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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奂在宁朝来之前去了柳府。
柳芽儿将人带到了后院,柳兰的坟墓就设在院中的松树下。
太叔奂的目光落在墓碑的题字上——细君,宁氏朝来。
“公子一生的执念都是朝来小姐,为朝来小姐生,为朝来小姐死,柳芽儿此举,太叔将军不会介意吧?”柳芽儿问。
太叔奂摇头,“柳兰与他,本就有婚约,他们成过亲,她本就是他的细君。”
若非柳兰出事,太叔奂会祝福两人的。
“朝来小姐递上了帖子,说要来府中坐坐,太叔将军是陪小姐一道来的吗?”
“不是,我们不是一道来的。”
“干在这里站着无趣,太叔将军还是去大堂坐坐吧。”柳芽儿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芽儿每天都要来后院跟柳兰说会儿话,不在意柳兰是生是死。可站在坟墓前说话,柳芽儿怕太叔奂瘆得慌。
“我不是来叙旧的……”太叔奂一点不含糊的坦白道,“今日来,是想麻烦柳芽儿帮个忙。当然,这个忙,事关柳兰,或许会让柳芽儿觉得为难,不过没关系。我先说,
我说了以后,要不要帮,全看柳芽儿自己抉择。”
太叔奂拿出一个香囊,递到柳芽儿手里。
柳芽儿指着香囊上的柳条图案,“这,这是?”
“这是朝来的香囊,里面装的,是她与柳兰的头发。朝来很在意这个香囊,若不是走得匆忙,她不会将香囊落在将军府。”
柳芽儿握紧香囊,“太叔将军是想让柳芽儿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柳芽儿……”太叔奂凄惶的一笑,“实在是宁朝来刀枪不入,我奈何不了她,我只能出此下策,只能用你家公子要挟。”
“为何要要挟?我家公子将朝来小姐看得比命还重要,要是他活着,他不会让人要挟小姐的,不管是太叔将军还是其他人,都不行,更不要说是用他来作为要挟。太叔将军说的,我不会同意。”
柳芽儿将香囊塞回到太叔奂手里,转身要走。
太叔奂扣住柳芽儿的手腕,道,
“可是,宁朝来要去匈奴,她要去匈奴!若不威胁,难道我要打断她的双腿吗?要是打断她的腿能够阻止,我可以狠下心做到,可是,宁朝来是什么性子?我越阻拦,她越晚反抗。她还是要去的,无论我怎么为难,她都要去的。”
“匈奴?”柳芽儿错愕,“朝来小姐怎会去匈奴,她不是最讨厌匈奴了吗?”
“具体是因为什么,她绝口不提,可我猜测,她那样坚定的要随乌氏小楼走,是与宁相有关,最大的可能,是宁相在乌氏小楼手里。”
现如今能让宁朝来豁出一切,嫁去匈奴的,大约也只有宁相生了。
“是,是不能去匈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朝来小姐都不能去匈奴,匈奴不比大汉,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定是不能让朝来小姐去。”
太叔奂就知道,除了宁朝来,没有人愿意她去匈奴。他再次将香囊递到柳芽儿手里,说,
“一会儿我会让人开棺,这样扰了你家公子安宁,但你也可趁机将香囊放入棺材中。”
柳芽儿手中的香囊捏得变了形,思忖之后,终是郑重其事的点头。
柳兰呵,那便只能对不住他了,谁叫宁朝来只对他这个所谓的夫君恋恋不忘。
江南多情女,一梦知红妆。处处舞榭歌台,酒旌飞扬,其繁华可见一斑。
穿过人来人往的市集,走过落寞寂寥的小巷,终于在那布满苔痕的石阶上驻足。
朱红大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身着月牙白长袍的柳芽儿,见到只身前来的宁朝来,柳芽儿未置一词,折身回去,但门却是开着。
宁朝来苦笑,怨的,柳芽儿是该怨她的,要不是因为她,柳兰还好好活着。
轻叹一声,踏上了石阶。
院中的花草不见了踪影,长廊依旧,只是被昔日的大火灼烧得面目全非,正如整个柳府一样,冷凄而陌生,似乎还残留着木头烧焦的味道。
那场大火,柳均葬身,也是那场大火,毁了柳府的几代繁华。
而如今,她却要为了自己的阿翁,嫁给将柳府害得如此惨烈的乌氏小楼。
正堂中,茶香弥漫。
柳芽儿安静的立在一边,神色平静,桌上的茶杯里萦绕着雾气,是刚煮好的茶。
宁朝来坐下后,温声细语的说道,
“柳芽儿,我命人来修缮柳府,你不肯,我便不再执着。可让人送来的银两,本就是柳府的,你既花了心思要守住这间宅子,便收下吧,这样大的一个家,总需要………”
“朝来小姐,”柳芽儿生生打住宁朝来的话,却是头也不抬,“公子在去长安前就遣散了所有下人,如今,柳府只有奴才一人,没有旁的开支,若需要银两,奴才自己会想法子……若公子在,定然不会要。”
宁朝来头一回觉着无言以对,或许,她应该回到柳府,撑起柳府。
可柳府已经没有人了。
几十具尸体,包括柳均,包括柳兰,都是因为她才会死,每每想到此处,宁朝来就惶恐害怕。
她也要死了,要去陪伴那些已故的人。可她欠下的债太多,她害怕满手血腥,满身罪孽的她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朝来小姐来江南一趟不容易,这一次开……”柳芽儿终是抬头看了宁朝来一眼,“是不是因为朝来小姐马上要去匈奴了?”
宁朝来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蓦地绷紧,“谁告诉你的?”
“是我。”
门外传来的声音证实了宁朝来的猜测。
太叔奂,太叔奂居然来了江南?
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是启娘!
她便说启娘为何会突然同意她去匈奴。
是她大意了,她怎能因为自己要死了就事事掉以轻心,不做周密部署?
“太叔将军是来告知我,陛下已经准许我辞去丞相一职之的事吗?将军费心了。”
宁朝来强笑着,试图扯开话题,似乎只要不说起去匈奴的事,她就不害怕太叔奂的到来。
太叔奂明白宁朝来的心思,便也顺着宁朝来的话,笑着说,
“朝来身子不好,该好好调养,而不是为天下苍生操劳,太叔虽是自作主张替朝来辞了官,可太叔知道,朝来也是乐意的。”
宁朝来心乱如麻,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端起茶杯,又烦躁的放下。
她不想听太叔奂说话,不想看到太叔奂。
“你为何要来江南?为何要出现在我眼前!”
宁朝来终是淡定不了,嘶吼着摔了桌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