你……难不成也是……?”
她目光复杂,神情显得有些郁闷,仿佛自己已经确定了一般,看着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叹了口气:“不会吧,怎么可能?”
阮桃轻声嘟哝。
会对她使用这样的称呼,而且衣着又这么古典,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那些化形的化妆品了。可问题是,之前她召唤出化妆品,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而碰到了实物,这回她压根没碰过啊,怎么就突然让人现形了呢?
这个自称迪奥的男人显然发现了阮桃脸上的不解。
他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问:“小公主,您在怀疑什么?我是什么身份,您应该最清楚才对,毕竟……”
他朝着阮桃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阮桃一看到,下意识往后一仰想要避开,谁料迪奥原本就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隔空点在她下颌处,指尖缓缓勾起,似乎是要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其直视自己。
明明就没有接触到肌肤,但不知为何,阮桃望着他满是挑逗意味的动作,以及那双盛满笑意的黑眸,脸上突地一热,忙垂下眼帘,试图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涩。
“毕竟——”迪奥注意到了她的闪躲,却并未拆穿,反而像是得逞一般,倏地收回手,上半身前倾,换成了脑袋凑近,“我是依赖于您的灵力才得以凝结成形,与您之间,本就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您感受不到么?”
迪奥这次的靠近太过突然,脸对脸,目光相触,额头几乎抵在一块。阮桃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捕捉个正着,面上那因为不适应异性这般对待而自然流露的生涩反应,完完全全暴露在迪奥眼里。
不行,太近了……
阮桃根本没怎么听清楚迪奥的话,她全副心神都被那摄人心魄的容颜给夺了去,特别是当这人凑进来时,那容色的诱惑力更是大增。羽睫轻扇,低眉含笑,眼中映着点点微弱的灯光,面对这份惊人的美色,阮桃差点把持不住。
她不由庆幸自己戴着面罩,脸上燃起的热度连她都轻易感受到了,若是毫无遮挡,还不在这个男人面前露了窘态?
阮桃从高脚椅上跳下,往后退了两步,与迪奥拉开安全距离,才觉得呼吸没那么紊乱了,定了定神,她小声道:“我知道了……”
这声音细如蚊呐,阮桃微微有些懊恼于自己的不争气,顿了顿,小心地瞄了眼迪奥,发现他已经重新将身体摆正,正坐在吧台后,撑着下巴看她,笑意盈盈,与她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不禁提高了些音量:
“你也是来自幻界的吧,可是我刚才并没有使用灵力,你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阮桃的视线与他投注过来的眼神错开,果然心神大定,忙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这个问题简单,小公主,您看——”迪奥朝舞池的方向一抬下巴,“在此处狂欢的女人,基本都上了妆,您虽然不曾直接接触到我们的本体,但只要灵力足够强大,只需要一个媒介,您就能将我等唤出。”
迪奥竖起一根手指,在鼻翼处一晃而过:“就比如,香气。”
阮桃恍然大悟。敢情是她在舞池被人当成沙丁鱼般挤来挤去时,那萦绕不散的脂粉气味竟引出了这个人!
她有些怀疑地望着迪奥:“这也太过间接了吧?那岂不是我以后走在街上,随时都有可能召唤出你们来?”
一想到那个场景,阮桃就是一阵哆嗦。太扯了,真是这样往后还上什么街啊,一个人出去,几个人回来,简直防不胜防。
看着阮桃因为自己的脑补而眼神大变,迪奥唇边笑意更深,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慢悠悠道:“当然,这个方式不比直接接触,加之您完全处于被动状况,并非所有人都能回应这丝微弱的呼唤。能被您用这种方式唤醒的,只有本就清醒、不愿沉溺于黑暗中的人啊……”
说到最后,他语调悠长,宛若叹息。
阮桃被他这咏叹似的语气所牵引,情不自禁往下问:“那么,你也是不愿沉睡的那类人吗?”
“自然是不愿的。”迪奥直起身子,墨黑的发从肩上滑落。这么一动,他所处的位置就变得十分微妙,半边脸隐入吧台里的阴影中,半边脸仍暴露于灯光之下,光与暗的界限如此分明,在他深邃的面容上刻下一道印痕。
“我若沉睡,就无法注视您;我若阖上双眼,就无法映出您的身影。”迪奥就在这半蒙半昧间,慢声叙说,如同歌咏,“比黑暗更可怕的,是失去您,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保持清醒呢?”
他似是反问,又在自答:“您看,小公主……您的存在,就宛如这无边黑暗中的唯一一盏明灯,吸引着一切睁开眼的灵魂飞蛾扑火般地去抢夺、去攫取温暖,若这永恒的沉眠是命运降于我身的原罪,您就是将我们拉出深渊的救赎……”
“而在下,也不过是这其中可怜又幸运的一员。”
——聆听现场版的歌剧,且这幕剧只为你一人吟唱是什么感觉?
阮桃表示,终于明白所谓的耳朵怀孕了是个什么体验。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异性如此直白地对她展示过好感,当然了,她心里清楚,迪奥说这些话并非是因为那种意义的喜欢,更多的,可能只是为了取悦于她。
但不得不说,真的做得相当成功。
或许女性天性就对赞美没什么抵抗力,更何况,表达赞美的是一位极富魅力的、成熟而又优雅的男性。
除去最近那些经历,阮桃只是个普通女孩,面对这种层次的语言攻势,她有点抵抗不住了。
她能感觉到面上的温度越烧越烫,怕是就算有了面罩的遮挡,别人都能轻易看出她的羞涩与无措了。为免自己自己彻底举白旗投降,她连忙挪开视线,转移话题道:“打住,你别叫我小公主了,我可都快二十四了……听着怪别扭的。”
迪奥的目光悠悠然落在阮桃的耳垂上,如同在欣赏一件上等的宝物。因为她偏过头去的动作,那小巧莹白的耳朵完全展现在他眼前,脸上有着口罩遮掩,还能为阮桃挡一下,但耳垂上晕染的嫣红却暴露无遗,忠实地反映出主人的慌乱。
哎呀,似乎玩得有些过火了,他这位公主殿下,青涩得可爱,一点点的挑逗都能紧张成这个样子,从反应上看,压根不像一个成年人,反而……像是孩子。
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迪奥愉悦地扬眉,心中斟酌着,以后还是得多加训练一下,起码要让她具备充分的抵抗力。
男人都是危险而狡猾的生物,万一这位可爱的小公主被人拐跑了,他可上哪儿哭去?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何不妥。”迪奥的咬字十分有韵味,他仿佛天生就具备说情话的能力,简单一句话,由他口中说出,就是宛转悠长,“您的年龄在人类世界的确已不属于孩子,可于我而言,您这才刚刚是——含苞欲放的时候,青春正盛的女孩儿,怎么就不是公主了呢?”
妈呀,这人说话太犯规了呀!
阮桃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艰难抑制住捂脸的冲动,目光看天花板也看地,就是不愿回头去看他:“这么说来,你到底多大?”
“唔——”迪奥拖长音调,似乎在计算着,好半晌才回答,“大概,七十了吧。”
七十?
阮桃吓了一跳。她猛地转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人一番,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不过或许异世界的人寿命就跟地球人不一样,七十岁才正好是青年时期?
阮桃皱眉思索着,直到与迪奥的视线撞上,才猛然发觉自己被抓包了,他似乎就在这等着人自投罗网,眼尾一挑,笑道:
“哦呀,害羞的小公主,您终于舍得分一丝目光给我这个翘首以盼的可怜人了么?”
这句话说出,迪奥清晰地望见,阮桃的耳朵更红了。
为了不让自家小公主羞愤而逃,他还是决定见好就收,伸手往身后的某个角落一抓,就提了一瓶红酒放在吧台上,拇指放在瓶盖上轻弹,也不需要开瓶器,就轻易将酒瓶打开。
接着又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两只高脚玻璃杯,摆到阮桃面前,往杯中斟了点酒,举起其中一只酒杯向她轻点示意:“小公主,会饮酒么?”
“……我不是小孩子。”阮桃抿抿唇,为他的轻视有些不爽,“一杯酒而已嘛,谁不行啊。”
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从来都是只喝果汁的人,大步迈回吧台前,拿起酒杯一口气干了。酒入喉肠,味道虽不刺激,但对于阮桃来说却是苦得发涩,她不习惯这种味道,一口下去,小脸几乎皱成包子,隔着面罩都能看出她的难受。
“慢点喝,酒需细品,其韵味才会悠长。”迪奥叹息一声,他垂着眼,轻抿一下口,仍不忘调戏,“正如您的美丽,亦是需要细细欣赏。”
阮桃初尝酒味,大脑还有些发怔,听闻他的话,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仿佛不胜羞意。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是第一次喝酒,但她的酒量还不错,一杯下肚,也只是被那苦味呛到,实际仍十分清醒。
“……别这样说啦……”阮桃终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您说如何,便是如何吧。”迪奥继续自斟自酌,听见她的微弱抗议,也只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无奈与宠溺。
阮桃差点忍不住捂脸呻/吟出声。怎么可以这样!说起来,她之前明明就对纪梵的挑逗视若无睹,为何换了个人来,就招架不住了呢?
阮桃不确定地想,或许这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天赋技能?至于纪梵,那家伙的调戏太幼稚了,如果说面对迪奥她是毫无还手之力,那对着纪梵……不揍他一顿就是自己脾气好了。
吧台内的男人动作优雅地饮着酒,阮桃望着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亦觉赏心悦目,正看得出神,身后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拽着她的肩膀往后一带,还没反应过来呢,阮桃面前的景象就换成了白袍青年的背影。
“阿莱尼斯?”阮桃惊讶地叫出来人的名字,“你怎么过来了?”
阿莱尼斯还未回答,迪奥便轻笑着道:“公主的骑士终于赶到了呀,那在下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哦呀,还真是不客气呢。”
说话间,迪奥忽然往一边侧过头,在他脸旁便有一道劲风刮过,砸在身后的酒柜上,将那木质的酒柜撕开一条长长的裂缝。
阿莱尼斯面色沉着,手中的法杖杖尖对准了吧台内笑意不变的男人。
阮桃见势不妙,连忙拽住阿莱尼斯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他是我们这边的人,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阿莱尼斯顿了顿,开口:“殿下,这人对您不敬。”
“哈?什么不敬……”阮桃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阿莱尼斯他该不会是……听见迪奥调戏的话语了吧?
好不容易褪去的羞意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阮桃憋了会,才闷闷道:“你别多想了,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本来就是她自己面皮薄,迪奥的言语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反而让人听着就觉舒服,确实谈不上不敬。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便算了。”阿莱尼斯冷眼盯着那边始终微笑以对的人,收起法杖,“只是,还望不要再有下次。”
见阿莱尼斯妥协,阮桃松了口气,她瞄瞄大门的方向,问道:“你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了么?”
“不曾。”阿莱尼斯回过身,照实回答,“但有人提醒了我,否则我也许就违背殿下的命令了。”
“咦?是谁?”阮桃眨眨眼,诧异居然有人能看见他。
“是我哦,殿下。”头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阮桃刚抬头去看,天花板上就跳下来一个人,在她面前旋转了一圈,又忽地凑近,“殿下只顾着跟公爵大人聊天,却没有注意到我呢。”
突然有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视线中,阮桃先是条件反射地倒退一步,这才看清了来人是一位清丽的少女,她身穿淡蓝色长裙,马尾高高扎起,手里还抱着一台少见的破旧风琴。
“我叫风铃,初次见面,殿下。”
阮桃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恍然:“你是跟迪奥一块现形的?”
“是呀,多亏了殿下的灵力。”风铃语调轻快,怜爱地抚摸着怀里的风琴,“还有这个,自从沉睡后,我已经好久没碰到它了呢。”
一下子出来两个,这是什么运气……阮桃看看风铃,又望望坐在吧台内的迪奥,内心扶额。
话说,她的房子真的不够用了啊!
“哎,对了!”阮桃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望了望阿莱尼斯身后,又伸长脖子粗略地在舞池里扫了一圈,有些焦急,“宏哥呢?他没有跟着你吗?”
阿莱尼斯默然。对于他来说,除了殿下以外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自然不会特别去留意一只鬼的动向,但接触到阮桃担忧的视线,他又不可能直说自己没管,停了会,才谨慎道:
“或许是跟着那个姓卫的人走了吧。”
见阮桃还是担忧,阿莱尼斯出声安慰:“殿下放心,既然无人能看见他,他应该没有大碍。”
阿莱尼斯素来沉稳,语气笃定,有着奇异的安抚作用,阮桃听他这么一讲,也放下心来:“也对,卫玄之可不是普通人。”
见自家殿下心情好些,阿莱尼斯果断转向风铃,淡声道:“你该履行诺言了。”
风铃不由撇撇嘴,她迎着阮桃好奇的目光,边拉开手中的风琴,边抱怨:“我打不过这个人,他就威胁我答应他一个要求,否则便不允许我来见您。”
阿莱尼斯对她明目张胆地打小报告无动于衷。
阮桃也是稍微了解了点阿莱尼斯的性子,见风铃只是抱怨,并未生气,顿时觉得好笑。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风铃低下头,开始用手上的风琴来奏乐。这乐声十分缥缈,仿佛来自亘古虚空,悠扬万分,曲调是阮桃从未听过的,夹杂着一股似乎可以直透人心的魔力,光是这么听着,就觉心神恍惚,混混沌沌地差点就完全沉迷其中。
幸好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内灵力的缘故,这丝感觉稍纵即逝,不过片刻,阮桃就从这奇妙的乐声中挣脱出来。
但舞池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虽然不能看见这些化妆品,但是奏乐的声音却能听见。而且,音箱的声音虽然大,却不知为何盖不住这轻盈的乐声,待风琴之声盈满整个大厅后,除了阮桃这边站着的几个人,剩余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闭着眼陷入了沉睡。
一瞬间,场内除了自动播放的舞曲,再也听不见任何人声。
“这样可以了吧?”风铃一曲奏毕,重新合上风琴。
阿莱尼斯没理她,只冲着阮桃点头:“这些人方才惊扰了殿下,如今只是略是惩戒,殿下无需忧虑。”
风铃也接口:“没错,安眠曲的作用只会维持一小时,待会他们就会自动醒来啦!”
阮桃:“……”
你们真会玩,她服。
无语了一会,阮桃想了想,正要说不如他们去卫玄之那边看看情况,场上的所有灯光忽然急促一闪,一秒之后,同时熄灭!
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然后,大门外边,远远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听着像是强烈撞击引起的爆裂之声,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微微抖动,阮桃立刻伸手抓住阿莱尼斯的衣角来保持平衡。
不是吧,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