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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落问,“丞相大人何时走?”
何时走?自是耽搁不得的。
太叔奂走,宁朝来也走,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宁朝来看着大门外台阶上站定,对她颔首的启娘,笑着拱了拱手,道,
“朱大人,后会有期。”
待朱一落反应过来,宁朝来已经出了大门,顺着石阶往下走,背影孤傲。
朱一落又想起只缘和尚深夜时候的骤然叹息——“此女必成大器,号令四方。”
号令四方……朱一落不清楚,只缘说的号令四方是不是他以为的号令四方。
朱一落思忖当儿,宁朝来已踏上马车,弓身进去马车时,问启娘,
“可写了书信给乌氏小楼?”
“为了保险,书信是派人送去的,待他看见,公子大约也能从江南出发去匈奴了。”启娘答。
“好,好。”宁朝来连说两个好,精神似有些焕然,身子僵硬了一番,才说,“让假扮我的那人扮得像一些,不要让人起了疑心。”
至少也得拖上几天,让太叔奂追不上她。
“都安排好了的,公子放心吧。”
宁朝来点点头,进去马车。
启娘看了一眼晃动的帘子,坐到车夫旁边,道,
“走吧。”
——————我是犹豫不定的启娘的分割线——————
太叔奂回到长安,皇帝并未召见,而是于夜深人静之时,亲自去将军府相见,还带了个宁朝来的熟人,玉岩。
玉岩又黑又瘦,一点不似从前威风,因又聋又哑,目光格外犀利。
在皇帝眼里,玉岩就是已经死了的欧阳护。
皇帝能找到玉岩,自是少不得李素舞的从中作梗。至于相信玉岩是欧阳护,李素舞更是编排了一个好故事。
李素舞与欧阳护熟识,欧阳护的事情她知道得多,编排起来得心应手。而玉岩成了宁朝来的手下败将,被宁朝来害得这样人鬼不像,自是愿意听从李素舞安排,与宁朝来为敌。
皇帝让玉岩扮作太监,与他一道去了将军府,就是为了让玉岩确认太叔奂是不是他的孩子。
“陛下……”
太叔奂迈步进去大堂,给皇帝行礼时看了一眼皇帝身边的玉岩。
玉岩打量的目光蓦地垂下。
“太叔一路风雨兼程,应当累了,可朕放心不过,总想过来看看。”皇帝慈爱的对太叔奂道,“太叔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皇帝超越君臣之间亲近的态度让太叔奂眉头皱了皱,他不知为何,皇帝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见太叔奂站着不动,皇帝不厌其烦的说,
“太叔,别愣着,快坐下。”
太叔奂眉头皱得更紧,他拱手,疏离道,
“陛下若是为了询问太子殿下被杀一事,臣知无不言。”
太子怎么死的,皇帝与太叔奂都心知肚明,只是皇帝深夜来见太叔奂,总不好没有理由。
太叔奂提了太子,皇帝省得,他就着太叔奂的话,正色道,
“此事,朕倒是真的想听听太叔的说法。”
太叔奂掀袍跪下,“太子殿下于深夜刺杀丞相大人,臣一怒之下将之杀了。”
“呵!”皇帝嗤笑,“太叔护宁朝来,朕知道,可也莫将朕当成孩童来戏耍,太子死时,你还未到达琉县吧。”
杀害一朝储君,自己亲皇兄,这样的罪名,莫说本就不是太叔奂所为,就算真是太叔奂做的,也不能认。
他得让太叔奂清清白白的坐上天下君王的位置。
“臣不在琉县,可臣有人在琉县。”太叔奂抬头,道,“太子殿下武功不如何,他身边侍卫的武功也不如何,根本用不上臣亲自动手。”
“满口胡言!”皇帝气得红了脸,“你性子驯良,怎会做杀害太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朕看,你是被宁朝来迷了心窍,不知道南北东西了!”
“陛下说得是!”太叔奂磕了一个头,竟是笑了,他赌气似的说,“臣就是被宁朝来蜜得七荤八素,没了心魂,满脑子只知道宁朝来的音容笑貌,有人要动她,我只要挥刀杀了就是,管他是太子殿下还是天王老子。”
“你这是在威胁朕?”皇帝站起了身子,不怒自威。
太叔奂不卑不亢道,“陛下要是承认自己对宁朝来的杀心,臣也承认臣就是在威胁陛下。”
“太叔奂,朕给你一分脸面,你还蹬鼻子上脸,难道真的以为朕不会动你吗?”
皇帝眼里浮现出了一抹杀意,他是需要太叔奂为他守住大汉江山,可他到底是天子,天子怎能受人威胁,就算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可是,皇帝目光又悲哀起来,如今他能交付的,也只有太叔奂了。
他一心铲除太子,让他心仪的孩子登位,却忘了那个有帝王相的孩子也有帝王性情,不会任他拿捏……也忘了,太子再没有治国理政之才,也是一心为民,也是他的孩子。
执着于一个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他是何必,他又何必呢。
想到太子死了,他的另一个孩子还这样护着宁朝来那个罪魁祸首,皇帝更是气得牙痒。
“太子身边的侍卫说了,他们亲眼看见宁朝来杀了太子,若不是他们跑得快,也会死于宁朝来的折扇下。”
“丞相大人腿伤已好,来去自如,她若像杀人灭口,就凭他们还能跑得掉?分明是臣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的。”
“你!”
皇帝气结,太叔奂身上的这股倔强劲儿倒是与宁朝来一模一样。
前有丽妃,后有太叔奂,一个个的离不得宁朝来,那宁朝来真的是修炼成精了么!
太叔奂拱手,“陛下请屏退左右,臣有话要与陛下说。”
皇帝身边也就跟了个玉岩,而那玉岩本就是带来观察太叔奂的。
皇帝皱眉道,“说罢。”
“事关上阳公主,就这样说,怕是不好。”太叔奂轻笑。
上阳?皇帝身子不由得一哆嗦,看太叔奂这胜券在握的样子,难道,不只是宁朝来,太叔奂也知道他与上阳的丑事吗?
不,不可能!皇帝自我安慰,太叔奂要是知道,他不会一点都不表现出来,他一定不知道的。
“下去!”皇帝冲玉岩摆手,屏退玉岩。
太叔奂兀自从地上站起,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冷漠道,
“我本以为陛下是明君,打小立志要追随陛下,为陛下死而后已,可经过穆紫与宁朝来的事,臣改变了主意。”
“这便是你要说的事?”
皇帝莫名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叔奂说的不是他无颜面对的那件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