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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所骑马匹平时由御马监在元晖殿北及东华门北豢养,在紫禁城内除了皇帝可骑马,其余皆步行,随驾的带刀控马舍人、大汉将军的马匹则是在长安右门之外。
保障皇帝的安危是锦衣卫重中之重,每次外出扈从皆为皇帝亲信人员,如此次随行的九人便是以朱元臣为首的散骑舍人(秩八品,在试百户之下)。
朱元臣为成国公朱能后人,其父为朱应魁,已逝,现在袭爵的是其兄朱纯臣,为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掌府印。在原来的历史中,朱纯臣在李自成进京时献朝阳门,与陈演上表劝进,后被处死。而朱元臣据《明季南略·卷五》载被参‘偷生负主,有愧诸勋’,在《国史忠义传前正编》(在台北故宫)有传,可见其最后是投降建奴的。
升勋臣子中身材魁梧、相貌出众者为散骑舍人轮流带刀侍卫是历朝惯例,随驾出外则皆僭系金带、衣麟蟒,外罩金甲,显示着天子威严。现在还算太平,更因朱由校并不知道将来的这些勋臣之子会带头背负大明,所以才未作任何改变,但他也深知,经过多年的娇生惯养,这些勋臣后代早就没有了其先祖的忠义勇猛,不可倚重。
因一再要求不扰民,所以此次出宫没有仪仗随行,出长安右门后,开道者为隶属锦衣卫的旗手卫,两旁是锦衣卫大汉将军,朱由校所骑黑马居中,其后左右分别孙承宗、纪用,再之后为朱元臣等带刀侍卫,即便这样,整个队伍也在两百人之上。
“孙师傅,刚在内右门所处可有不妥?”朱由校双手执缰已有模有样,想起之前的是,向左侧身问骑着白马落后半个马身的孙承宗。
孙承宗骑术高明不少,他单手执缰,一手捋须,神情自若的回道,“非也,从陛下所处理两件事管中窥豹,陛下必成圣明之君?”
“哦,不过寻常小事,先生有些夸大了吧。”
“陛下处理内官可见举重若轻,追封逝者、赡养先皇遗爱可见至孝宽仁,此乃明君风范。”
朱由校被夸的脸红,自日讲以来,孙承宗在养心殿手持戒尺授课时总一丝不苟,让他仿佛回到课堂,如今见其拍马屁,心里总觉怪怪的。
“先生严重了,还以为先生是笑朕行事‘妇人之仁’呢。”
“陛下斩杨镐祭旗、勾决李进忠等人毫不迟疑,何来妇人之仁?”孙承宗时刻谨记身为帝师本分,教导道,“凡治天下者,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
孙承宗见天子闻言眉头紧锁,继续道,“《道德经》有云‘圣人常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陛下若将对皇五弟之心推为以天下人之心为心,则可以任天下人之力;既任天下人之力,则天下何事不可为?”
朱由校对孙承宗借机所教并无反感,知他是在教自己帝王心术,心里充满感激。
……
出长安右门后经西长安街转宣武门里街,往南再转石驸马胡同便是王恭厂所在,王恭厂是四周围廊围成一个中空长方形大宅院。
王恭厂即安民厂,由内官提督,设掌厂太监一员,贴厂、佥书十余员,辖匠头六十名,小匠若干名,和盔甲厂一样专管营造盔甲、铳炮、弓矢、火药之类。
因朱由校将铳炮火药等俱送往辽东,库房如今空空如也,掌厂太监也被裁撤,以兵仗局刘若愚兼任提督,原工匠等人皆移往门头沟西南,在潭拓寺附近的山坳里筹建新兵工厂,唯独留下了一名吴二(王恭厂大爆炸中唯一幸存者《两朝从信录》)的太监率百余小匠协佐。
王恭厂原经费由工部拨付,工部遣主事一名监督。朱由校改王恭厂性质为研发后,以顺天府丞毕懋康领其事,负责与各部协调;以国子监生茅元仪为枢密院参谋,主兵器研发。
朱由校巡视王恭厂一周之后,才在西南角的衙署大厅里召见毕懋康等人。
毕懋康是南直徽州府歙[shè]县上路人,万历二十六年三甲进士,于万历四十六年八月升顺天府丞(正四品),他还有兄长名懋良,为太常寺卿(正三品)。
毕懋康现年49岁,身着常服正跪在下首,他因有资格参与早朝(御门听政),加之历侍神庙、光庙,所以不似跪在身后的茅元仪的那样小心翼翼。
朱由校见到毕懋康,想起安置辽东妇孺之事,问道,“毕爱卿,城外营建之事可顺当?”
“起初陈大人(顺天府尹陈大道)勘定沿城西阜成门外至慈惠寺作为安置之所,可成国公不愿将庄园捐出,故只得另选址,待定会俱折呈奏。”
朱由校靠在椅背上,架起二郎腿,知道这是告黑状,笑道,“非要在城西?”
“臣等承前诏议置边民于阜成门五军营下三营驻地之西,为防奸细也。其余如安定等门外虽有驻军,亦为粪场、乱葬岗;而朝阳门外有东岳庙,为平民杂居;南城之外为南海子(即后世南苑),乃大内果蔬种地,皆不妥当。”
朱由校见其小心谨慎没有怪罪,倒是自己收回先朝赐给勋臣的庄园又没承诺与其补偿有些欠妥,想必陈大道和朱纯臣也有过交锋吧,这些事没有闹到自己面前,说明陈大道也不想得罪勋臣。另将妇孺安置点设在军营旁,很难说他没有当红娘的意思。
一细问,才知道朱纯臣的庄园正在三营之西南,除了宅子还有十余顷农田充作菜地,若完全避开,则会离军营太远,有诸多不便。在城西,朱由校计划修建门头沟往京师的铁路,在西北角更有数个小湖泊,即后世的圆明园所在,所以在当下财力有限的情况下,先开发城西毋庸置疑。
“平身吧。”朱由校让毕懋康二人起身后,将朱元臣召唤到跟前,“成国公在城外的庄园可有人居住?”
此事经厂卫一查便知,朱元臣不敢隐瞒,单膝下跪先行了一个军礼才回道,“回皇上,家兄闲暇会出城小住几日。”
言外之意就不常住了,朱由校知道现在还要借力勋贵维持军队稳定,思考片刻后说道,“既如此,朕在西郊西湖附近另外再寻一处赐与成国公,在阜成门外的宅子及庄园就让出来做衙署和安置所吧。”
朱元臣经历代熏陶,自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自己接受天子建议,回头定会招责骂,何况城外的宅子本就是皇帝赐予的,便不顾身披重甲,下跪道,“末将代家兄谢陛下恩典,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末将可代家兄将庄园俱送与朝廷,西郊另选宅地之事可作罢。”
朱由校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不过并不打算放弃,因为开发西湖附近,需要很大的投入,有朝臣参与也是好事,便笑道,“起来吧,朕意已决。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地可赐予成国公,宅子可得你们自己出银修建。”
“谢陛下恩典。”朱元臣没有看见在一旁翻白眼的毕懋康,称谢后便起身退出门外,在没人处,偷偷擦了一把虚汗。