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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桃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分辨出黑雾下那张疤痕交错的脸,现下,当初那个在超市中威风凛凛的鬼大哥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看见她就像见着了救星,两眼放光就冲了上来。
阮桃下意识抬手遮住半边脸,以免那副妆容的buff再次发挥效用。
不待阮桃开口让它停下,忽有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一把银光四射的锋利匕首就擦着那只鬼的脸划过,叮当一声嵌入了它身后雪白的墙壁。
阮桃眼睁睁看着自家墙上被弄出一条刺眼的划痕,脸色一黑,怒道:“纪梵!”
银发的罪魁祸首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指间灵巧地转动这另一把匕首,听到阮桃的喊声,抬起眼勾出惑人的笑意:
“殿下,我还以为您午饭前都不会出来了呢。”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刀挡住了去路的鬼,此时见纪梵转移了视线,立即又往阮桃身上扑:“大妹子啊,你家这个小哥也太不友好了吧!”
咻——
又是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刃刺破黑雾,这回是贴着那只鬼的耳朵划过的,那鬼原本以为实物是无法触碰自己的身体,结果那把匕首却不同,力道精准、角度刁钻,恰好带走了它几滴黑血。
若非它及时收住脚步,怕是整只耳朵都要给削下来。
这鬼再也不敢迈出半步了,颤抖着转过身,哭丧着脸,显得面目更为狰狞:“小、小哥?”
“哦——你刚刚说什么?”纪梵连续甩出两把刀,可手腕一晃,又不知从哪个次元再掏出了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夹在指间把玩,笑眯眯地问道。
俊美的青年语气柔和,笑容满面,如果不是手中闪烁的寒光,那只鬼一定会认为他是风度翩翩的贵族绅士。
“我是说……来者是客嘛……”那鬼有苦不敢言,边打着哈哈,边不停用眼神示意阮桃来救场。
阮桃没接收到它的暗示,现在她只是心痛地凝望着被划出两道长痕的墙壁,欲哭无泪。
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那股怒火仍是不受控制地蹿高,阮桃咬咬牙,大步绕开那只满目期盼的鬼,走到沙发前,抓住纪梵的领子狂摇。
“你以为这是在玩飞镖吗!你赔我的墙!”
纪梵放松身体,任由那双小手将自己颠来倒去,唇边的笑意加深:“殿下,不要着急嘛,会有办法的。”
“办法你个头!要是修不好你就不要吃饭,饿死你算了!”
一旁被忽视的鬼尔康手:“那个,妹子……”
“听到了没有!”阮桃气势十足,自动过滤了鬼怪殷切的呼唤。
纪梵仰头看着她,过了半晌,噗嗤笑出声:“殿下,您是要保持这个姿势么?”
阮桃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靠坐在沙发背上的纪梵不知何时上半身已完全歪倒,而自己正非常豪迈地横跨在他胸膛,手还攥着他的衣领,一副逼迫良家妇女就范的架势……
脸上一热,阮桃匆忙翻身下来,抬头对上纪梵那双盈满戏谑笑意的桃花眼。他似乎嫌不够乱,大大方方地敞开胸怀,笑道:
“殿下,您害羞了么?其实我并不介意的。”
“……闭嘴!”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阮桃终于甩开这个磨人精,揉着额头坐到沙发上,手捧着爱丽亲自泡的热茶,却因戴着面罩没有饮用,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浑身缠着黑雾的恶鬼,此刻它半点也看不出在超市里对着手下指点江山的气概了,正努力缩成一团,以躲避来自另一张沙发上的银发青年毫不避讳的探视。
如果不是阮桃及时制止,它觉得自己大概会被当成靶子耍。
想它当年也是制霸s市半边天的大人物,就算死后作了鬼,那在鬼界也混出了响当当的名头,寻常小鬼哪个不是点头哈腰奉它为老大的?
偏偏眼前这个银发青年它就惹不起!
虽然这青年满身的煞气隐藏得非常好,但身为厉鬼,它对负面情绪极度敏感,又怎会觉察不出这股恶意?
鬼大哥惆怅着,思绪一时飘远,直到阮桃连喊了几声,它才回过神来,嘿嘿笑着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妹子,咱们刚才说到哪儿啦?”
阮桃颇为无语。
她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将语气放得尽量有耐性一些:“你说你被人谋害了,所以化作厉鬼复仇,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你说。”那只鬼连忙点头。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干。”阮桃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而且大白天的,你们也能正常活动吗?”
阮桃坐着听它絮絮叨叨了大半个小时的悲惨故事,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而且狗血。
这只领头的鬼叫陈宏达,自称生前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地头蛇——青龙帮的老大,道上人称宏哥。他拍着胸脯先是夸耀了一番以前的光辉史,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吐苦水。
话说这位大佬有个很宠爱的女人,对她那是千依百顺,可这女人水性杨花的,居然跟他的一个好兄弟勾搭上了,那所谓的好兄弟也是个有野心的,二人狼狈为奸,竟合谋害了他性命,并趁机吞并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帮派。
至于到底是怎么死的,才落得这般丑陋不堪的模样,哥并未细谈,只说他死时怨气太重,无法投胎,只能化作厉鬼日夜在人间游荡。
眼见着那对奸/夫淫/妇享用着他辛苦打拼下来的资产,寻欢作乐、逍遥法外,他越发不甘心,凭借一腔怨气,竟让他积累了些道行,于是迫不及待便去找那两人复仇。
“结果啊……这对狗男女也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一些符咒,贴在大门上,我道行尚浅,便进不去了。”宏哥遗憾不已。
阮桃耐心地听完了整出狗血大戏,仍是不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才忍不住出声询问。
宏哥挠挠头,面上的笑容倒是有些憨厚:“那是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很舒服。”
阮桃挑挑眉,对于这个回答有些惊讶。
宏哥想了想,解释道:“像我们这种集怨气而生的厉鬼,本身是没有神智的,只会记得生前最为执着的事,比如像我,想要报仇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但是我在超市里一见到你,就……突然清醒了。”宏哥伸手比划着,“就像兜头一盆凉水淋下来一样,真的,瞬间神清气爽!”
阮桃听着他这个比喻,眉心一跳:“你以为我是炫迈吗……”
她这句嘀咕声音极轻,宏哥并未听见,仍是兴致高昂:“至于另一个问题,嘿嘿,本来我们都是在晚上才出来的,最近不是天热嘛,所以都躲到超市里面纳凉去了。”
没注意到阮桃听到“纳凉”一词后抽搐的表情,他继续道:“但是,妹子你这么厉害,连我们的神智都能恢复,区区一点阳光当然不在话下!”
阮桃感觉有些气虚:“大哥你这太夸张了……”
她无力地摆摆手:“虽然我是有些灵力,但我保证没有对你们用上。”
纪梵插了句话:“殿下,您的灵力不说当世,即便在幻界也是少有人能及,您谦虚了。”
他似乎很喜欢窝在沙发里,阮桃几乎每次看见他,他都一副宁愿沉醉在沙发中的模样,此时亦然,不过手中的匕首在阮桃的勒令下倒是收起来了。
“可这也……”阮桃还是不太能接受,“所以这也是我能看见鬼的原因?”
“不错。”纪梵伸出一指,隔空向着阮桃眼睛的部位虚虚一点,“这里,可破除一切迷障。”
他弯起唇,略带轻蔑地瞄了宏哥一眼,冷哼:“不过小小鬼魂,在你眼前,自然无所遁形。”
哎呀妈呀似乎很牛逼的样子然而她还是不懂。
阮桃木着脸:“那我为什么以前看不见?”
“您身上的灵力一直都在沉睡。”接话的是阿莱尼斯,他捧着托盘,将爱丽做好的小点心摆到桌上,轻声道,“直到诸神之镜与您签下契约,才唤醒了它。”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阮桃决定单刀直入,她转向宏哥问道:“你就直说吧,跟着我想干嘛?”
“我希望,你能帮我了结心愿。”宏哥收起了那副憨厚的模样,神情诚恳。
“哈?”阮桃一惊。
宏哥指着缠绕在身边的黑雾,沉默了会,苦笑道:“你也看到了吧,这些东西代表着我的怨念已深,这雾一日不散,我就无法投胎。”
他吁了口气,目光暗沉:“若只是我一人倒不要紧,只可惜了以前跟着我的那帮手下,他们是被我牵连而死的……他们的怨念比我轻,若是解开执念,应该是能顺利转世的。”
“所以……”宏哥顿了顿,忽然站起身,朝着阮桃深深鞠了一躬,“妹子,单凭你身上的气息,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请你至少,帮帮我的兄弟!”
阮桃猝不及防受此大礼,有些慌张,她立即伸手去扶,但宏哥却侧身避开,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恳求:
“拜托了妹子!”
“呃……”阮桃左右为难,私心里,她当然不想趟这浑水,只想安安静静地窝在家里。
可是纪梵却无声地对她比了口型,阮桃看得分明,那三个字是戳中她软肋的“信仰值。”
信仰值!
想到那天文数字,阮桃默默把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
“好吧。”她举手妥协。
宏哥的眼登时亮了,在黑雾的映衬下,犹如发亮的电灯泡:“妹子你是好人!”
爽快地给阮桃发了张好人卡,宏哥神情急切:“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急什么。”阮桃倒是淡定下来,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那碟点心,“这种事情哪里适合光天化日之下做。”
“先等等,晚上再行动。”
入夜。
s市的一栋普通居民楼中,许夏捧着手机躺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发泄自己的喜悦之情。
“啊啊啊啊女神终于更博了!还发新图了!幸福得要晕过去了!!”许夏吃吃傻笑着,举着手机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只差舔屏了。
她蒙头傻乐了会,立刻切换成小号,转了一条微博:
我就是脑残粉:太太我爱你啊!这个美男子是新坑的主角吗?颜值爆炸了!啊啊啊太太你酷爱开坑,好不容易回来千万别走了!——不说了,我去换个屏幕再添!//我不爱吃桃v:给你们的福利。[图jpg]
这种磕了药般飘飘然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许夏入睡,即便睡着了,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床边的书桌上,放着她从闺蜜那里拿回来的代购化妆品,其中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瓶子忽然在熄了灯的房间里亮起淡紫色的微光。
那点点光芒越积越多,照亮了漆黑的屋子,不多时,竟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那人影起初看不真切,但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凝实,样貌也如拨云见雾,展露在眼前。
那是一个长相异常精致的少女,浅紫色的长发打着卷儿垂在身前,头上还戴着漂亮的荷叶边帽,帽檐插着一枝艳丽的玫瑰。
身上穿的那套层层叠叠的洛可可式华美长裙上堆砌着蝴蝶结和绸带,紧身的款式衬得她的细腰盈盈一握,少女踩着水晶制的玻璃鞋,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遮阳伞不断打着旋儿。
她似乎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才转头望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房间主人,皱起鼻子,冲着那边吐吐舌头:
“没有殿下好看!”
少女提起裙摆转了个圈,她体态十分轻盈,落地几近无声。
“对了,要去找殿下呢!她看到我一定会很欢喜的!”
少女一歪头,兴冲冲地爬上书桌,打开了窗户,然后竟这么走了出去,神奇的是,她并没有掉落下去,反而一手举高了遮阳伞,开始悬空小跑起来。
而那扇被她推开的窗户中灌入凉风,窗帘摇摆,不经意便碰落了放置于桌上的化妆品。
掉落在地的声音细小,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又继续沉睡。
唯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那精致的瓶身上,映出刻在其上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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