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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人,朝廷救济的银两何时能到?”宁朝来问。
楚离还未说话,启娘已怪声怪气的开口,“朝堂那位尚且不担心自己子民的死活,公子有什么好着急的,难道是觉得单是一个紫竹林不够,想要放眼天下?”
“启娘可别忘了紫竹林规矩,这扇子一天在我手里,我就还是紫竹林的主子。”宁朝来手里的折扇甩到了启娘脚下,“要是启娘实在难以平复心中不满,收了扇子,或是用扇子要了我的命都是可取的。”
启娘是关心则乱,宁朝来是怕启娘祸从口出,两人都是为对方着想,但眼中的生气都不是作假。
楚离愿意当一回和事佬,他对启娘道,
“丞相大人该换药了,两个婢女大概忘了时间,还得劳烦启娘了。”
启娘意味深长的看了宁朝来一眼,折身出去。
“启娘也是担心丞相大人,”楚离将折扇捡起,放到桌上,“丞相大人何苦激她?”
宁朝来指了指床边的圈椅,楚离点头坐下。
“来琉县,本官本也没想真心实意做事,可看了民不聊生的样子,竟狠不下心肠什么都不做……百姓,从来都是无辜的。”宁朝来道。
“丞相大人心系黎民,是黎民之福。”楚离拱手一拜。
宁朝来苦笑着摇头,“方才启娘那样说,本官自知理亏……启娘说得好,那位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忧虑的,左不过是他的江山动荡不安。”
宁朝来杀了太子,也是因为江山动荡,与她无关吗?
楚离深深看着宁朝来,没有接话。
“琉县雪灾,若不出意外,只要银两到来,安置落实,要不了几日便能将事情安排妥当,本官也算不辱使命。”
宁朝来看着自己圆润如玉的指尖,自嘲的笑了笑。
又道,“我也不知为何要杀太子,他虽愚钝,但也是真心想登上帝位为百姓做事,这一杀,也不知江山会落入谁的手里。”
“丞相大人终是在意大汉存亡的,既然如此,何不与陛下尽释前嫌,长久留在朝堂,下关虽不才,但愿意始终追随大人。”
她是女子,虽心系天下,可天下是男子的天下,她从未想过走进这滩泥水。
宁朝来不说话,楚离又问,“丞相大人如此着急解决琉县的事,是怕陛下知道太子已经死了吗?”
太子死了,皇帝巴不得。
宁朝来不是敢做不敢当,只是,她大限将至,还要去匈奴见宁相生,断然不能身陷囹圄。
宁朝来轻叹,“楚大人出去吧。”
楚离起身,看清宁朝来眼里的一抹复杂,伸出手,温柔道,
“宁朝来,我带你走吧,你若是选择在轮椅待一辈子,我便推你一辈子,我们远离乱世烽火,再也不涉足朝堂上无形的硝烟……我许你繁华,给你一个平凡的家,可否?”
平凡的家,梦寐以求的平民之家,她的初心,所求的不过是个健全平凡的家。
宁朝来一时魔怔,几乎是要伸出手去了,却是在听到徐少桥唤了一声阿奂之后生生收住了手。
太叔奂出现,出乎人的意料。
“楚离,楚大人,”太叔奂咬牙切齿,“前些日子不是还对上阳公主百般喜欢,事事维护吗?怎么,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大概是时候将终生大事定下了。”
宁朝来是他的,他决不能让其他人妄图染指,楚离若真的不想活,他有千万种方式让楚离选择。
太叔奂语气中尽是抑制的怒气,他从来就厌恶楚离与宁朝来的亲近。
他放下手中的事,千里追随而来,岂料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楚离直接的许诺。
若是迟来一步,她的手是不是就要落入别人手里了!
楚离泰然迎上太叔奂的目光,事到如今,他不想狡辩,纵然他对宁朝来只是单纯的欣赏又如何了,他能给宁朝来宁朝来想要的生活,这就够了。只要宁朝来点头,他不会忌惮太叔奂分毫。
“太叔将军前来,带了陛下口谕,边疆动乱不断,陛下十分担忧,特让楚大人将琉县之事转交给太叔将军,与本官共同去平乱,陛下说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徐少桥在同楚离说话,但眼睛一直落在宁朝来身上。
宁朝来瞒下遇刺的事,事故一路风尘仆仆的两人是不知道她受了伤的。
徐少桥也只是觉得宁朝来脸色不如之前,身子愈发单薄而已。
楚离对宁朝来拱手一拜,一本正经道,
“陛下有命,下官便随徐大人去了,丞相大人保重。”
说罢,对徐少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徐大人请。”
徐少桥看着宁朝来,宁朝来只是低头玩着手指,对徐少桥的关心视而不见。
她确实做到了她说的,见了他,他只是徐少桥。但也不至于连个同僚间的寒暄都没有!
徐少桥愤然掀袍,头也不回的随着楚离离去。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宁朝来猛然抬头往屋外看去,除了徐少桥的背影,也撞进了太叔奂藏着滔天怒火的眸子里。
太叔奂冷声问,“为何不看我写的信?”
宁朝来扯扯嘴角,正色道,“太叔将军不是来了吗?既然来了,我还看信做什么?”
“若是知道我来了,你方才不会那样失态。”太叔奂猛地抓起宁朝来的双肩,“方才你若真敢将手伸出去,我会断了你的手。”
宁朝来毫不怀疑太叔奂所说的话,可那又如何,她连生死都不畏惧,怎么还会在乎一只手。
太叔奂如此生气,是因为爱?
宁朝来冷哼,太叔奂这样无血无泪的人,只懂得筹谋大业,行大事,如何会掏心掏肺的爱一个人,莫说是她,即便是司笑语,也未必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宁朝来,将军府哪里不好,那里会是你的家,是你要度过余生的地方,你没发觉吗?府中一切布置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古画,玩物,不是你最喜爱的吗?即便这样做了,仍然留不住你吗?”
太叔奂手上用力,肩上钝痛传来,传入骨髓,宁朝来沉了脸。
“不是将军府不好,”宁朝来敛眸,“是将军府的主人去不了我的眼。”
太叔奂的手更为使劲,似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汹涌澎湃。
宁朝来一掌打开左肩上的手,豆大的汗珠从耳鬓落下。
看到宁朝来灰白的面色,太叔奂忙收回另一只手,轻声问,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